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四九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海子里,残秋散尽,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几百年前的紫禁城。
春藕斋。
这里原是老人家跳舞、看电影的地方之一,二楼有特灶,也可以小聚。
今日曹老做东,请几位老人家聚一聚,吃一顿饭,休息休息。
这一年,用枪林弹雨都不足以形容改革大业中的激烈冲突,气氛一度极为紧张。
曹老居中维护关系,费了很大的心力,也得到了大家更加的尊敬和爱戴。
眼看八二年就要过去了,经过激烈的交锋,已经确定了明年,也就是一九八三年,国营企业推行“利改税”正策。
什么是利改税呢?
过去国企的一切利润所得全部上交,再由上面分配。
如此一来,且不说自主性大大减少,而且还是挣多挣少都一样,甚至别人亏损的,也照样由国家兜底。
明年决定,留出一部分利润来,由企业自主抉择。
如果试行成功,那么到八四年,就跟进第二步,即从利税并存,过渡到完全以税代利。
税后利润全部留给企业,按规定自行使用。
这是国企改革中,迈出的极重要的一步。
这里面当然有很多问题,矛盾重重,甚至埋下了不少隐患,但至少让能干的人能够出头,不再是永远的大锅里吃饭。
基调定下后,矛盾也就少了许多。
今晚上几位老人家先看了场电影,又吃了顿饭,最后话闲篇,说起了近来的风云事……
刘老对古老笑道:“那位活宝在港岛又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古老,你听说了没有?”
古老吸了口烟,吸到一半就笑开了,道:“我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果。周社长跟我通电话说,港府那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提出一个要求,说啊,希望港府和大陆通力合作,说服美方,让港币和美元挂钩。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啊,最大的阻碍是英方,不是美方。现在却是他们主动这样提出,看来是受到了很大的压力,特别是汇丰那一边的财团们,压力大的很,想和我们和解,拉拉关系,保平安,这才没再提那么多条件。不过也有个要求,希望我们能把李爱国同志,招回大陆。”
一群老人都笑了起来,今天久不出面的梅老也在,他笑道:“那你怎么回应啊?”
古老双手一摊,笑道:“我还能说什么?李爱国和李源同志是两码事嘛。在港岛,那就是李爱国,不是李源同志,我也做不得主。不过呢,如果说一些重要时刻,比如说,他们那个女王的丈夫,爱丁堡公爵,希望访问港岛。他要是害怕,我们可以商议一下,请李爱国回大陆来探探亲,啊?”
曹老都笑了,也有些不解道:“至于吗?”
古老摆手道:“反正龙将军说的神的很,还要咱们也防备,警卫团也要培养这样的人。他算了一笔账,恐怕要花百万以上,才有可能培养得出一个人。我就问他,培养出来,枪打不打的动?枪要是打不动,炮能不能打得动?炮要是也打不动,原子弹打不打的动?他说,真打的话,枪就打的动,但是不好打。我就让他走了,我从哪去弄一百万给他?”这话倒也不假,连续两三年财政赤字了,真拿不出多少钱来。
也就是天赐国之大运,改革最重要的起步阶段,国际油价飙升,再加上两伊之间的战争,让老人家留下的武库,大规模的出售,两边都卖,换回来大批外汇。
不然光靠卖点农产品,能卖回多少外汇?
两件“天时”,为改革开放输入了生命之源。
谁又能说,这不是天佑中华呢?
曹老笑道:“那也不是三头六臂啊,怎么把外国人吓成这样?”
董老眼睛眯了起来,眼神有些混沌,似在回忆中,缓缓道:“当年我跟着丞相做过特科工作,知道的多一些。想拿下这样的人,就要准备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主要是不好杀。
当年一个王亚樵,搅动大半个中国惶惶不安。白川义则被他干掉后,日本人花了多大的力气,黑龙会找了多少高手都没杀掉。常凯申、汪精卫、张少帅,还有那么多军阀,被一个刺客吓的提心吊胆。
后来要不是被女人出卖,中国的历史,说不定都会因为此人改写。
目前来看,李源同志的身手,肯定还要在此人之上。
常凯申、日本人都吓成那样,汇丰大班害怕也是正常的。
幸运的是,李源同志十分爱国,也十分有分寸,从来没有用他的身手,去巧取豪夺什么,我很欣赏他这一点。
而且,他背后有包括秦雪同志在内的李家那么多同志,都是对我们谠十分忠诚的同志。
李源同志本身,也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所以我们完全不用紧张,应该高兴。
至于培养自己的利剑,暂时不急。
等将来经济发展起来后,再调集资源来办吧。”
古老笑道:“看看,还是要懂行的人来解释一下,我们才听的明白。”
梅老已经很老了,马上八十六岁了,他看着古老道:“馨儿专门给我打了通电话回来,请求中枢加强秦雪同志的安保工作,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古老,秦雪同志的工作安排,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古老面色严肃稍许,摁灭手中香烟,摆手道:“加强安保工作是有必要的,现在看来,既要开展经济发展工作,也要出重拳收拾那些坏东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软一点都不行。但是,也要防备那些坏东西狗急跳墙。
但是,秦雪同志哩,是一位好同志。有理想,有抱负,有文化,很有才干。人性、谠性都很好,是年轻干部中,相当有代表性的一位。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调整她的工作,把她放到闲职上去呢?
哦,当然了,董老那边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稍微减轻一些秦雪同志的压力。连我都听说了,秦雪同志又多了个新外号,叫活阎王,说她砍掉的脑壳太多了。”
董老不愿意,道:“可是她砍的都是该砍的脑袋嘛,工作的好好的,功还没表,怎么能撤?我还准备给她再加点担子呢……”
刘老给董老使眼色道:“董老,您再加担子,曹大姐可是要真不高兴了呀,啊?哈哈哈!”
董老看向曹老,果然见老太太都不笑了,忙笑道:“曹大姐,您放心,不是再让她四处周转砍脑袋了,差不多了。我们谠,一向提倡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杀并不难解决问题。连那几位我都坚决保留了意见,不杀,更何况下面的同志?我的意思,是让秦雪同志坐镇纪律委员会,辅助我和其他几位同志,做一些日常事务工作。”
曹老还没发表意见,古老就连连摇起手来,道:“不行不行不行!这是员搞改革开放的大将,猛将,先锋闯将!去纪律单位坐镇,那可不行!”
刘老哈哈大笑道:“董老,这么优秀的人才,你想要,古老就更舍不得松手了!大唐集团那个小小李,人家摆明了说,在内地开工厂,就是为了帮他雪妈妈出把力气,分担些压力。现在正在谈的,已经有六七十个厂了,超大手笔啊。都是在港岛收购的工厂,直接连生产线搬到鹏城和珠三角去。据说后面还有更多。人家还表明,所有工厂的盈利,一分钱不带出大陆,全部进行再投资。伱说说,古老能不能让您挖了这个墙角?”
董老自己都笑了起来,摸了摸头发,有些无奈道:“这个人啊,一点也不怕犯忌讳。”
这么明目张胆的堆资源,根本不担心上面人会有“用资本换官位”和“干涉组织原则”的看法……
梅老笑道:“他怕犯什么忌讳?人家直接跟馨儿说明了,让秦雪同志该上班上班,该做贡献做贡献,到点立马退,跟他去享荣华富贵去。凭他现在在港岛的威势和富贵,人家还真瞧不上咱们这个穷地方。你说,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古老喝了口茶,哼哼了声,有些生气道:“这种事,他说的可不算!我也相信,秦雪同志不是这样的人。”
几个老人都笑了起来,曹老笑道:“那到时候你去和他打擂吧。这个小李啊,让他出钱出力都好说,可让他老婆多吃苦可不行,当着我的面他都敢腻乎。天体行星也浪漫,三餐四季也浪漫,人家能说的很。”
古老笑容里带了些狡黠,道:“曹大姐,主要还是你啊,你也要出一份力,和秦雪同志多做沟通。这样的人才,万万不能撒手,让一个资本主义小鬼给拐跑了啊!”
众人大笑。
不过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不止是对秦大雪一个人的看重。
秦大雪一个人固然优秀,但谠内优秀的同志并不是没有。
可是,一个人就能撬动背后那么大的利益集团,对改革开放能产生无比巨大的助力,特别是当下这个时候,改开之初,秦大雪的份量和重要性,还真难找到第二个人能比的上。
于是,第二天就有一支级别更高的安保队伍,追上并加入了秦大雪的巡查队伍中,加强了本就高规格的安保工作。
这样一来,地方上就更紧张了,保护工作也再次提高。
在正坛上本就炙手可热的秦大雪,愈发耀眼夺目!
……
港岛,太平山顶。
汇丰大班府。
维港的夜景,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沈壁大口的抽着雪茄,气色很不好看。
他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皇家骑士团,是千年前亚瑟王圆桌骑士留传下来的高级骑士团,肩负着守护不列颠王室的职责。
美国才多少年的历史,就已经有九位大酋长遭遇刺杀,甚至被干掉了四位。
可是英国,别说皇室,就连第一打工仔糖宁街老大,也只有一位被干掉,还是在他逼迫王室接受王室开支表后没多久……
这就是底蕴的区别。
但是,就是这样三个前来探查大英帝国博物馆遗失宝物的传奇骑士,却无比安详的死在了港督府内的客房内。
每每想起脑海里三人安详离世的模样,沈壁就全身发冷。
撒旦不在地狱,撒旦在人间,而且就在港岛!
那可是港督府啊!!
干掉了三个人,居然毫无所觉……
港岛哪里还安全?!
“沈大班,现在事情已经好明显了。连骑士团都能做掉,但是对我们却并没有动手,为乜呢?因为我们一直都还算遵守规则。李家说过好多回,只要我们守规则,他们就守规则,这是最聪明的人才会办的事。
他如果真的是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做事疯狂的人,早就灭亡了。不止港府容不下,中国大陆也不会看到一个疯狂不受控制的人坐大。所以我们怕乜呢?
这几天大唐置业疯狂的收楼,你们都不敢争,我就让下面人去争。他收购好多工厂,服装、印刷、电子、塑料、纺织、金属……好多都是这几年新投资,新建立的工厂,好先进的生产线,现在都卖成了白菜价,我也去争。
还有一些地段好好的工业楼,我觉得也可以收来,以后转成商业楼,都有赚头的。”
李家成大声说道。
沈壁回头看了这叼毛一眼,侧目道:“那个家伙没有找你的麻烦?”
李家成哈哈大笑一声,道:“他找我乜呢?除了打电话骂了我声扑街,他还能做乜呢?”
其实是他主动打给李源,解释一下这些都是下面人不懂事,他自己无意和大唐置业竞争的。
而且李源也没骂他扑街,是骂他有病,让他没事别乱打电话。
至此,李家成终于确定,李源是一个极冷静聪明的人,这样的人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当然,也更可怕。
但至少,不会像个随时会爆发的神经病,杀人犯。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动容了。
这个朝州仔这么顶么?
李家成再次鼓劲道:“真的不需要好担心的,他如果真的像一个疯子一样滥杀,我想迁离港岛的人就不止其他洋行了,我们也不会留下去。港岛很快就会荒败下去。
如果没有港岛商界,大陆的改革开放是不会成功的。大陆不仅需要我们的资金、技术和管理,也需要我们这些年经营的西方欧美市场。
没有这些市场,大陆靠乜开放呢?所以,大陆正府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动我们的。
当然,他收购了那么多资产,本身也不愿港岛衰败下去。
除非我们自己先去招惹他,像置地的约翰·凯斯威克先生那样做,那就冇办法了。
但是除此之外,我们真的一点也不用担心。
因为将我们逼走,边个都不会好过!
世道变了,光会打打杀杀,没有好厉害的!”
沈壁第一次发现,包船王的这个跟班华商,居然有这么大的智慧和胆魄,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和大唐争锋……
沈壁缓缓点了点头,就见包船王大口抽着雪茄烟,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还未结束。不是说为了迎回那三件珍贵的宝物爱丁堡公爵即将访问港岛,同行的,还有更厉害的高人在么?万一发生更大的冲突,我们不可能不站队。”
李钊积道:“那些人会提前打前站,到港岛来保证安全工作,是么?”
沈壁摇头道:“不止是保证安全工作,他们要来探查清楚三人的死因,分析爱丁堡公爵到底能不能来。”
几个华商对视一眼后,郑钰彤道:“那就把他们到来的消息,提前透露给青衣岛。要打就提前打起来,别等大人物到了后再起冲突,我们也不好做。”
沈壁闻言沉默了起来,如果再让李源偷袭干掉两个,以后查出来是他这边报的信……
他只是汇丰大班,是一个经理人,不是他么的女王。
将来回英国后,还不被人分分钟捶成肉渣?
李家成劝道:“大班,这是最好的做法。中国有句古话,叫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样做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借刀杀人,只是为了保护爱丁堡公爵。打得赢,当然更好。如果打输了,爱丁堡公爵就不会到来,避免了更大的麻烦,不是更好吗?”
沈壁闻言后,鹰一样的眼睛扫过一众华商马仔后,点头道:“好吧。”然后对李家成道:“那就由你来告诉那位,三天后,‘亚瑟王’和裁判宗教所的大红衣主教乘飞机到来……”
郑钰彤笑道:“倒是与时俱进,我以为他们会骑马赶来呢。”
可惜,其他人没有附和他的笑声。
……
青衣岛,李家。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今晚李家举办家庭音乐会,湖畔木台上,周慧敏有些羞赧,但仍旧很勇敢的当着母亲夏天美的面,唱着这首私下里练习过无数遍的对唱情歌。
同样练习的无一丝瑕疵的富贵跟着唱道:
“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
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
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
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
今夜恰逢月儿弯弯照九州,晴朗的夜空如同一方墨玉,一枚弯月倒悬,美如画。
远方有海浪声隐隐传来,沿着庄园栈道一线,转轮岩紫荆花正在盛开。
李家人满面笑容的看着台上的一双小儿女倾情演唱,夏天美欣喜中,也带着丝丝不安。
她从未想过,自己女儿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常年积苦生涯,让她在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些许自卑和胆怯……
“我说你呀你
这世上还有谁
能与你鸳鸯戏水
比翼双双飞”
合唱结尾后,掌声瞬间炸裂。
何萍诗还带着吉祥、如意吹起了流氓哨,李源看的哈哈直乐。
小七也想学,被曹永珊和刘雪芳一起严肃制止。
女孩子自由快乐的方式有很多,但显然不包括赌王爱女的这种。
她们俩对小七寄予了厚望,要当真正的名门淑女。
虽然李源对这种说法没什么兴趣……
明年他还准备带女儿回秦家庄喂喂猪,种种菜呢。
能高能低,独立自强的才叫人间自在,用珠光宝气搭出来的所谓名媛,都是渣……
不过曹永珊、刘雪芳她们也没恶意,教一些礼仪也不算坏事。
“薇薇安唱的可真好!”
娄晓娥从来不吝赞美之词,对夏天美道:“无线今年才举办了第一场新秀歌唱大赛,梅艳芳唱的好靓。不如明年让薇薇安也去参加,肯定也能当歌星的!”
周慧敏闻言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看向母亲。
夏天美不大同意,委婉道:“娱乐圈好乱的,我怕小敏……”
聂雨好笑道:“再乱也乱不到我们家,TVB就是我们家的产业,谁敢欺负薇薇安?”
娄秀悄悄拉了拉聂雨,让她说话别那么盛气凌人。
聂雨倒也听劝,对夏天美道:“小孩子兴趣最重要嘛,薇薇安那么喜欢唱歌,嗓子又那么好听,不唱歌都可惜了。”
夏天美道:“还是先读书吧。”
周慧敏眼中满是失望,李源倒是赞同夏天美,道:“小敏,你妈妈说的很对。读书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找一份工作,也不是为了腹有诗书气自华或者书中自有黄金书。读书,是为了能够明理,能够立身。遇到事情后,知道如何自处。”
周慧敏惭愧道:“李叔叔,我读书成绩并不好。”她的成绩连考大学都费劲……
李源笑道:“考试成绩好坏不重要,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不重要,考试和读书是两码事。考试,多少带有些功利色彩,但读书,能使人安心。”
娄晓娥笑道:“你叔叔最喜欢劝人多读书了。”
娄秀也提点道:“我们家的每个孩子,都要读很多书,从小就读。”
周慧敏点头保证道:“我以后也会多读书的。”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富贵笑的最灿烂。
眼见周慧敏反应过来后大为害羞,李幸当大哥的帮忙解围。
“行过小周天,念咒掐指决,贫道我本是龙虎山,得了道的小神仙……”
李幸抱着儿子李睿上台唱了这首歌,夏天美起初还不大明白,直到周慧敏小声道:“妈咪,这首歌是李叔叔当年写给大哥的。龙虎堂的这个广告原声,就是大哥唱的。”
夏天美面色隐隐古怪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这是已经改口了吗?
娄晓娥神情则有些怅然起来,道:“一转眼都过去十七八年了,日子太不经搁。”人生能有几个十七八年。
高卫红问李源道:“你还有什么事是不会干的?”
李源笑眯眯道:“多了去了。”
聂雨在一旁撇嘴道:“生孩子就不会。”
高卫红气笑道:“你会不就成了。”
聂雨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了。
等吉祥、如意也上去合唱了首后,一大家子让夏天美上去唱一首。
夏天美吓个半死,连连推拒:“我不会我不会,我真不会唱!”
娄晓娥大气:“再不会唱,也比我唱的好吧?我都唱了!”
何萍诗笑的不行,自家这个婆婆什么都好,就是唱歌有些找不准调,笑死个人。
夏天美推辞不过,上去清唱了两句粤剧,就快快下来了。
不过还是得到了一众掌声。
还别说,哪怕只是上去唱了两句,下来后的心情居然更愉悦了。
最后,李源被众人哄上了台。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抱着一把吉他,道:“这首歌送给我自己,也送给大家。”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等大家去鼓掌,就急速的拨动琴弦,开头就唱起副歌来: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月夜清凉,所有人都看着李源抱着吉他,虽然表情平静,但却唱出了极不一样丰富的感情。
二娄和李幸最为动容,他们一下就想到了当初一家人离开,只留下李源一人在京城的时候。
上次回去过年时,李家不止一个人同他们说过,那是他们见过李源最难过最悲伤的日子……
“时间无言,如此这般”
“明天已在,hiahia”
“风吹过的,路依然远”
“你的故事讲到了哪……”
唱完最后一个音符,李源看着下面用手帕擦拭眼角的二娄,笑了笑,然后对家人们道:“下午的时候,你们妈妈一直在对小敏妈妈说,我们过去的苦难。是啊,真正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其实也没几年。大富大贵不是坏事,每个人都想过上这样的生活。但是,物质上可以大富大贵,思想上,精神上,心灵上,一定要守住平凡。因为只有守住平凡,才能谦虚向学,才能更真实的去看这个世界。
富贵问我,什么才是浪漫。我猜他想过一个浪漫的圣诞节,虽然他对上帝嗤之以鼻,如果真有耶稣,那他多半会去找耶稣较量较量,看看能不能一拳打爆……”
“哈哈哈!”
一大家子大笑起来,富贵面红耳赤,周慧敏也低下了头。
不过很快周慧敏就笑的肩膀都颤抖起来了,因为富贵悄悄给她讲了个笑话:我老豆说,他听韩国人说,耶稣可能是韩国人,叫朴成稣。
李源看了这双小儿女一眼,笑道:“知道追求浪漫是好事。但浪漫是什么?我没有建议他去买很名贵的珠宝,当然,珠宝不是不浪漫,只是不适合他这个纯真的年纪。
我让他守住平凡的本心,才能想到最真挚动人的礼物,哪怕这个礼物只是讲一个笑话,也依旧动人。
说这么多呢,是因为咱们家往后多半还要更上一层楼。我担心你们被无数的恭维声、马屁声,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物质生活冲击的只剩空空如也的大脑,那就太悲哀了。
所以这首歌送给你们,希望大家都能守住平凡。不要等真的被浮华的生活毁灭了一切本真后,才想起平凡的日常才是生活的真谛。”
……
主卧房。
随着聂雨的一声“悲呼”,今天的家庭聚会圆满成功。
李源细心的给每个妻子推拿按摩,态度认真,一丝不苟。
娄晓娥看了丈夫好一阵后,觉得赏心悦目,心里更踏实,对娄秀道:“明天带薇薇安妈妈去看房,安排一套四百尺就好,大了她不会收的。”
娄秀道:“四百呎……好小的。”
聂雨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还好,嘴巴虽然有些酸,但还能动,道:“她以后一个人住,太大了也不好收拾。”
娄秀惊笑道:“什么话?薇薇安和胖胖她们不一样,胖胖和安吉尔从小在家里待着,说住过来就住过来了,薇薇安不同。”
聂雨哼哼道:“主要还是出身不一样,所以一直很小心的守着她们的自尊心。我们也得跟着小心维护,担心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就伤着人了……还是胖胖好,随便开玩笑都没事。”
李源笑了起来,聂雨斜觑道:“你笑什么?我又没说看不起她们,实话实说而已。”
李源道:“这就是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的原因。”
他虽然没说其他,但娄晓娥替他补充了:“你爸妈当年肯定也这么想。”
聂雨一下不说话了……
娄秀乐道:“源子讲过一个笑话,一个妈妈对她儿子说,找对象结婚,想知道未来你老婆是什么样,就去女孩家里看女孩妈妈就好。她妈妈是什么样的性格,将来女孩子八成也就是那样。哇,小雨,你爸妈当年瞧不上源子,你现在……”
聂雨气的哇哇叫,扑倒娄秀开始揉捏起来,娄秀一边惊笑一边去推她,李源看的津津有味,有些刺激……
娄晓娥哭笑不得白了李源一眼后,拉起聂雨道:“结婚后就分出去单住,我们不当恶婆婆,也不当委曲求全的受气包。富贵自己喜欢,那将来怎么过日子是他们小两口自己的事。”
聂雨居然有些伤感起来,道:“怎么感觉昨天还是一群小兔崽子,整天打闹不停,烦死个人。今天都快要搬出去单过了……以后这么大座庄园,总不能就咱们四个……哦,再加上一个秦大雪,就五个人住吧?”
李源乐道:“这还不好?我们想出海就出海,想到哪旅游去哪旅游。上回是在华山享受了一宿,你们那么满意。下次去黄山……”
“噗嗤!”
二娄和聂雨都喷笑起来,聂雨拿脚去拨拉祸根,媚眼如丝道:“去黄山你更黄了是么?”
没撩拨完,就被二娄拼命拖到一边去。
“撩拨起来你又灭不了火,赶紧睡觉!”
“官人,救我……啊!”
……
客房。
宽敞温暖的房间,静谧的夜晚。
和嘈杂喧闹的公屋区相比,这里舒适的如同今晚的月色一样,让人心醉。
月光洒进屋内,虽然已关了灯,夏天美却难以入眠。
她知道,自己女儿也没睡着。
夏天美轻叹一声,犹豫了一阵,才轻声道:“小敏,你和富贵……你觉得,合适么?富贵是个很好的孩子,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周慧敏知道,母亲是在说,富贵的孩子心性。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能成家的男人,首先要找到一份能赚钱养家的工作,支撑门户。
她沉默稍许道:“妈咪,富贵保护小七的时候,你也有看到,他长大了的,比许多成年人都有头脑,有勇气,能担事。”
夏天美又叹息一声,道:“可是你看嫁进他们家的女孩,船王孙女、赌王爱女都不说了,还有一个亚特兰娜,是兰开斯特家族的公爵继承人。二房是赵雅芷……小敏,要是,要是将来富贵也找个二房,你可怎么办?”
周慧敏光听一听就觉得心里绞痛,不过脑海里很快想起富贵对她说过的话……
她翻身下床,赤着脚打开衣柜,从衣柜抽屉的最下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来,打开床头灯,拿给夏天美看,道:“妈咪啊,你看,这是富贵写给我的。”
夏天美脸都抽抽起来,她有翻看女儿日记的习惯,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闺女在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秘密基地……
周慧敏也反应过来,俏脸红了红,但并没有退却认错,依旧让母亲看她的笔记本。
夏天美接过手后,打开看向里面,先是惊叹一声:“富贵的字写的真好。”
周慧敏抿嘴一笑,有些小骄傲。
夏天美看内容……我爸爸教我说,要这样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可是,这是爸爸写给妈妈的,我写不出这样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我曾以为自己无所畏惧,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你的那一天,我有了害怕的事。我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远去,那将是我最大的悲剧。没有了你,山河、太阳、星星都如此多余……
夏天美看到这句话后,肉麻的打了个哆嗦。
她高度怀疑道:“后面这句,怕也是富贵爸爸写出来的吧?”
周慧敏不高兴道:“妈咪啊,是富贵当着我的面写的。”从妈妈手里收回了笔记本,重新放了起来。
这里是李家专门安排给她平时休息的房间。
夏天美忽然觉得,从小聪慧的女儿,智商怎么就忽然大跳水了呢?
这么肉麻的话,怎么可能是老实巴交的富贵写的出来的?
不过,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儿已经陷进去了。
现在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
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李家的情形都让她满意的不能满意。
除了某人四个老婆,另外老大、老二各两个老婆,但好像都情有可原……
娄晓娥已经跟她说过,算是当面保证吧,之后几个儿子再敢乱来,直接打断腿!
唉,且再看吧,只盼女儿托付的,是一位良人……
好在,夏天美认识富贵已经有二年多时间了,对这孩子的秉性还是看的透,是个好孩子。
许是定下了心事,母女俩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
三天后。
港岛启德机场。
作为整个亚洲最繁忙的机场,这里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起飞降落着世界各地的航班。
即使是在夜里。
李源坐在机场椅子上看报,富贵、吉祥、如意和小九替他盯着航班消息。
好久没出面,一直陪着老罗兰的哈雷尔今天也被拉了出来当牛马。
哈雷尔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跟小青夫妻关系很好,低调的过着幸福的日子。
“爸爸,英国航班到了,马上就要下降了!”
吉祥突然趴到李源跟前小激动的说道。
李源心里有些无奈,本来只想带小九来见见世面的,其他三个兔崽子现在能看懂啥,李幸都看不懂,更何况他们?
可惜哈雷尔这个憨包说漏嘴了……
听说父亲要带小九出去见世面,三人拼死拼活抱大腿要跟上,那只能带上来了。
李源站起身来,对哈雷尔道:“看好他们,不要出机场大厅的门。”
哈雷尔面色肃穆,点了点头,顿了顿还是叮嘱了句:“小心一点。”
李源呵呵一笑,也不见他飞天遁地,就很平常的往前走去。
但过往之处,拥挤的行人总会“自动”让开。
步伐看起来不快,可是没见走几步,人就出了机场大厅,好多地勤都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发现,他就出现在了停机坪的位置。
哈雷尔带着四个孩子在落地玻璃窗前站成了一排,表情都很严肃的目睹着事情的发展……
从伦敦飞来的飞机舱门已经打开,机务人员站在舷梯平台上,请客人们下机。
一个非常魁梧的英国男人,须发茂盛,浅灰色眼眸,淡漠的目光,让人敬而远之。
总感觉,这人仿佛是中世纪走出来的骑士。
在此人身后,却跟着一位面色平静,目光中似乎带着仁慈之光的中年男人……
两人步伐不快,踩着舷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然而距离地面还有三阶时,两人面色忽然大变,甚至不可自抑的往后退了半步。
二人不可思议的看向下面的一位“地勤”,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暗劲之上,敢入我中华浩土者,杀无赦。”
“滚。”
李源负手而立,面色凌厉。
双眸明亮犹如旭日朝阳,刺的舷梯上的二人甚至感觉到双目刺痛。
两人再退一步,对视一眼后,朝李源微微低头,算是认可了他划出的这条线。
然后转身逆着人群,重回了机舱。
……
“爸爸,这也没打啊……”
回家的路上,富贵好不甘心的说道。
兄弟三人齐点头,今晚看了个寂寞。
李源呵呵一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然后看向后排中间坐着的小九。
小九抿着嘴,看向父亲的眼睛亮晶晶的。
李源笑了笑,对女儿点了点头后,回过身看向司机哈雷尔道:“感觉到什么没有?”
哈雷尔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李,我已经老了,冲不上去了。”
李源看向窗外,怅然道:“冲不上去也没什么遗憾的,哈雷尔,世道变了。我本以为,他们会给我一个惊喜。”
哈雷尔好几把烦这种装逼犯,没好气道:“李,你这样的,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但凡有两个,也一定会是一个打死一个,或者两败俱伤。这个世界,容不下两个变态。他们回去后,你的撒旦之名将传遍西方,你再也别想正常出去旅游了。”
李源呵呵了声,道:“正常出不去,那就不正常出去好了。”
哈雷尔提醒道:“你要是开游艇出海坐飞机出国,我敢打赌,被导弹轰杀的可能性很大。”
李源摇头道:“或许吧,但他们一定会比我先死。快开车快开车,回家睡觉,两个扑街,还真是累着我了……”
富贵、吉祥、如意都当父亲是在和哈雷尔玩笑,三人哈哈笑了起来。
哈雷尔都骂了两句,只有小九,从后面双手环抱到前面,给父亲揉捏起了太阳穴:“爸爸,以后我帮您。”
李源心都要化了,温声笑道:“好闺女,爸爸等着。不过你可别着急,慢慢来。反正一二十年里你妈妈也退休不了,爸爸等妈妈退休了,再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小九抿嘴一笑,点头应了声:“嗯。”
哈雷尔都看着眼热,难得堆起笑脸道:“李,我儿子保罗和小九差不多大……”
李源翻脸骂人了:“你给老子滚远点!保罗配得上我闺女?滚滚滚滚,小九这辈子都要陪着爸爸的!”
哈雷尔骂街:“李,你真是个混蛋!”
李源哈哈一笑,不过心里也愁,小七还好说,可小九这样的,将来怎么办哟。
谁能配得上?
呸!都是渣渣!
……
三天后,英方传来消息,同意以贷款十年期三十亿英镑的代价,换回包括莫尔德黄金披肩等在内的三件珍贵宝物。
同时,包括汇丰银行在内的多家西方洋行,和大唐李家签订了贷款延期合同,延期三年。
英方也终于松口,可以考虑港币和美元挂钩事宜。
一九八二年,走到了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