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
自白展堂得了张昭首肯之后,与张公于车厢内谈天下大势,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时不时还传出二人笑声。
一路舟车劳顿,半天的光景,就出了历阳城,夜幕降临时,只能在巢湖地界儿寻了家客栈住下。
投宿的客栈门厅儿还算雅致,一来是生逢乱世,若是家随处投宿的,只怕夜半的时候钱财不翼而飞不说,人也被做成了人肉包子。
再者,张昭一向是以夫人为尊,在历阳旧宅邸中,阖家上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便是出门在外,那也得是这个排面,才对得起当代大儒的名声。
白展堂倒不拘这些,在同福客栈的桌子板儿上睡了几年也没觉得有半点儿不适,没去客栈当跑堂之前,更是飞檐走壁,得哪儿睡哪儿。
不过现下带着张家一家老小,自然得护着他们一家安全。
入住客栈的时候,由于房间不多了,白展堂跟熊韶鸣两人一间。
“赶了一天的马车,累了吧?”白展堂端着两杯茶递给了熊韶鸣一杯,笑着问道。
熊韶鸣摇头,“不累,能当一个对白大哥有用的人,这很好。”
将白展堂递来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熊韶鸣起身拿起环首刀,“我还要练习一下柯叔叔给我的刀法,白大哥随我到院中为我指点一二可好?”
“好,白大哥也看看你这刀法的进展。”qula.org 苹果小说网
白展堂笑着跟熊韶鸣一道去了客栈的院子里。
马厩旁,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使尽全力,按照刀谱所说,施展拳脚。
大的负手而立,时不时替前者指点一二。
白展堂虽然并不熟悉刀法,不过好歹也是个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那些声名在外的刀客追在白展堂身后的时候总会耍上一遍自家刀法。
对此,大明盗圣在定住对方身形后,往往都会说一句话。
“论刀法,我不行,论武功,你不行,朋友,我就借你这宝贝玩儿上两天,后天给你送回来。”
说着,一道夜行的身影消失在无际夜空中,如同一道闪电。
熊韶鸣在院中练刀法,这围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熊韶鸣也不躲,只是专心致志的练。
一来是熊子这孩子只关注自身,对外界往往不甚在意。
二来柯老大给他的刀法并不算什么绝学,是强身健体的通路货,这东西就是谁如果诚心想要大抵都能在市面上找得到,但是若谁当真想学好,那就得靠日年如一日的苦功了。
其实武学和读书大抵一样,这书籍就那些,你若没钱买书,去乡绅家登门拜访借上一卷,那也是能自己抄的。
但是,有书就一定能当个圣贤吗?
这事儿不一定。
读书无非四书五经,练刀不过横砍竖劈。
这路数就是这么个路数,但是能练出来的,更需要毅力与耐心。
毕竟,哪个名家大儒不是从识字做起?
又有哪个武林圣手不是从基础练起的?
所幸熊韶鸣是个有天赋的娃娃,虽然习武起步晚,但是有天赋又有定力,是个学武的好胚子。
“哟,不错嘿,半大孩子学多少年了?”
说话的,是一个嘬着牙花吧唧着炒豆的粗人,身上的衣服大多是狼皮,那张脸皮上的土似乎三五年都没洗过一般。
熊韶鸣一招一式刚练完,见了对方问,却并不搭理,还是白展堂开口道,“才开始练,孩子怕生不爱说话,这位大哥见谅。”
本就是个自来熟,白展堂前世就是见谁都爱打招呼,眼见这个粗人看起来有几分悍匪气,怕此行节外生枝,连忙答道。
那粗人点点头,“嚯,才开始练就能达到这样?这要是入了我们淮龙帮,还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看着那粗人一连赞许,白展堂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假面皮。
好在即便是下楼陪着熊韶鸣练刀,白展堂也并未扯下面皮。
否则,被淮龙帮认出自己只怕是要坏事。
先前为了帮熊韶鸣脱身,白展堂曾在扬州城的市集上得罪了淮龙帮帮主的小舅子,那小毛贼曾扬言要回去告诉他姐夫。
看来,这巢湖地界儿也少不得有淮龙帮的势力。
白展堂看了看那粗人,那家伙一直在专心看熊韶鸣练刀,忽然见客栈门口一道妇人身影,连忙叫来两个小弟回到了客栈食客中,只等着那妇人入门。
妇人先是看了看在门口练刀的熊韶鸣,连忙走到白展堂跟前,轻轻提了提竹篮,将里面的绣品递到白展堂面前,“这位小哥,要布帕荷包吗?都是五文钱。”
白展堂往那竹篮中看了一眼,各色的精细布帕荷包上绣着各种花卉瑞兽,栩栩如生。
看着妇人羸弱,想必也是食不果腹,白展堂从怀中拿出五文钱,“拿个绣着麒麟的,我给孩子擦擦汗。”
妇人身穿素衣,俯身作揖时腰身纤软,轻声恭敬道,“多谢这位哥儿。”
白展堂将布帕递给熊韶鸣也没多说什么。
那妇人转身朝着客栈内里走去,不想,淮龙帮的三人倒还算恭敬,只拿着钱要买些布帕荷包,三个人轮着买,只将那钱财不要命似的往那妇人竹篮里送。
尤其是那身穿狼皮的粗人,明明膀大腰圆的壮汉,与那肤白胜雪的淮扬妇人说话却像是个闺阁女子,黑脸臊得像猴屁股一般。
在一楼散客中询问了一圈,那妇人跟客栈掌柜打了个招呼,便朝着二楼走去。
既然淮龙帮的三人并非要与妇人为难,白展堂也就不愿再多生是非,刚要跟熊韶鸣回屋休息,只听一妇人放声大喊,那竹篮从二楼滚落下来,绣品和大钱散落一地。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淮龙帮的三人率先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