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早就受不住恶臭,趁顾望舒跃到自己跟前躲闪的功夫,扣住他肩头就问:“你那招呢,你不是能招天雷!劈它一下岂不干脆?何苦受罪!真该让借你我的鼻子试试,快被臭死了!”顾望舒回头敛目道:“你懂什么,我又非雷母,哪儿那么容易。”艾叶见状没敢再说话,此刻一道黑烟追来,重击在两人中间,艾叶与顾望舒迅速分两侧后跳躲开,顾望舒翻手掐诀掌心蓝火幽幽推向面前,那黑烟刚一触到蓝火便是滋啦一声,随悲鸣消散而去!巨邪吃了痛连退几步撞到网阵上,又被烫得嗷嗷直叫,鬼声听得耳膜都快穿透流血。顾望舒正准备趁他吃痛之际再接几剑,就听“砰砰砰”一阵放鞭炮似的声响,巨邪身上顿时炸出数十个金光熠熠的窟窿!与此同时,一道熠光身影趁其流着黑血冒黑烟的窟窿还未愈合,从洞口就势穿出,落在顾望舒身边,手中黄符在面前祭成一列,手心一合,余下这些张被尽数纳回袖中。顾望舒冷瞥一眼,道:“炫技。”顾长卿负手而立,回了句:“原来你没死。”“我哪里敢死。”顾望舒嘲讽道,“没经您允许随便死了,岂不还要被挖出来鞭尸。”“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说人话。”“这话明明是您先说。”顾望舒目向巨邪,嘴里不甘示弱与身侧人道:“是你不让我死在别人手里,这条命我可不得给您留着。”一旁巨邪半天摸不到人,还被砍炸得丧了小半身影,实在愤怒绝顶,数万张鬼脸狂叫齐鸣,从体内伸出数百条手臂!每条手臂密布鬼脸,口中眼中陆续流出粘稠黑水脓液,恶心不说,滴落在地顿时将一树新芽腐蚀成烟!这些手臂虽比适才细了许多,一斩即断,但抵不上数量庞大,又是到处乱拍,顾望舒只得忍气吞声与顾长卿并肩而站,暂时噤了声不再拌嘴。但不相往来的两人总归没什么默契,要么就是顾长卿甩符喂了顾望舒满嘴纸灰,再不就是顾望舒挥剑顺带割了顾长卿的袍子。艾叶在后方翻跳躲着偶然甩来的长臂,隔着远,看顾长卿顾望舒两人搭配起来好像十分和谐配合默契,不由霍地感叹道:“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个个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偶尔匪夷所思了些,大概人间兄弟都是这般相处来的吧?”他又道:“算了,我不也是我哥一脚踢下山的,谁比谁好。”可惜他若是靠近几分再看,其实这俩人的面色可是一个比一个的黑。直到顾望舒被纸灰迷了眼,再睁不开,失手一剑给顾长卿后背道袍开了条大口,顾长卿终是忍不住骂出了口。“你这是在除邪还是除我!我还不想架没打完就已经衣不蔽体了!”顾望舒闻声奋力将迷得生疼的眼睁开条缝,眼球中血丝密布通红一片,心气不服道:“我倒是要问你,是嫌我瞎得不够快吗,逼我闭眼睛打架还没顺带抹了您脖子,麻烦说声多谢。”两人吵到一半,被身后忽然传来的孩童惊叫声打断,齐齐同时回头看去就见一道手臂甩到蹲躲在石墙之后的孜亚旁边,石墙轰然倒塌,孩子腿脚倒快,连爬几步没被砸在下头,可巨邪手臂流下黏腻脓液却蜿蜒而来,像条嘶嘶作响黑蛇,正向堵在角落里的孜亚逼去!!顾长卿一愣,急道:“哪儿来的孩子?我分明再三确此处没了活人,才将怪物引来此处!”顾望舒一拍脑壳:“艾叶在半路捡的儿子,差点忘了他还在这!”虽说当下容不得分神,顾长卿仍是拔了个奇声道,“捡的什么,什么儿子,谁的儿子?”“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毛病,抱着艾叶腿就不放,非要喊爹。”顾望舒扶额为难道:“那附近寻不到他家人,丢在原地只能成邪的口粮,没办法才带过来。”顾望舒说罢再扭头扯声喊:“艾叶!管管你儿子!”姑且无需顾望舒张口,艾叶听到孜亚惊叫声后已经自己眼疾手快跑过去,妖风驱散身后追杀而来的黑烟长臂,跳到坍塌一半石墙上居高临下喊他。“小崽子!上边!手给我!快!”石墙下方被黑液漫入,能容纳的地方只有个勉强给孜亚站脚大小,艾叶下不去,只能蹲在墙上捞人。孜亚闻声抬头,看到艾叶满脸鼻涕眼泪大声嚎哭,哭到气断鼻塞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浑身抽搐哆嗦着:“阿爹……爹……救……救我!”“别废话,伸手!”第85章 护心守城然而孜亚手短,艾叶站得又高,怎么够都够不到。此刻孜亚脚边已有黑液逼来,气味刺鼻发酸的同时也漫到孩子一侧脚背,刺啦一声灼伤,孜亚顿时痛得大叫喊起来!“阿爹!我的脚!脚!”艾叶见状心急,换个姿势全趴在墙头,探出半个身子去拉他。墙边挂着不少浓黑粘液,艾叶本是尽力避着,此刻看孜亚痛得撕心裂肺竟顾不上自己,奋力将他一把扯了上来,手腕蹭到墙边粘液,硬是咬牙忍着没松开。待他把孜亚捞起来抱在怀里,才注意到自己发热炽痛的手腕,连着焦黑的袍子一并被灼出道血红露肉的伤口。艾叶脱去孜亚靴子,被灼伤的伤口与鞋袜黏在一起。可这孩子看到艾叶为了救自己也受了伤,又知道此时再叫嚎,他定会烦自己吵闹,竟硬是懂事儿的一声没吭,死咬着牙任凭眼泪大颗簌簌往下滚。“也不能白叫你喊一声爹!”艾叶手中蓄出寒冰覆在孜亚脚腕,止血止痛的瞬间也给伤口降了温,才把他重新丢在背上。“以前玩火不小心烫了自己,阿娘也是这样帮我处理的。”孜亚伏在艾叶背上,怔怔喃道。艾叶舔着伤口,心不在焉道:“你阿娘也会唤冰了不成。胡说八道。”面前与巨邪斗杀激起千层沙土,黑云盖天凶煞惊人,与苍穹上巨大金网摩擦溢光。口鼻间都是腥恶臭味阻塞呼吸,眼看顾长卿与顾望舒杀得没完没了,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得去帮忙!艾叶目色一凛,回头对伏在背上男孩说道:“你自己抓住,掉了我就真将你丢这儿喂邪!”孜亚赶紧跟个小猴儿似的挂在艾叶脖颈上。艾叶飞身寻了个安全地方,给孜亚放下后又不放心的再退回去,给他周身打了团迷雾遮着气味,至少不会被趁虚而入的邪吃掉。艾叶刚要起身,耳朵却“嗖“的一立,听到顾望舒大吼“小心!”慌忙择身看去,只见得顾长卿或是因又要护法网阵,又要全力拼杀,实在分身乏术无法顾全左右,跃高瞬间晃神被道黑臂一鞭抽在背上,顿时半空中血光四溅,从几丈高处直直摔了下来!艾叶见状迅速闪身去接,两人撞在一起又是滚了几圈才停下,倒是保了顾长卿一条命,不至于当场摔死。艾叶想扶他起来,却在抽回撑在顾长卿背后的手时,摸了满手血腥黏腻!顾长卿咬紧牙关,嘴里喘着粗气,以破邪撑地呈半跪姿态。背后之才被顾望舒撕裂的道袍大咧开口处,在风中翻飞的白布染成血红,其下一片血肉模糊。顾望舒急忙从屋顶跃下,快步跑过来想看他是否还好,谁知才跑出几步,就听顾长卿强忍剧痛冲他喊:“网阵!别让那个破了!”几人闻声抬头,空中那张困住这巨邪的巨大网阵此刻因为失了顾长卿法力续持,在巨邪百只手臂撞击抽打中,无法填补的裂隙已清晰可见!那巨邪怕是真的怒不可遏,即便每次主动一击都会被闪金滋啦炙消数条手腕,但靠这股这水滴石穿的劲儿,怕是不肖一会儿,就要碎个彻底!巨邪若是从此处空地逃了出去,落进城内居住区才真是灾难,贪得无厌的似饕餮的鬼邪煞,可是要将这全益州城的人吃得干净,愈变愈大,到那时再想拦……顾望舒星目含威,凝视着瀚空黑云下的巨型金光网阵。这网阵似是铺天盖地,笼罩住一整个北市荒郊,接连天地,不给鬼邪煞留一分空隙。心头却是极为犹豫的。“可我没试过撑这么大的结界!”他的踌躇并非虚假,护心诀并非普通困妖阵法,它是可将万力化解为虚无的绝等护身术,只要施法者不挥手收回,那外面的人便绝对攻不进来;相对的,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撑起这样高难的法诀实属不易,能勉强笼进一两个人保全自己就已经够难,可现在却叫他突然撑起个能护下四分之一个益州城大小的阵结?这不可能!“你可以。”顾望舒后脊猛地窜了个透凉。他听见顾长卿将疼痛含在深处,从喉底低声吼出声音。“相信自己!能救这益州城的人…只有你了!”顾望舒蓦地苦笑出声。没想这竟是自己长这么大为止,第一次从他顾长卿口中听到什么鼓励的话。一瞬间竟教他手脚冰凉发麻,心里说不出的酸疼滋味爬遍全身,胃中阵阵犯呕,又是安心,又是恼火,两种全然矛盾的心情如今交织腹中,实在是让他觉得难耐。“我行不行,轮不到你来定义。”顾望舒不再踌躇,将气沉丹田,翻手起势。巨邪极速甩来长臂在耳边呼啸成声,也抵不住他全神集中,再无二心的起诀。真气荡在周身萦萦成薄雾,似有神光内敛,把他裹个结实,风卷黑袍立在危机之下,脚踝处银铃在这暗日下的月光中清声环绕,像是助了把力,将那盖面而来的烟气消散了个彻底!【“废物!”顾长卿的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也没有丝毫怜悯疼惜的,看着肩头淤血肿胀,被打得不成样子的自己。“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护这苍生,守这阴阳!”“门规不教用法术伤人,我能怎么办!我没输,我赢了的!是他张肖奇欺我不成反打不过我,我怎么没保护好自己!我打赢了!”“打赢了?”面前之人依旧端的是薄情寡义,“赢了的人会是这幅模样?讲什么仁义礼智去活挨板子,便天真的认定世人会以为你真的没动半点法术,全凭拳脚赢的?会认定这清虚观二弟子还是那正人君子,光明正大?”“不可能的!你就是个一事无成,只会给大家拖后腿抹泼脏水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