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预言实现,总该有理由了吧!
──单就这一点来看,这位勇者大人确实比如今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政绩的亲王更为合适。
更何况,伊尔莎成为了圣子,暂时是与王位无缘,亲王也没别的子女可传位。
这些听说了预言的人,有贵族有平民,有信徒也有无神论者,千人有千种想法。
有精明一些的想借机捞一笔,在心里头直打算盘;有的忙于生活,觉得事不关己;
有在研究神学的,兴致勃勃地想解析预言的意思;还有少数的人,则是好奇预言出现的时间点……
然而,绝大多数的人心里所想的,其实根本大同小异,那就是距离预言出现都快半个月,勇者为什么还没出现?
左等右等,又等了数天,大半个月都快过去了,众人却连个勇者的影子都没瞧见。
于是这锅又沸腾了。
比较杞人忧天的,担心该不会是预言对勇者的描述说得太模糊,所以一直找不着人?
部分的有心人士则是恶意揣测着,会不会是王室不想找到故意拖时间,毕竟勇者身怀王室血脉,其存在与否多少会影响到那位的王座能否坐稳……
城内顿时各种八卦版本满天飞,好不热闹。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捕风捉影胡乱猜测的同时,预言的脚步已经飞快地来到了结界最边境的久远镇──
久远镇虽位于偏乡僻壤,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土地相当开阔,加之数百里开外就有大城,又不远不近地邻着几处大大小小的村落,是以镇内人们往来络绎不绝。
忙碌的旅行商们来往于各个酒馆与商铺,贩卖的物品既有城内的商品,亦有附近的农获。
店主忙着招呼来来往往的熟客,偶尔同远道而来的外地旅客热心交流几句,或是推荐镇内最好的旅馆,或是指点下个目的地的方向。
商人的货车刚卸了旧货,又载上满当当的新货,临走前同守望塔上的人打了个招呼,马儿方拉着车朝远方哼哧哼哧地驶去。
镇上最好的高级旅店自然位于绝佳的位置,座落于镇中央最热闹的地段。
这个旅店规模可大,虽是只有三层楼高的一体式建筑,却胜在面积大,一楼是马厩与仓库,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寝室。
主馆仅有一层楼,后头倚着仓库,门前由矮石墙砌了一大块空地,搭起简易的棚子供马车停放。
不似旅店,酒馆不提供住宿服务,但供餐亦供酒,后方的仓库也能进行简单的物资补给。
一般赶路的旅人除非时辰太晚,否则基本上不会选择进到镇内闹区,仅会在真的疲惫不堪或是有临时需求时,向守望塔简单打个招呼,到这里稍做休息,整顿一下再上路。
近年来,往外界探险的旅人增加,连带着酒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酒馆内时常可以看到形形色色、风尘仆仆的旅人,有虎背熊腰的,有苗条婀娜的,也有贼头鼠目的。
他们热切交换着关于外界如今的情况、魔兽出没的情报,还有不少来自大城的小道消息。
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那则关于“勇者”的预言。
吵吵嚷嚷的酒馆中,有人碰着杯,有人高谈阔论,还有人在拼酒,场面热闹非凡。
“哈──”
一名中年大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黝黑的面颊微微泛红,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后,又重新倒满酒,听到了其他桌的客人窃窃私语着,像在说“勇者”、“预言”……
大抵是醉意忽然上涌,他突然咧嘴一笑,扯着嗓门冲一旁的人道:“我说,你认为那预言到底是真是假啊?”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那男子的音量其实不算大,无奈同桌的那名客人跟他比邻而坐,被这冷不防的一声近距离轰炸,顿时面色一滞,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略略低头搓揉太阳穴。
半晌方见他抬头,枯黄色的浏海下是一张过分苍白的清秀面庞,上头镶着一双湖水般的漂亮碧眸,氤氲着薄雾,还透着几分茫然不解。
“……什么?”年轻人小声咕哝了一句,一手在桌面状似不安地摩挲片刻,小指碰上手边的酒杯,他摸着木制的杯身顿了一二秒,慢吞吞地拿起酒杯,在鼻前嗅了嗅,才轻抿一口。
那名中年男人自顾自地接着道:“要我来说,那预言没准城里的那群人根本是吃饱闲着没事干,胡诌!瞎扯!”
说出来的话与年轻人的反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再仔细一听,傻子都听得出这人醉得不轻,虽然口齿清晰,言语却毫无逻辑,前后不搭。
“你想想嘛!那魔王横空出世算算都有十年了吧,可这预言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现在才传出来,完全没道理……呸!”
观他那副不以为意的神色,再听那声响亮至极的“呸”,男子显然对预言一事很是嗤之以鼻。
但不可否认,这是句大实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个邪恶不祥的存在毫无预兆的现世,率领一众魔兽闯过遥遥的结界,边境的一个小镇还有方圆五公里内几个大小村落,一夕间毁于火海,化作人间炼狱。
人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侥幸逃过一劫的生还者直道那是世间的恶,后来教会宣称那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降临于这个世上的异端,正是其存在,导致了那场永夜的末日。
“那是『魔王』,堕落的神祇,是统御魔兽、生于外界的邪恶之王。”教会如是说。
“魔王”肆虐的消息闹得各地人心惶惶,尤其是居住于边境附近的人民,彼时王室和教会发出的声明仅仅表示下任圣子的人选已出现,而军方则是派出搜索队至外界搜寻魔王的踪迹。
总之,半点没提及勇者的存在。
这几年来,魔王始终不见踪影,当时遭逢大难的人们表面上已从伤痛中走出,实则心中仍存在着阴影,因为莱斯特的边境依然时不时传出魔兽入侵的灾情,仿佛在说魔王随时会再次现身。
十年后才来说有能打败魔王的救世主存在?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话中带着嘲讽。
听见对方这番过于直白的言论,年轻人不知想到什么,苍白的面色顿时有些复杂,其中以尴尬居多,余下不提也罢。
他低下头一昧盯着桌面,好似那上头开了花,又偷偷觑了眼那个自说自话的同桌,神色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踌躇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对方说的话,二来则是他根本不认识这名中年男子。
不过是因着店内没有多余的空位,不得已才与他并桌,谁知对方突然朝自己搭话,说的话还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此刻该感到庆幸的就是他们坐的位置在最角落,除了店员之外本就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而此刻周遭的人就像在比谁嗓门大似的,音量一个盖过一个,还有人几乎快吵起来,差点掀桌。
不用担心引来他人的侧目,徒惹一身尴尬……将杯中残存的酒液饮尽,他轻叹一声,起身付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