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树止,黑云倾覆之下,女修一头烧糊了的短发持刀抬眼望天。
她杏眼闪亮,手中金刀闪烁,两腮紧绷,直直盯着雷云。
手指粗细的雷劫悄然而至,张婉转身一刀劈去。
刀法第一式。
平平无奇又精准地将雷电劈开,导电的金属恰到好处吸收了身体能够承受的天雷之力,剩下的尽数分散密布在之后接连不断地千万次挥刀中形成白紫色的电网落入地面。
“噼里啪啦,刺啦!”烧焦的味道不断传入鼻尖,地面已然一片焦黑。
紧接着,三道天雷自黑城而来。
张婉毫不畏惧,嘴角扬起笑,没有坐等雷劫到来,而是再次御风迎上。
她浑身肌肉紧绷,结实漂亮的身体线条在雷云下暴露无遗,右手仿佛无意一挑、一砍、一刺。
第四、五、六道雷劫加身,力量更上一层,张婉全身皮肤焦黑,呈现被灼烧的痕迹,就连眉毛、睫毛都被劈成灰烬。
她跌入地面,仅凭肉身就撞出一个大洞,整个人蜷缩在洞底,意识模糊,呼吸缓慢,身体不断涌出鲜血,内脏破裂。
“咳,咳,咳咳!”她低声咳嗽,扯得嗓子撕裂般疼痛,内脏的碎块随着血水被咳出,眼前一片鲜红。
手指沾满灰尘,动弹不得。
“阿婉!”云青樾惊慌不已,想要上前,却在即将踏入雷劫时生生止步。
“雷劫是天道给予修士的考验,成则修为大进,败则后果自负。天道不允许修士以任何方式避开雷劫,修炼之人只有堂堂正正独自一人迎接天地对自己的审视才能明悟自身,大道可期。”女修坐在高大树木的枝丫上,阳光穿过云层和枝头落在身上,如仙人降世。
年轻的男子只顾着欣赏这一美景,对这句话并未放在心上,可在这时却不敢上前分毫,怕自己的行为对女修的渡劫增添上更多的风险。
“阿婉!”他双手握拳,眉头打结,衣角上坠了一个不明物体都没有察觉。
云观山在感受到第九重雷劫的威力时就躲进了尾戒,对于魂魄这种阴属的存在来说,天雷仿佛是刻在深处的天敌,之前为了近距离观察雷劫才冒险探头,等到发现雷劫超乎预料后担忧的同时害怕也涌上心头。
张婉疲惫地伸了伸指头,倒数第三道雷劫已经来临,她动不了了。
“阿婉!”云青樾大喊,从储物戒中掏出药瓶想要扔过去,心头一阵危机感袭来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
一道天雷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同时他更是犹如被什么庞大而神秘至极的东西盯上一般不敢妄动。
“该死!”他低咒一声,不管不顾地打开药瓶将里面积攒了多年的丹药全数抛出,之后一眨不眨地盯着飞散出去的丹药,期盼能有一颗到达张婉的嘴边。
“嘶!”又一道雷劈在他站的地方,这次他没有躲开,生生受了一下,体内力量顿时失去控制四处乱撞,喉头喷出一口鲜血夹杂一丝金光。
“?”他身后紧咬着衣袍的阴影出现两道亮光,欣喜地飞窜出来准确地接上含有金光的一滴血液。
这一幕就在他眼前发生,云青樾瞪大眼顾不得思考,手如闪电将小东西揽在怀中,避免了雷劫范围多上一个生物。
同时雷来到地面,张婉缓了一口气的身体翻身仰面,金刀瞬间变大拍上大了两圈的天雷。
“刺呲呲。霹雳。”“嘶,啊!”金刀变大了,接受的雷劫之力也多了,虽然分散了不少但还是让她受了不小的伤,身上的衣服边缘变得焦黑。
张婉将刀尖戳地直立,扒拉着刀身上的宝石,金刀顽强地将自己立在一厘深的地表,好让主人站起身。
“呼,呼哧,赫赫。”光是爬起来就让她好不容易攒下的力气全部耗尽,所幸不知怎的到了最后一重的最后三道雷劫积蓄的时间多了几倍,虽然威力也大了几倍但也让她有更多的喘息之机。
张婉死死抠住一颗红宝石,指甲有些剥离血肉仍不放手,紧咬牙关踉跄弯腰起身,持刀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最后一道雷劫尽在眼前,她拖着刀,身体摇晃似坠不坠。
一米、半米、三十厘、二十、十。
云青樾大气不敢喘地望着,青筋鼓起。
张婉调整呼吸,呼吸节奏放慢,握刀的手张开又合上,放松骨节。
左手不断动弹,细微的灵气波动被掩盖住。
“呲~!”一声长鸣,几十道灵光屏障在天雷之下毫无阻挡之力。
尽在咫尺的雷电被由不同灵力、阵法和消散的天雷之力阻隔,张婉微微一笑,身体向后仰避开鼻尖前的雷霆。
“呼。太好了!”云青樾长舒一口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毫不掩饰高兴之情:“阵法运用娴熟,借助散逸的天雷形成半天然的防御阵法,真不愧是阿婉!”
张婉再次赢得喘息的时间,体内灵气运转,不退反进,金刀骤然恢复原样,失去支撑的她顺着力气向后倒,右手挥向身前,掐诀的左手松开,阵法消失的一瞬间,天雷迎上金刀。
天上的云层消散了,金光闪耀,庞大的、浓郁的灵气雨刷啦啦冲刷下来。
“何为道?”张婉闭上眼就听到这句话。
?!!!金丹也会有心魔劫吗?
她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雷劫都过了还会有心魔来?难道是龙武大陆格外不一样?
“何为道?!”这次语气更为急促,催促意味也更重。
张婉累得只想好好调息享受天道赐予的灵雨浴不想说话,升起一股气大叫:“吾为道!道即吾!”
细微的声音传来,蹲在张婉身旁喂完药的云青樾摸不着头脑,但仍然一个个捡着在天雷下侥幸存活的丹药收起,顺手将最后一个放在嘴里。
???!!!无声又震撼。
一片黑暗中张婉突然能看到了,眼前是被雨水打湿的云青樾的笑脸和湛蓝的天空。
天上显现出一片异像,金色的祥云变作各类异兽后戛然而止。
“?怎么和宗门记载的不一样?”她回忆起宗门藏书阁记载的信息,皱眉说:“难道我是要成为驯兽师的天才?一直以来入错行了?”
金丹异象,又名天道指示,显示的异象往往与修士自身的大道方向一致。
“阿婉,快调息。”云青樾见人还躺在地上,也顾不上辨别手中这颗焦黑的圆形是不是丹药,开口提醒。
“我会帮你看着天上的。”他也听张婉提过异象,自是明白外面的修士很注重这个。
“好!”灵气急速又带着温润的修复让她很快就从之前惨烈的状态中走出来,这一声应得是中气十足。
“你也不要捡了,盘腿调息,这对修士好处很大,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完,传信让你信得过的人来一起吧。”她拿出自己早就囤积好的一人大一米深的玉盆,这种灵雨最是滋补,在炼丹、制符等加上一点能提升一些品质。
这样想着又让空间的几个都出来接雨。
云青樾不太情愿让张婉暴露,可心知这样做族里对阿婉的接受度会高很多,之后的事也会好办,只得拿出身份牌发出几道信息。
张婉拿出符箓和阵盘将自己罩起来,她不是不信任云青樾,而是不信任云家其他族人。
云青樾也不在意,盘腿在她阵法边缘打坐。
“坐到里面来。”张婉淡淡提醒。
他笑嘻嘻地立刻走进去。
等云家人着急忙慌赶来时就见到一个无发、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婴孩的女修身着焦黑短衣打坐,旁边满脸笑意打坐的正是自家调皮鬼云青樾。
“这?”云青浩的父亲一脸无以言说的表情看着自家族长。
“看什么看?还不打坐?一群蠢货!”红衣艳丽的妇人呵骂道,几步飞到儿子不远处,瞅着阵法和张婉,威严的气势缓和,面上满是欣慰地打坐吸收。
“就是,一个个分不清轻重好赖的!”几个女子率先就地打坐。
剩下云家人年纪大的被骂了,年纪轻的也不敢吱声,有娘的就跟着娘,没娘的就跟着其他人,只留下被骂的人无言。
“都去打坐吧,不用担心,老祖会看着的。”云族长无奈吩咐,找了个距离夫人近的地方。
雨水仍在不停地下,天空的异象不断变化,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兽、一会儿是活物、一会儿是死物,变化万千,根本没有丝毫规律。
让龙武无数相士在这一天摸不着头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天心情好。虽然也没有错,就是记载下来有些不着调。
稍远处也有不少机灵的修士打坐,不过他们都没有再往前面去。
唯有一个树影下出现几道呓语:“女人,……来历,云……,九公主……,要早……。”几个词语模糊在风声雨水中。
一个时辰后,雨停了,森林的植物更加翠绿,动物皮毛焕发出光泽,最中央被雷劈的土地依旧焦黑。
张婉睁开眼,她修为还需巩固。
“小子张婉,见过云伯父,云伯母。”她坦然躬身行礼,没有以修道之人的身份而是小辈的称呼。
云族长笑呵呵,云夫人勾唇一笑,眼角的细纹为她增添几分时间的韵味:“阿婉气度不凡,天资出众,我儿实在是三生有幸才能同你结为好友。”说着她瞪了几眼儿子。
云青樾不明所以。
张婉难得有些羞,但很快就消失,从空间中掏出道袍坦荡系在身上。
“阿婉今日修炼该是受了好一番苦头,青樾还不带人回去巩固修为?”云夫人,盛梵楚是个和儿子一样自来熟的,张嘴就安排上,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驱赶族人,怕好好的孩子被这些看热闹的家伙瞅得不自在。
云家人呼啦啦一片走了,走时脸上还带着贱嗖嗖地笑。
云青浩这会儿心里倒是改观了些,想着回去和云青樾好好谈谈。
一个月后,云家练武场。
灼热的太阳光照射在地上,空气中扭曲地散发着热气。
皮肤黝黑的云家男女身着无袖半衫,下身透气的棉短裤,赤脚站立在滚烫的武场,甚至不嫌热地在远处的屋檐上,地面上挤成一团,大呼。
“上啊,樾哥加油!”
“浩哥给他一拳!”
“樾哥给他一脚!”
“翻身,翻身!”
中央两道人影拳脚相加,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速度快得肉眼看不见,汗珠落在地上一瞬间蒸发。
“砰!”地一声,云青浩肚子正中一拳,飞出十米远躺在地上,汗与地面发出滋滋的蒸发声。
云青浩又一次输给了云青樾,他不甘心地抬起上肢盯着比以往神态稍显轻松的云青樾,他明白自己或许再也无法打败云青樾了,满腔不甘化作痛苦,眼角一滴汗水滑落,他卸下力气躺在地上,刺眼的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大口喘气。
“青浩,一时的输赢,甚至一世的输赢都算不得什么,你习武就是为了打败我吗?”云青樾走过来,蹲在他耳边,撂下这么一句就飞身离开。
“樾哥怎么走得那么快?我还想请教一下呢。”年幼的孩子苦恼地望着飞走的人,她的武技还没进展,每天回去父母都很失望,好不容易碰上人却说不上一句话。
一旁的族人嬉笑:“你是什么?樾哥是急着去看婉姐,你又不能打他为什么要教你?”
“哼,听说婉姐也是刀修,等婉姐出关了我才不稀罕樾哥呢,我早就把请教礼备好了,婉姐绝对会教我的!”小姑娘不高兴地挥起手中刀,手动将自己周围说风凉话的族兄族姐清空。
“呦,你准备了些什么都给姐姐我说说,姐给你参谋参谋?”一个女修趁她不注意窜进来搂住人呼噜头问道。
“你放开我!”小姑娘挣脱不开,都快气死了。
云青浩听着越发不像样的讨论,起身:“还不去训练?一个个皮痒了吗?”他右手出现一根鞭子,右脚一蹬就飞向人群,鞭子如灵蛇,灵活地鞭笞在每个人身上。
一时间屋顶上,地面上满是痛呼之声。
云青樾拿着一颗火红的灵果在云家屋顶上跳跃。
“你回来啦!”
“阿婉你出关了!”太过兴奋以至于一脚踩空掉下房顶。
张婉抬眼就见到他突然消失的身影和一声短促的惊呼,唇角微勾,漂亮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云青樾有些失神,记不得自己还扒在屋脊上。
张婉收起笑,挑眉:“怎么?不记得我了?”
这才惊醒他,云青樾跳进新修的院落:“给,快吃吧。”他晒不白的面上泛起不知是被晒红还是害羞的红云,眼睛不自在地乱瞟,慌忙将左手往前一伸。
“好吃。”张婉侧首笑意更重,接过灵果,熟悉的味道。
云青樾唇不断上扬,抑制不住开心,他兴奋地和面前人分享自己一个月的修行,末了还说起刚刚的比武。
“浩子天赋不错,人也努力,为人端正守礼,很受族人尊敬,只是他这人正经惯了,嘴上也没个好话,以前我修为停滞不前他还带人和别家为我打过架,和我比试也总是压抑修为,其实他早就超过我了,今日我能赢过他不过是仗着老祖指点才侥幸而已。”
云青樾在外人眼里是修为总不提高的云家少主,在族人眼里是不着调的可靠少主,他因为修为的原因有些自卑,以往的好友也疏远了。
但在张婉面前总是青涩的,他能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坦然面对内心的负面情绪。
张婉平静倾听着,末了说:“我踏上修炼之路时不会觉得自己没有灵根,进入宗门时总是最早醒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