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哪一句, 但安枝予从他的眼神和话里还是隐隐觉察出了他的用意。
“你是要......和他当面对质吗?”
靳洲没有直说:“那要看他这趟过来找我的目的。”
不过也不难猜。
毕竟昨晚他也在酒店顶层,围观了自己求婚的场面,想必该百爪挠心,一夜无眠。
电梯门开, 靳洲牵着她进去:“假好请吗?”
安枝予歪着脑袋盯着他看:“我必须去吗?”
大多数的事情, 靳洲都会征询她的意见,但是今天, 他斜下一边肩膀, 靠近她耳边。
“必须去。”
这件事, 也该一次性说清了,省得某人还在动不该有的念头。
他的耐心,虽好,也不好。
当然,这是靳洲作为男人的想法,作为女人, 安枝予却在想另外一件应该不会发生, 但她又忍不住想象的一件事。
到了公司门口,安枝予往里看了眼。
靳洲知道她们公司的假需要提前一天请,他问:“要不要我出面?”
安枝予忙摇头, “你在这等我, 我一会儿就出来!”
人事部经理还没到,趁着这空挡,安枝予刚想给楚菲菲打电话, 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昨晚的无人机表演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一夜,热度经过后半夜几个小时的沉淀,到了早上再度觉醒似的,直接冲上了榜一。
所以楚菲菲的这通电话可不是单纯的惊喜和祝福, 电话一接通就重重“哼”了声:“你现在是厉害了,这么大的事,一点风声都不透,我最好的朋友要办婚礼了,我还得从网上知道,要不要这么伤人啊!”
安枝予早上起晚了,到现在除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外,连锁都没解开过。
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你在哪看到的?”
楚菲菲对她抓到的重点不满意,大声回了两个字:“微博!”
安枝予刚准备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就听那边咆哮一声:“你现在别看,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这人真是长了一双千里眼。
安枝予站到窗边:“什么事?”
“为什么要等到明年五月?”那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都和好了,还不趁热打铁,竟还把婚礼拖到明年五月!
安枝予也很无奈:“他说我的婚纱还没做好。”
“什么婚纱要做一年,手工镶钻的吗?”
安枝予点头:“应该是。”
楚菲菲:“......”
差点忘了那人是个有钱的主。
被她这么一打岔,安枝予差点忘了自己也有事要问她。
刚要开口,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安枝予刚一扭头,万俪俪嘴里的吸管就吐了出来。
“枝予,你老公昨晚也太帅了吧!”她昨晚可是在微博围观了一场大型的虐狗现场。
安枝予指了指耳边的电话,万俪俪这才收了声,手里的包还没来及放下,胳膊就被另外两个女同事给拽走了。
不用猜,肯定是和她有关。
安枝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着,压低声音:“徐淮正今早去找靳洲了!”
楚菲菲先是一愣,转而冷笑一声:“他胆子挺大啊,都敢去找正主!”
安枝予叹气:“但是靳洲让我也去。”
楚菲菲又是一愣,然后嗬哟一声:“你老公胆子也挺大啊!”都敢当着老婆的面对质了。
安枝予满腔纠结:“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这种大型修罗场,不去多可惜!”她都想请假去了!
“可是......”安枝予想想都觉得别扭:“你不觉得我去了好尴尬吗?”
楚菲菲听了直笑:“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完这句,楚菲菲心里突然一咯噔,那个姓方的女人该不会把她醉酒说的话给抖出来吧,如果这样......
“宝,”楚菲菲开始不安了:“今晚有空咱俩出来吃个饭呗?”
安枝予还不知道等下会有什么事发生:“周末吧,周末时间宽裕。”
“行!”
反正只要这修罗场之后都行!
靳洲在门口等了足足十五分钟才把人等出来。
进了电梯,靳洲问她:“你们公司多少人?”
安枝予想了想:“除了在项目上的男同事,平时坐办公室的也就十几个人。”
十几个......
靳洲笑了声,刚刚那扇玻璃门开开合合,估计五六十次都不止了。
他抬手在两边嘴角撑了撑,突然觉得......
以后礼貌微笑的习惯应该收一收。
到了车里,趁着他摁下一键启动的动作,安枝予抓住他手腕:“跟你商量件事呗?”
她表情有几分卖乖的讨好,靳洲端着她的脸看:“你说。”
“等下......”她声音略有不安:“不管那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冲动。”
他冲动?
靳洲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冲动的人吗?”
不是!
但如果徐淮正故意说一些话来刺激他呢?
毕竟他因为徐淮正而失控过。
靳洲扳过她脸,给了她一针强心剂:“放心,你担心的不会发生。”
到了公司楼下,靳洲给方宇拨了电话过去:“人呢?”
方宇:“在会客室。”
“把他带去我办公室。”
方宇:“好的。”
在会客室里等了快半个小时的徐淮正,听见脚步声,来回踱着的双脚倏地止住。
“徐先生。”
徐淮正看向门口,见是方宇,他冷哼一声:“靳总该不会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吧?”
方宇侧过身:“靳总马上就到,徐先生请随我来。”
靳洲的办公室,徐淮正只来过一次,仅有的一次,他记忆犹新。
他就坐在那张沙发里,温润儒雅、云淡风轻地跟他道了一声恭喜。
恭喜他徐淮正和别的女人结婚,还是恭喜他自己费尽心机终于得偿所愿?
徐淮正冷笑一声。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靳总”。
徐淮正瞬间挺直腰杆,目光投向门口,看见安枝予跟在他身后进来,他脸色一僵。
目光追在安枝予的脸上,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靳洲搂着她的腰,把她带到办公桌前。
“你先在这坐会儿,无聊的话就玩会儿电脑,”他弯腰将电脑开机,“密码还记得吗?”
安枝予从进门就目光收敛,一个眼神都没给到徐淮正。
她点头:“记得。”
靳洲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
他每一个动作都很平常,可在徐淮正看来,全是故意做给他的。
就在他冷嗤一声笑的时候,靳洲走过来。
白衬衫,黑西裤,很平常的一身正装,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种碾压旁人的气场。
他双手插于西装口袋,在离徐淮正一米的距离站住脚。
没有平日里待人的礼貌,他淡淡目光看向徐淮正,见他眼下有青黛,他笑了笑:“徐先生昨晚没有休息好?”
尽管他气质谦逊温和,但此时的笑,却让他表情透出几分锐气。
徐淮正现在看见他,再也没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承蒙靳总关照,这段日子,您可真是让我寝食难安!”
今天若不是安枝予在,他万不会说出这般卖惨的话。
但就是太了解安枝予心软的性子,所以他必须要把靳洲度量小报复心重的一面展现出来。
“哦?”靳洲尾音略抬,故作诧异:“徐先生何出此言?”
“靳总就别装了,你以为你在圈子里放的那些话,我不知道?”
“我放话?”靳洲走到沙发前坐下,一脸的风轻云淡:“那就请徐先生说来听听,我都放了什么话。”
徐淮正扭头看了眼办公桌前坐着的人,视线再收回来落到靳洲的脸上时,他嘴角勾起轻佻的一味笑:“靳总就不怕我说了会毁了你在太太心里的形象?”
靳洲一身松弛地坐在沙发里看着他:“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太肯定比徐先生要清楚得多。”
徐淮正呵出一声笑:“说来也惭愧,我这么个小人物,还要劳烦靳总大驾,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打电话,不许人家录用我。”
靳洲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猜得没错的话,徐先生的简历上应该会填上有在靳氏工作六年的履历吧?”
“既然在靳氏做了六年,那你想必知道从我接手靳氏以来,从未有一名员工主动辞职。”
眼看他皱眉,靳洲把话又说明白了几分:“而这六年来,被靳氏开除的员工就只有两位,一位是上一任销售部经理张骞,第二位,”
他略一停顿:“就是你,徐淮正。”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声音却能听出细微的清冷,“徐先生,我很忙,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关注你。”
他的话让徐淮正瞬间找到了一个缺口:“没有时间关注我,但却有时间关注我的女朋友?”
“徐先生,”他脸上的笑收了:“请注意你的称呼。”
“怎么,”徐淮正今天豁出去了似的:“我说的不对吗,靳总?”
“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枝予突然开口:“徐淮正,我现在是靳太太!”
徐淮正扭头看向她,表情怔愣一瞬后,他笑了声:“好,靳太太,是吧,行。”
安枝予的这一声偏袒,让靳洲脸上恢复了淡笑:“如果徐先生觉得心里不舒坦,也可以称呼我太太全名,安枝予。”
徐淮正腮帮子紧了紧。
他舔了舔唇,把情绪压下:“不知靳总是什么时候看上我前女友的?”
前女友......
靳洲眉棱微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换的这一个称呼:“去年五月。”
竟然那么早,这时间出乎了徐淮正的意料。
他眼角微眯:“所以从去年五月开始,你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他笑出一声嘲讽:“靳总可真是够小人的。”
“人是你挑的,床也是你自己爬的,”他嘴角扬着漫不经心的笑,“你现在说我靳洲是小人?”
安枝予倏地抬头。
这句话竟然和梦里那句一字不差......
安枝予看着沙发里的人,表情彻底怔愣住。
靳洲后背松弛地靠着沙发,一手压于腹前,一手搭在皮质沙发扶手。
他目光落到半敞的门口:“蒋昕,你进来。”
徐淮正猛然扭头。
视线和他对上,蒋昕蔑了他一眼后收回视线。
“靳总,您找我。”
“徐先生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吧?”
蒋昕低“嗯”一声:“听见了。”
“那你说说,当初你接近他,是我指使的吗?”
蒋昕摇头:“不是,是我自己。”
徐淮正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蒋昕扭头看他:“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是你的事。”
徐淮正愤恨一声:“一丘之貉!”
“徐淮正,别把你自己说的这么高尚,当初我对你的心思,你会看不出来吗?可你呢,还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跟我搞暧昧?”
徐淮正眼睛一睁:“你少给我破脏水!我当时是有女朋友的人,你难道不——”
“我当然知道!”蒋昕打断他:“可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她端着,连手都不给你碰!”
徐淮正额头青筋一爆:“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蒋昕冷笑一声:“徐淮正,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的第一次,是你开的房!”
徐淮正嗓子里一噎,喉结上下慌乱地滚动着:“我、我让你去你就去了?”
蒋昕好笑:“所以你现在在怪我喽?”
徐淮正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重新投向靳洲:“既然靳总觉得我冤枉了你,那行,张潇,你要怎么解释?”
“张潇?”靳洲轻轻一扬眉。
“怎么,张潇难道不是靳洲一手提拔起来的?”徐淮正一副胸有成竹了然于心的语气:“她能从一个小职员一跃成为临市工程部副经理,想必在这件事里出了不少的力吧?”
靳洲点头:“当然,”他直言不讳:“如果没有她,枝予不会这么快知道你俩的苟且。”
‘苟且’二字很难听。
但徐淮正却听笑了:“所以靳总是承认了?”
靳洲耸了耸肩:“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张潇在这件事里的功劳,所以为了感谢她,我才让她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这件事,蒋昕一直不知情,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靳洲:“靳总,你——”
“不错,”他一脸淡然,处变不惊地承认:“那段时间张潇接近你,的确是有我的授意,她很聪明,在地铁上看见我坐在枝予的对面,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她来找我,把她无意撞到你们去酒店的事情告诉了我。不过这中间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情。”
“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他的眼神、语气都带着一贯的沉稳。
蒋昕怔怔地看着他。
难怪,难怪那天之后,张潇就再也不理她了,甚至在走马上任的那一天还把她删了。
她在靳氏唯一交心的一个人,不过是想踩着她上位。
蒋昕笑了,不知是笑张潇的手段,还是笑自己的愚蠢,“靳总,你知道她都怂恿我什么了吗?”
靳洲没有说话,但他大概能猜到。
“她让我用孩子绑住徐淮正。”一连三次,她没有做措施,顺利怀了孕,成功用孩子让自己成为了徐太太。
她低头,掌心覆在早已平坦的小腹上。
眼泪砸下来,“我以后再也做不了妈妈了。”
办公室里安静地能听见她的抽噎。
靳洲偏开脸,他对这种女人没有同情心,但也不想落一个欺负女人的帽子。
“想必你在人事部做的也不顺心,如果你想离开靳氏,我可以和人事部打声招呼,六个月的薪水照发——”
蒋昕抬头看他:“我不走,如果靳太太不计前嫌,靳总可否把我调去销售部,我愿意从零做起。”
靳洲看向被电脑屏幕挡住的人:“靳太太?”
“我无所谓。”
靳洲被她只出声不露脸的可爱笑到,他收回视线:“你明天去销售部报道吧。”
“谢谢靳总。”
蒋昕走了,走之前撂下一句:“徐先生,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寄给你了,另外恭喜你,失业开心!”
“你——”
靳洲见他再度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徐先生还有事吗?”
被蒋昕刚刚一提醒,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个人。
“靳总,方希羽,你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