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黑色奥迪将车身撞进去一块,沈宜然等不及爬起来,赶紧先把吓哭的沈初霁抱在怀里轻哄。
卫轩连忙下车去看他们状况,见人都没事才绕到车的另一边。
司机是个年轻的女生,已经下车等在旁边,见他过来连声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先生!我这边会全权负责,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卫轩生气又无奈,车停得好好的也能被撞,幸好人都没事,他接过名片看了眼,问:“保险公司电话打了吗?”
女生重重点头:“已经打过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对面态度很好,又是女生,卫轩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他摆摆手:“行吧行吧。”
沈宜然只隐约听见几句话,她让沈初霁待在车上,下车走到卫轩身边,问:“怎么样了?”
“你等会先去接沈平夏吧,我把车开下去等保险公司过来。”
沈宜然点点头,看了眼旁边的女生就准备离开,然而目光刚扫到蓝色车牌,就如同冬日里淋了一场大雨,她浑身血液都冻住般僵在原地。
死灰亦能复燃,若说齐峥此刻心情,看见沈宜然的一瞬间,就好像有人往他心头吹了一口氧气,将他烧尽的感官通通复原。
也烧红了他的眼。
六年。
他们分别了六年。
这六年,不是日历翻开后看见的行行数字,而是烧空他日日盼头的一把业火。
他找不到沈宜然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在鞭笞曾经放开手的每一时每一刻。
他悔,却没机会去悔。
后座车门缓缓打开,他们谁都没有移开视线,沈宜然亦是如此。
齐峥向她走来,穿的是三件正装,内搭白衬衫和规整的黑色西裤,脚蹬一双同色皮鞋,崭新得如同他的人生。
他没有变化,但她的生活却天翻地覆。
沈宜然低下头,将风吹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再抬眼,却是对卫轩说话:“我先走了,晚上记得早点过来。”
齐峥心在剧烈狂跳,他唯恐沈宜然下一秒又会在他面前消失,顾不得人来人往,直直冲过去抓住沈宜然的手腕:“宜然!”
沈宜然还没动,身边的卫轩先扭开齐峥,“放开!”
齐峥看都没看他,眼神只紧紧盯着沈宜然,直到她转过头。
“有事吗?”
冰冷的一眼,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张白纸。
齐峥压不住狂抖的手,喉咙也痉挛一般说不出话,就好像全身力气只够喊出一个名字。
沈宜然没了耐心,转身欲走,又被齐峥拉住。
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汗,抽出来在身上擦了擦,看齐峥的眼神带着恶心:“齐先生请自重。”
齐峥那阵呼啸般的耳鸣终于过去,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嘶哑地问:“我们能聊聊吗?”
沈宜然笑了一声,“我们能有什么好聊的?”
她连见他都觉得勉强,多看一眼都能掀翻尘封的往事,那些割心的桩桩件件,她一点都不想回忆。
沈宜然伸手挽住卫轩,“我们走吧。”
齐峥只觉得心被反复煎熬,他看着眼前亲密的两人,跟了一步又停住脚步,不死心地问:“宜然,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
沈宜然没回头,手机铃声拉回她的思绪,刚才焦急的心情也平静下来,甚至对身后的齐峥,曾经一眼都不想错过的人,现在也觉得不再起眼。
她不想见到他,是不想看见曾经懦弱的自己。
沈宜然转过身,神色平静,“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全都结束了。”
“不等等!”齐峥上前一步,但却被卫轩伸手挡了一下,他们身高差不多,两人都寸步不让。
“让开!”
卫轩眼神同样凌厉,“你现在已经构成骚扰了!”
机场外都是来往赶路的人群,匆匆看过几眼以为是车祸后的交涉,倒没有人聚集过来。
齐峥抬手捏住卫轩肩膀,还没用力,就被突然窜过来的一团黑影儿猛撞地后退了几步。
“不许打人!你是坏蛋!”
沈初霁手里还拿着毛绒玩偶,一下下砸向齐峥手臂和小腹。
齐峥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沈宜然冲过来将小孩儿搂进怀里。
卫轩也蹲下来护住他们,看他的眼神像要冒火。
一声声喊着“妈妈”的啼哭传来——
齐峥猛然惊醒,恍如大限临头,神魂俱裂,那股压抑了六年不可言说的念头又在此刻被抽打了回去。
他抖着嗓子开口询问:“宜然她是你的孩子?”
他刻意忽略另外一个男人,尽管那个男人正将她们母女护在身下。
沈宜然抱起沈初霁,将她放到卫轩怀中,“带她去车上吧。”
卫轩没说话,他伸出手掌放在沈初霁额头上轻轻抚着,这是她小时候就习惯的安抚动作。
“妈妈”
“听话,早早,去车上等妈妈。”
沈初霁脸上还有没干的泪,她乖乖坐在卫轩手臂上,车门关上时只看见一眼几步远外的陌生男人,仰起脸问:“那个叔叔会不会欺负妈妈?”
卫轩拍拍她,勉强露出笑容:“别怕,卫叔叔会保护你和妈妈的。”
他目光转向车窗外,只能看见齐峥的背影,他把沈宜然挡得严严实实。
齐峥解开领带,在手上绕了几圈又缠紧,他想仔细回忆那张稚嫩面孔和沈宜然之间的关系,可只需抬头看一眼,根本不必多想,那双圆钝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已经把答案摆上了明面。
“刚才的事,很抱歉,她可能是误会你要打她的爸爸。”
沈宜然说完,又兀自低头给沈平夏发了消息,见齐峥还是毫无反应,晃晃手机准备离开,“还有事,就先走了,齐先生说的一分钟也到了。”
齐峥眼里藏不住怆然,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去问:“你和他的女儿?”
沈宜然闪开他伸过来的手,眼底一片冰凉,“齐先生还要我说几遍?”
齐峥沉默,身形未动。
六年来的悔意日日要把他撕碎好几遍,诅咒他践踏一颗真心该有下炼狱的报应。
可万般折磨,都不如今日这一句。
他下定决心用一生去挽回,却没想到,沈宜然早就斩断他们所有纠缠,与别人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