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油水舶官好威风

白展堂刚要上前询问缘由,就被身旁一个老叟拦住。

“小伙子,干什么去?你不要命了?”

说话的老叟同样黝黑,手指指节奇大,掌心老茧成行,显然也是当地的渔民。

“救人啊!铁打的武人也经不住这么踹,更何况是个手无寸铁的渔翁啊。”

白展堂转头看着老叟,那老叟却苦口婆心道,“一看你就是个外地来的愣头青,我们这么多人在旁侧围观都不敢过去,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白展堂没答话,只是看着那黝黑汉子被官差一脚踢中胸腔,顿时口吐鲜血。

“这两位爷的身份不比旁人,是当地的舶官,舶官啊,那就是一个地方的龙王,你懂不懂?来往船只,渔翁客卿,凡是走水路的,靠水吃饭的,那都得交上一份孝敬啊!”

听着缩在一旁不敢出头的老叟苦口婆心的劝说,白展堂倒是来了兴致,“这么一说,这舶官就是当地的土皇帝了?”

老叟刚要和白展堂细说,忽然看见那舶官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再不敢乱说。

不过,白展堂在后世行走江湖,对于这些门道也算是略有耳闻。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方百姓能不能过得好,应该如何度日,便是看山神水鬼的给不给面子。qula.org 苹果小说网

若是山神震怒,这山中猎户便再无安生,若是水鬼发威,这浪里渔人则明年无鱼。

这水鬼,便是舶官这路货色。

明朝有市舶司,可谓是一方肥差。

白展堂曾经夜探市舶司,曾见过无数商舶商号连夜排队赶来孝敬打点,送金银玉器,翠珠似海,送书画美女,美人如山。

可惜,明朝市舶司管事的是宦官,白展堂曾亲眼看见,那位有头有脸的宦官大人将一屋子钱财宝贝照单全收,转头看向一屋子美人,只能抚着丹田咋舌头。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这后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三国乱世之中,若想有条小船停码头,就要一浪砸下三条鱼,两条孝敬龙王庙。

这世道黑,人心,更黑。

身着甲胄的舶官似乎是踢累了,身侧顿时站了三个渔翁,两个负责垂肩揉腿,一个则是跪在地上当龙王老爷的坐凳。

那肥头大耳满腹油水的舶官一屁股坐在一干瘦渔家翁背脊上,一边闭着眼睛一边笑道,“谁让你在这儿捕鱼的?”

“回禀舶官老爷,小人是有文书的。”那黝黑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竹片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舶官面前。

“哟,还真有文书啊?”那油头舶官抬头跟身旁另一舶官看了一眼,用手捡过竹片,突然起身朗声道,“大胆!这舶官上的官印盖得是谁的名字你认不认得?”

黝黑汉子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小人家里穷,没读过书并不识字,这泊船文书是两年前舶官大人亲自批下的,小人不敢撒谎啊!”

油头舶官俯下身用竹片抽打着黝黑汉子的脸,冷笑道,“你这上面舶官官印名叫罗见,是他吴景的手下!当年我们刺史大人还被袁术老贼压制,只能假意畏惧吴景,才有了昔日他吴景的风光,如今我们刺史大人羽翼已丰,这块地界终究是要姓刘的!你懂不懂?”

油头舶官又用竹片抽了黝黑汉子两巴掌。

这刺史,说得自然是扬州刺史刘繇。

只见那竹片虽然不大,但力道却强,青紫色的黑脸两侧顿时又肿出三指宽。

“拿着贼寇签署的文书当令箭,朱家兄弟,你这是要反我们刺史大人,当以反贼论处啊!”另一瘦些的舶官皮笑肉不笑,言语之中更为狠辣。

虽然语气并未有半点不悦,但言辞之中无异于给这姓朱的黑脸汉子定为反贼,将一无知渔人吓得连连在地上叩首。

那姓朱的黑脸汉子叫苦不迭道,“小人怎敢与诸位舶官老爷为敌?舶官老爷如此说真是折煞小人。”

见姓朱的黑脸汉子惊慌失措,舶官终于开口道,“此时吴景正是溃败之势,而我家大人却是乘胜追击,按理来说,追随吴景那厮的反贼都应该将其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以儆效尤。”

瘦舶官三言两语,吓得姓朱的汉子直接跌坐在地上,险些一头栽进江水之中。

那瘦舶官却是突然一笑,“不过,朱老弟与我等也早就相识,都是街坊四邻的,我想还不至于如此。”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朱姓汉子连连用袖子擦着额头鬓角的冷汗。

“只不过,此时人多口杂,若是谁传到了哪位大人的口中,我等也实在是保不下你。”瘦舶官欲扬先抑道。

姓朱的汉子连忙跪在地上高呼,“还请大人为我指条明路。”

“不如这样,我听说你家中女儿如今已是豆蔻年华,不如我们结为亲家,若是日后有大人问起此事,自然是有人替你说话的。”

姓朱的汉子脸上多了一抹惊愕,但也算是长吁了一口气,“若是能高攀大人,与大人结为儿女亲家,自然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瘦舶官却是脸色一沉,“谁说是儿女亲家?!我这位兄长,身为舶官,纳了你女儿为妾,那便是你天大的荣幸!”

“他?”姓朱的黑脸汉子又惊又怒,“可他比我岁数都大!”

看着姓朱的黑脸汉子一脸的不情愿,油头舶官顿时冷哼一声,“哼,能瞧上你家女儿,是你的福气!我告诉你,你家女儿本来姿色也就一般,只是那日我见她江边溯水,三寸金莲就像那白白胖胖的落花生一般,惹人怜爱,才有了她今日的福分!”

古来女子的三寸金莲本就是不能让外人看去的宝贝,被油头舶官如此轻薄,姓朱的黑脸汉子此时却再不愿受这窝囊气,起身一把揪住那油头舶官的领子,愤然道,“你杜述祖今年三十有六,终日流连青楼,染了一身花柳病,如今却要玷污我女儿!除非你今天杀了我!!”

那汉子慷慨激昂,却见油头舶官一脸淡然道,“那你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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