虽说抗疟药物降低了死亡率,但是死神依旧伴随着屯垦的移民。
高雄联队的第一个死亡人员的名叫陈高达。在十二月二十日的筑路工程中死亡。死因是“猝死”。
显然这个“猝死”和一般意义上的猝死并不相同。事后统计,当时移民非正常死亡中的“猝死”比例最高。究其原因,大约和持续性高强度的劳动量有关。当时成年移民每日的食物配给标准3500大卡,足以满足重体力劳动需求。但是1631年的供给食谱构成主要是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脂肪的摄入非常少。这势必大大损害了他们的健康状况。
死者被埋葬在屯垦点西侧的一块高地上――确保雨季的时候不会被水淹没。木匠为死者做了口简陋的棺材。关山跃还专门组织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给他立块碑。”事后关山跃对木匠说,“先用木头刻一个,明年我们有了石匠再用石头的换下来。”
接下来,每天都有死者。关山跃已经无瑕关心葬礼了。他对移民的死亡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但是每天都要死人,有些超过他的心理预期了――毕竟这不是在打仗。
死者多是毫无征兆的在劳动或者休息时一头栽倒就再也起不来了。随队的卫生员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死因,只好简单的记录为“猝死”。还出现了事故伤亡,安装木寨墙的时候墙基的泥土突然坍塌,将近五米的木桩倒下来当场砸死两人,把另一个人的腿给砸断。
接着又发生了一个孩子在湖畔玩耍时候溺水的事故。虽说看孩子父母似乎并不太过悲恸,但是关山跃心里依旧觉得过意不去――自己既然是主官就要对百姓负责呀,没有安排人看好孩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把这份歉疚向李东田作了倾诉。李东田却不以为意。一边在火上烤着一串麻雀,一边说:
“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别说现在是17世纪,就是21世纪,农村这样的事情也多得去了。现在,厄,旧时空是孩子少显得金贵,过去孩子多真不算什么。家里人哭一哭,也就算了。”李东田说着拨弄着火塘里的火堆,虽说就气温而言没必要生火,但是可以去除房屋里的潮气。
关山跃虽然念中学的时候就离开了农村,但是每年也还是回去一二次的,知道李东田说得没错。
“我从小到大,本村邻村淹死孩子就有四五个。乡下到处是水塘水渠水坑,小孩子没人看,保不准就在哪里出了事。”李东田说着叹了口气,“我自己有一回也差点淹死,幸亏给过路的大爷看见了,把我给捞起来。”
“话是这么说,要是能安排下人看着……”
“这孩子说小也不小了――十岁了。在农村就算个小帮手了。又不是什么娃娃。”李东田说,“还是我们的劳力分配有问题,给他们都安排上活计,忙得团团转,就不会想着去湖边玩水了。”
“靠,你这解决方法可够资本家的。”
“哪里哪里,比企划院还是差远了。不过以前在农村,六七岁的孩子就可以做活啦。我上小学一年级,我妈就给我一把镰刀一个篮子,叫我放学回来的路上给家里的羊割草。然后我贪玩,羊就饿肚子。我妈就骂我……”
李东田说着,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又回忆起了少年时代的快乐。
“可是现在适合小孩子的活计也不多。”关山跃想了想,“也就是割草了。要是能办个学校就好了。”
“学校的事不急,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李东田不以为意,“让孩子先忙活起来,牛羊猪都来了。割草、喂猪、放牛放羊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们做。还有打扫营地卫生、捡柴……能干得活很多。”
他虽然长年在外面打工,对农活却很熟悉,说起来如数家珍。把眼下要做得事情一一列举。
“……别看我们人多,仔细说起来没闲人!马上就要开荒,得让木工组赶紧做杆子装锄头铲子;围圈烧草也不能停,砍完木头赶紧圈起来烧,烧掉了树根再清地就简单多了。还有天然草木灰磷钾肥打底。平整土地没有机器只能靠人工捡石头碎土,这是个累活。最好能搞个窑烧石灰――这东西可有用了,刷墙可以用,消毒可以用,改良土壤也能用……再弄几亩园子地准备种菜……”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却是东拉西扯,毫无条理无章法。关山跃只好打断了他,让他一件件的说,他好记录下来做个工作规划。
“你说得这么多,都是要马上要着手的。我就是担心一点,死亡率。”他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叹息道。
“吃得太差了。”李东田嗤之以鼻,“说是按照3500大卡一天的标准供应,可是粮食和粮食不一样。这薯干粉的救济口粮砖,吃再多也不济事。”
“要能弄点荤腥就好了,咱们这里又不靠海。这湖挺大,不知道鱼多不多。”
“湖里的野生鱼能有多少?你费劲巴拉的组织人力去捕捞,弄那么几条鱼,不划算。”李东田连连摇头,“我听黎苗连的人说经常能看到鹿。不如组织基干队去打猎,弄些鹿回来。”
他这一么一提,关山跃想起自己在出发前阅读的《台湾情况概述》中提到这个时期台湾的鹿皮是大宗出口货物,荷兰人每次贸易都要运出几千张鹿皮。初到高雄的时候魏八尺也给过一部分鹿肉干。鹿的存量肯定不少。
既然有鹿,野猪的存量大约不少。基干队如果每天都能打到一些野味,杯水车薪也好,至少能给移民补充些蛋白质和脂肪。
在移民们的全力建设下,到十二月二十八日,鸟松屯垦点已经初具规模。屋子虽然还不成模样,但是已经足以为移民们遮风挡雨。
这天中午少见的下起了雨,关山跃下令停工,并且宣布全体移民休息五天。这即是为了庆祝1632年的新年,也是让移民们休整一番,自己也盘点下库存,理一理思路。
十二月三十一日,根据关山跃的命令,进行了第一次清点,包括人员、牲畜和物资。
人员清点的结果是在鸟松屯垦点共有移民七百八十一人。对比抵达高雄时的点名,减员了五十四人。其中既有死于开拓过程中的,也有在高雄染病住院未能到来的。纯减员四十人。名单上还记录了住院的“伤病人员”二十五人。
对关山跃和李东田而言,尚属“可以接受”。在关山跃给魏八尺的报告中,他提及“伤病人员比预计少得多”,无疑,奎宁等抗疟药物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有六头水牛和六头西门达尔牛安全抵达了鸟松。同时抵达的还有十二头猪、十头羊、二十只鸭子、十只鹅。另有八条狗、三只猫和一只大公鸡,
除去羊对于这里的气候略有不适应,其它的畜禽都没有出现不适状态。这些畜禽是高雄联队重要的生产资料,牛对他们来说不仅是耕作用得力牲,还承担着往返运送物资的重要任务。
仓库里存储了八百人三十天的口粮,一半是救济口粮,一半是糙米。只是除了几百罐腌制的咸菜和豆瓣酱之外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副食品了。消费品倒是运来了不少,有酒、红糖和烟草。越是艰苦,越得有消遣的东西。
基干队出去打猎没什么大收获,倒是几个渔民出身的移民,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水塘,用简陋的钓竿和渔网捞起了不少鱼,只是对高雄联队来说,这些鱼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1632年的元旦到来了。关山跃下令这一天不煮糊糊,全部做米饭,至于“加菜”就说不上了。当天由于“酗酒”发生了斗殴事件。李东田主持屯垦地的了第一次“治安审讯”,并对酗酒闹事者分别处以三十藤条到十二藤条不等的处罚。
关山跃的1632年元月一日撰写的工作提纲:
“……首先是对高雄平原行一次侦察勘探,进一步调查周围的动植物资源和水土资源。寻找适合耕作的地方,作为以后扩展的方向。暂时先看看有没可能将甘蔗和水稻种起来,看这天气种植棉花是不用想了。此外也要看看周围的原住民部落的分布情况,试探性的接触,看看有无可能和平共存。可能的话展开一些贸易,毕竟他们是这里的土著,更容易应对这里的自然环境。获取资源更为便利。
第二就是带人把周围的防务进一步加强起来。目前的防御措施比较简陋。木屋建了起来,但是对屯垦点总体的保护水平还不够,木围墙还没有完工,要赶紧继续下去。门楼和塔楼也要建起来。
但是这就涉及到搞基本建设,砍伐下来的木材盖房子都用完了,如果想再修墙就只能继续安排砍伐作业了。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去砍伐,需要安排护卫人员。本地的森林不少,可以多砍一些树,一方面可以获得木材,另一方面也可以获得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