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竹没理会母亲,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可以,表姐,这种好事你还想着我家,太谢谢你了,以后这样吧,我这里鸡蛋只要到了五十个,我就给你送去。”
他刚才算了一下,其实真的不亏,甚至是赚的,现在日子都好过了点,卖鸡蛋的人很多,销路不算多好,母亲去镇上卖,经常还要提回来。
这中间浪费的时间人力,不是一个铜板能换的。
再说表姐有一点说得很对,现在这么忙,自家人手本就收少,哪还有时间去卖鸡蛋?放着也会坏,更卖不出价钱。
温小云很满意,跟脑子清醒的人说话就是方便。
她也不想解释,反正以后就知道了,“那行,你家现在有多少,我都要了。”
她知道自己不得信任,便干脆将怀里的破旧荷包拉了出来,“砰嗵”一声,沉甸甸地砸在小方桌上。
语调铿锵,“现钱结清。”
方氏终于彻底闭嘴了,一脸惊诧的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嘴唇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汉都惊呆了,他听到铜钱碰撞的脆响了。
“小云,你哪来这么多子儿?你,你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儿吧?小云,咱们虽然穷,但也不能做坏事,更不能偷……”
温小云笑着安抚他,“舅舅,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在做鸡蛋生意,就在镇上呢,安全的很,这是我光明正大赚来的,你放心。”
刘汉这才稍稍放心,又一脸感伤的揽着温小云,若是姐姐还在,孩子怎么会这么辛苦?自家日子也不好过,总帮不到她。
刘竹看着表姐,也满眼惊讶,变化实在太大了,往日表姐来家里可不是这个自信模样。
不过书中总说否极泰来,生活这么苦,总不能让表姐一辈子苦下去。
他也笑了起来,引着温小云走到存放鸡蛋的瓮前,“家里还剩这些了,你之前还的都还在里面呢。”
本来方氏还想着这几天去一趟镇上的,今儿倒是一下子解决了。
刘家一共拿了八十二个鸡蛋出来,居然还有十七个鸭蛋。
温小云犹豫了下,鸭蛋现在是六文钱一个,农家的鸭蛋都得攒,这鸭蛋不知道新不新鲜。
刘竹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表姐,这鸭蛋我家一直舍不得吃,攒了俩月了,拿出去卖六文钱一个,但确实卖得不好,你要是愿意拿,一个五文钱吧。”
他主动降价,市集鸭蛋少,但也意味着不好卖,毕竟鸡蛋比鸭蛋便宜划算多了。
温小云觉得他是个通透的,朝他笑了笑,也没计较,“行,那就都拿了吧。”
鸡蛋刘竹还是优惠了,八十二个鸡蛋,一百文钱,十七个鸭蛋,八十五文钱。
一家人窝在灯下看温小云数铜钱,都有些不可置信。
刘汉满眼欣慰,觉得侄女儿终于能自己活下去了。
方氏则是满眼犹疑,但油灯下的铜钱闪着金光,刺眼的很,容不得她不信。
转而她又觉得温小云掏不出这么多的铜板,不屑去看,但又忍不住目光。
“行,一共一百八十五文钱,表姐,今儿多谢你了,省去我家好多的麻烦。”刘竹接过银钱,还礼貌的拱手。
温小云跟温小海提着篮子,道别后退出刘家。
她摸摸胸口的荷包,除去鸡蛋鸭蛋钱,还有买杂物和米的,里面只剩八十九个铜板了。
鸭蛋太贵了,得早点想折子卖出去。
哎,还是太穷了,好在能活下去啦。
还没出院子,就听到方氏的声音,“干什么要让两个蛋?死丫头荷包还鼓着呢,那是四个子儿,我们还让了那么多利,心疼死我了……”
温小海这会儿已经惊呆了,提着重重的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后。
姐姐居然有这么多钱?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没见姐姐拿出来过啊。
看着篮子里的鸡蛋,他觉得以后大概不会挨饿了,前提是不能惹姐姐生气,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挨打。
天色彻底暗淡,暮色四合,天上的月亮也只有一个弯弯的勾儿。
温小云进院子前,冷冷的盯着温小海看,看得他开始发抖,瑟缩着往后躲,才满意的冷笑一声。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温小海看着夜色里的姐姐,就像一个魔鬼,心惊胆战的怯怯道:“洗鸡蛋,还要洗菜烧水……”
“啪”的一声响,手掌跟脸的亲密接触后,温小云冷漠的开口,“错了,再说。”
温小海惧怕地瘪着嘴,捂住已经没有知觉的脸,想哭又不敢哭,忽然灵光一闪。
“姐,你放心,今天买鸡蛋跟你有钱的事儿,我肯定不跟爹说。”
温小云扭头就进去了,又饿又累还很困,实在不想说话。
温三铜这会儿饿得要发癫了,儿子塞的那个鸡蛋,都不够塞牙缝的。
见人回来,坐起来就大骂,言语间越发过分,指天指地,猖狂的很。
温小云累了一天,又被方氏弄得窝火,这会儿再听脏话,白日里赚钱的快感都压不下这股怒火。
她抄起扁担,一把抓住从厨房放东西出来的温小海,抬手就打。
温小海:?
他清澈的眼神越发清澈了,惊恐大叫,抱着头呜呜哭嚎,为什么又要打他?
温小云懒得跟老东西对骂,也不想以虚弱之身冒险接触,老东西虽然断腿,但手上的力气还极大,要是拼命,她没有胜算更没有助力。
她一边打温小海一边吼,“小贱种,叫你嘴贱,啊?没用的废物,还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我打死你这废物,一天天吃了就拉,满地乱爬,屁用没有……”
指桑骂槐,温三铜自然听懂了,见温小海又挨打,心痛如绞啊。
“小贱人,不要打小海了,他是你弟弟,你要把他打死啊?小娼妇,你给老子过来……”
他只能拍的竹榻蹦蹦响,无能狂怒,实在气不过,就双手往下爬。
这贱丫头学机灵了,不往他身边凑,不然他一定揪着她不管死活的狠狠捶一顿。
温小海一开始害怕的抱头尖叫,“姐,别打我,不是我骂的,我以后听话,肯定听你的话,我再也不偷懒了……”
但挨了几下后,咦,怎么不太疼?
温小云抬手间都觉得胳膊都要抖起来了,若不是老东西太贱,她本来不想打人的,这具身体实在太虚了。
她压着嗓子轻哼,“还不快叫?”
温小海被打多了,为了生存,脑子也机灵了,瞬间听懂,抱着脑袋在院子里翻滚,鬼哭狼嚎,嗷嗷叫了起来。
“哎哟,姐,好痛,你要打死我了,姐,求你别打了……”
温小云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小混账还挺会演戏的。
温三铜看得目眦欲裂,整个人都狂躁了,翻身下榻,不顾断腿疼,卖力的在屋中爬了起来。
“贱丫头,老子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哪家的女儿是你这样的?你就应该浸猪笼,娼妇养的小娼妇,你给老子等着……”
天边的月亮越来越亮,小小的院落里,父子俩一个骂一个哭,热闹得很。
又过了会儿,温三铜爬得气喘吁吁,发现自己根本捉不住贱丫头,又见儿子被打得都没声儿了,吓得要命。
“贱人,别打了,你弟弟要被你打死了……”
“小娼妇,不能再打了,你就这一个弟弟啊,你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啊……”
“小云,不能再打了,快放手,快放手……”
“爹求你了,算爹求你了,爹不骂你了,也不打你了,别打……”
温小海表演得很卖力,嗓子也喊哑了,抱着头不敢乱动,姐姐手里的扁担打人特别疼,他怕真的再落在他身上。
还好爹帮他求饶了,不然他还要再喊半天,累死了。
温小云只觉讽刺,原主挨打不知多少次,可老东西从来没心疼过,哪怕一秒,这会儿对着儿子,倒是挺会做爹的。
温三铜的凄厉喊叫声,惊得村里都有人过来看。
“三铜,你家怎么回事?又打孩子呢?”
温小云赶紧迎了过去,夜色中瞧不清人,自然也无从分辨是谁。
“没事没事,是我爹腿疼的受不了,在那喊呢。”
来人张望了几下,听到里面温三铜一如既往地打骂声,字字句句全是在骂女儿,难听得要命,不由皱紧眉头。
不过村里人也听习惯了,这个温三铜,平日里嘴就不干不净,现在腿都断了,脑子还拎不清。
他见温小云还好好的,也松了口气,“是小云呐,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
“哎,您回吧,没事儿,谢谢您了……”
温三铜见人居然走了,气得半死,他都这么叫唤了,怎么还不进来看看?
看着贱丫头怎么对待亲爹的?简直畜生不如,大逆不道啊……
温小云进厨房的时候,温小海已经乖巧生好火了,眼神清澈,坐在灶下,借着火光勤勤恳恳的洗鸡蛋扣鸡屎。
呵,孩子不听话,那是没经过生活的打,打了几顿,这不就什么都会干了?
她则是拿起米,洗净放在陶罐里煮。
太晚了,家里啥也没有,简单弄个猪油拌饭吧,还有今儿刚买的酱油,拌着吃,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