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打牌打的心不在焉,不多会身边临时充做筹码的扑克就输差不多了。
她看向挺专注出牌的许茴,忍不住道:“我早晚都要去配合调查举报的事情,为什么不让燕城这边的人过来调查。”
许茴压了把上首谭清宁的牌:“先尽力抓卓子航,你再去配合调查会更安全,不然谁也不知狗急跳墙敢用出什么阴招来。”
纪瑶心绪涌动,张张嘴,很难正常的去表达。
是啊,如果她先被抓进去。
卓子航那种人物谁都猜不到有何后手,说不定这边刚被燕城警方控制,那边就可能会有理由把人带走。
她考虑到的,担心的,不好意思跟她说起的。
许茴竟细致到入微。
纪瑶忘了行牌,又一次看向她素净白皙,近在眼前的侧脸。
很奇怪就记起来许茴那句不知是自嘲,还是自我吹嘘的话。
情商。
许茴的情商确实高到了天际,在她想要使用的时候。
高到一句话,就抹去了纪瑶对她存在的所有成见和隔阂芥蒂。
谁会不喜欢她呢。
才华,外貌,气质,为人……
无数的方面,周身似都环绕着一圈的引力,吸引着人去注目,去靠近,想走近。
谭清宁小手拍了拍红唇:“茴姐,这都几点了,人怎么还不来?”
许茴:“你着急就回家呗,我也没说今晚一定有人到,只说可能会有人。怎么,跟我在一块,你家那位还不放心?”
谭清宁把牌放下:“你卧室在哪,我扛不住了,睡会去。”
许茴指了指楼上的一个房间。
谭清宁起身对许茴眨了下眼:“你也快点儿,洗完澡在房间等着你,好多话想跟你说。”
许茴当听不到,待谭清宁离开才起身去吧台冲了两杯柠檬茶,其中一杯递给了纪瑶:“你不用多想什么,有她在,家里谁都进不来,好好睡个踏实觉。”
纪瑶接过来,抿了一口:“小弈身体怎么样了?”
“明天拆完线就能出院,不过得让他多住一阵子,外面太乱。”许茴顿了顿:“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国内惹过那么多事,动卓子航说不定还犯了忌讳。若能顺利了结,就去港城定居,这边基本不管了……我当年兼修过电影相关,心里一直有那么个导演梦,电影梦。毕业后就准备做导演的,结果市场太乱,只能搁置,这一放下就是好多年……”
她双手握着水杯,接着说道:“我这人自信到盲目,自认为可以看穿所有人。就看小弈看的最走眼,想着有孩子啦,又没放下小蒋,分分合合的该踏实下来了。看情况道阻且长,不在预料。”
纪瑶:“他俩的事就不说了,没啥好说的。倒是我都有些羡慕小弈了,有你这么个人始终在他身后替他想,替他考虑。”
许茴:“也不是这么理解,严格来说是我有运气碰到他。在走近他之前,我整个人是空的。没有了乐趣,没有了目标和追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清醒到不能再清醒,挖掘一切本质而不得的那种痛苦。可以说没他我能活到五十岁就是运气,现在想先活到一百岁再说。”
纪瑶理解不了这些话,她丈夫那个自诩为智者的人也未必能理解。
夜凉,聊性浓。
纪瑶拿起一个毯子盖在了她腿上:“没喝多吧?”
许茴侧了眼楼上:“她是个酒桶,最爱红酒。找她帮忙嘛,就陪她喝了两杯,没醉。”
“你俩关系看着挺好的。”
许茴:“她以前是我员工,做过我一阵子的助理跟司机。太笨,推荐她演电视剧去了……后来在一场合看上了明霖,我跟明霖恰好有生意往来,就给俩人牵了个线,结果还真成了一家。啥关系不关系的,是两口子都欠我人情太多,加上我还有点价值,这人情就不还也得还!”
“在我这没关系是单纯的,再好的关系没互相性牵绊都不牢固。除非,他是小许。其实就算没我养父母,对他我也是欣赏的……我曾经因你职业给他带来的风险对你偏见很大,小许来句话把我噎的无地自容。他说他佩服你这种人,有些事就得有人做。自己不做,还去指责去做事的,连人格都是卑劣的。”
纪瑶:“你说话总是能说人心坎里,明知你在故意捧人,偏被捧的找不着南北。但无论怎么说,这次举报你能替我考虑到这程度,无法言谢。”
“谢小许跟小小许好了,前者让我务必保护好你,后者等你疼他呢。”
“那欠的可真是还不清,算第三条命了。”
许茴:“大恩不成仇就行,报答不报答的不重要。我自己帮过的人就很多,姜延,涂文军,卓子航,张淑,丁筠,臧千秋……有一半恩将仇报,另一半还待时间去验证。”
纪瑶:“那我在你眼里是恩将仇报那种,还是待验证那种?”
“都谈不上,抛开小许,你一家人都是我挺喜欢的类型。至少,对人先就不存在主观上的恶意,处起来善意居先。只拿喝酒举例,我喝醉后你闺女担心我半夜出什么意外,就一直陪我身边,等我醒来为止……这种善最常见,也最不常见。”
“不说了,我过去陪谭清宁聊一会。”
……
卧室,许茴在窗前站了会儿,被刚洗过澡换好睡衣的谭清宁过来搂住了胳膊。
“姐,想想以前天天在一块那段时间,还挺感慨。我从一结婚,不知是你太忙还是怎样,明显不爱搭理我了。”
许茴:“是替你着想,也是替我自己着想。明家那种家庭,你嫁过去就属于他们家的一份子。我一个商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跟你走太近,咱俩都容易被揣度。所以啊,有事宁愿跟你老公对话。再说真正的关系都在心里,无论距离多远,依然会有回应。”
谭清宁依在了她肩膀上,视距拉远:“一直想谢谢你,没机会。没有慧心,没有你,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仨儿子了,还说这些矫情话。”
谭清宁惆怅:“还让我生呢,不要个女儿誓不罢休……对了姐,我小姑子特喜欢许弈,我俩关系比较近,经常催我张罗想跟许弈约顿饭……”
许茴麻木:“他现在这状态,渣谁都可能,别万一渣了你小姑子就麻烦了。喜欢就喜欢着吧,也不是非见面不可。”
谭清宁看她提到许弈的样子,奇怪盯了她许久。进而,不着痕迹的捧腹,压抑着笑意。
她只见过许茴让别人怀疑人生,何曾见到过别人让她怀疑人生。
时间流逝着,聊了不知多久。
就在谭清宁熬不住,想马上睡觉之时,几辆车依次停在了门岗之前,有下车之人轻易让门岗顺利撤了门禁。
谭清宁睁大了眼睛:“还真有人敢来!”
许茴未有动容,看着谭清宁从她身边离开走了下去。
谭清宁带的安保有十几人,许茴不担心她吃亏。换了个房间和窗口,点支烟,冷眼注视着楼下。
凌晨三点了。
看这阵仗,等天亮后会议内容顺利传达下去,一切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