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阁老不动声色的读完了这封杀气腾腾的信,不动声色的将它折好,再不动声色的叫来了儿子,锁好书房赶走下人,然后劈头问了一句:“穆祺走之前和你交代了什么?”小阁老大为惊讶,本能的推脱:“他能和我说什么?我又和他没有多少瓜葛——”“你何必这里顾左右而言他?”闫分宜语气淡漠:“他和你共管着海贸海防的事情,彼此怎么能不通声息?他远离京城数月之久,起码也得和你交代交代公务!”以闫阁老的精明老辣,当然一眼就看出了穆国公世子对海贸事务非同寻常的上心,否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反复逼迫朝廷逼迫内阁,甚而向上管理逼迫起了他这个名义上的上司。这样的念兹在兹苦心孤诣,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抛却如火如荼的海贸改革,贸贸然独自离京?穆国世子的谋算尚且不得而知,但离京之前必定已经交代妥当,至少绝不会瞒着同样在负责海贸的闫东楼。果然,闫东楼迟疑半晌,眼见实在是无法隐匿,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将世子临别的解释老老实实吐了个清楚——穆祺倒不至于将计划和盘托出,但闫氏父子何等老辣,仅仅从交代的这一丁点吉光片羽,已经隐隐能推测出事情的全貌。也正因如此,老迈的闫分宜竟不觉微微怔忪,随后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要对西洋人动手了。”他沉默片刻,喃喃自语。闫东楼不解:“首辅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闫阁老独坐于躺椅之上,语气渐渐飘渺,近乎自言自语:“老夫倒实在没有想到,所谓‘中西吕宋之战’,居然在此时就有了征兆……”闫东楼:?!天爷呀,谜语人也会传染的吗?诶不是,飞玄真君万寿帝君阴阳怪气谜语人,是因为人家位高权重天下至尊,大家不能不硬着头皮开舔。但你闫阁老也不过就是攀附着圣恩爬上去的新一任首辅工具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当巨婴呐?天无二日,九州万方的粉圈只能有我飞玄真君万寿帝君这独一无二不容逾越的唯一蒸煮;闫阁老要是发了失心疯要想圈地自萌,怕不真实嫌自己的那张老皮太松!亲儿子诧异之至的眼光实在是太过于明显,闫分宜默然半晌,还是缓缓起身。他亲自在狭小的书房中绕了一圈,逐一检查各处的门窗与锁钥;再三确认无误之后,他才慢慢坐下,拉开了官服的一角。这件用湘绸蜀锦缝制的长袍精致而又华美,花纹绵延流畅略无瑕疵,只有注目细看,才能在补子内侧的边缘看到一丁点显露的线头。相府起居豪奢服御精美,当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大衣服上出如此的纰漏,而闫阁老拈住线头往外一抽,补子下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闫阁老用小手指在口子中掏摸片刻,取出了一节小小的纸屑。这节纸屑还未必有一根头发丝长,但闫阁老捏起纸屑,神色却万分之郑重。他将这一丝白纸仔细摆在了桌上,摘下发簪压好,随后才肃然开口:“几个月前,圣上曾将我与许少湖召入西苑,多日不许外出。你可知道是为何么?”眼见着亲爹这一番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操作,小阁老如今只有茫然:“……儿子不知。”虽然不可能相信什么西苑春深锁阁老,但闫首辅被释放后却的确是讳莫如深一言不发,闫东楼当然也不敢触碰逆鳞。但现在看来,这事怕还是另有隐情?“这事说来也话长。”闫阁老叹息道:“算了,你碰一下这张纸吧,碰一下什么都明白了。”·应该说,西苑春深锁阁老的那几十日里,虽然荒唐混乱提心吊胆,虽然惊恐骇异几近疯癫,但在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永无止尽的deadline(真·deadline)压力下,闫阁老许阁老还是折腾出过不少东西的。比如他们就发现,天书有一个什么“绑定”的设定,只要持有天书,就可以与它不定时投放的功能相绑定,见识到种种匪夷所思的怪力乱神;但这种绑定也只有在手持天书时才能享有,一旦被夺走天书,已经绑定的功能倒不会失效,但新投放的能力却再也无法享有了。这也是飞玄真君多日以来愿意放两位阁老一马,没有再苦苦逼迫穷追不舍的缘由。天书原本绑定的什么“心声日志”功能是不能解除了,但只要闫分宜许少湖的天书收缴上来全部销毁,那他们就再也无法享受到后续投放的服务;而鉴于心声日志又被莫名关闭再也没有播放,那就和彻底禁掉了天书没什么区别。应该说,这个思路是相当之合理的,甚至隐含着飞玄真君难得的一点温情——大半年以来的政治波动实在太猛烈也太异常了,治大国如烹小鲜,即使刻薄寡恩如当今皇帝也不想主动开什么杀戒。但皇帝的谋算终究还是疏忽了那么一点。两本天书的复制品倒是都被查抄上来了,但当初闫阁老接到这本由天而降的奇书,大惊之下将天书直接抛出,右手小手指却在书册的扉页狠狠划了一道,一丁点纸屑隐匿于长长指甲之中,竟然没有被搜身的锦衣卫发现。而天书的判断标准,却又总是那么的古怪而奇妙;在不久之前,闫阁老愕然发现,哪怕保留的仅仅是这一丁点“纸屑”,似乎也被天书的规则视为“持有”,同样投放了全新的功能。没错,闫阁老也能听到“历史的回响”。当然,相比起舒舒服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以随意挑选片段重复播放的飞玄真君来说,闫阁老就要悲催得多了。他不但只能在如厕时偷偷听上那么一两段(锦衣卫再变态也不能偷窥七旬老头上厕所吧?),听的内容往往还不能选择,常常是点开后只能木着脸听天书给飞玄真君舔半个小时的钩子——什么“自由主义宗师”、“高贵的克制”,洋人的嘴脸真是叫人恶心——但不管如何,他还是从只言片语中窥伺到了光怪陆离的未来,获得了宝贵之至的信息。闫阁老捡起了两个汝窑天青色的茶盏,以银勺勺入顶尖的雨前龙井,慢慢冲入玉泉的滚水。带到茶叶一一舒展,他才将其中一杯推给大汗淋漓、衣裳几乎都要湿透了的小阁老。小阁老被这滚水的热气烫了一烫,才终于如梦初醒,怔怔望了过来:“爹……”大概是震惊太甚以至于防线崩塌,小阁老都顾不上称呼职务了。闫阁老倒也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懒得关注自己亲儿子的心路历程,也不愿过多的解释——虽然已经向儿子揭露了最大的底牌,但心声日志的事还是不能吐得太细,万一让闫东楼知道了当今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曾经被翻来翻去辱骂得精神错乱口吐白沫跳着脚破防,那无疑是拿自己老闫家的性命尝试当今皇帝诛灭九族的手艺。所以,他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冤种儿子,径直切入话题:“看了这个,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了。”闫东楼惊魂未定,犹自魂不守舍,听到这一句更觉茫然:什么“这个”?光是历史回响就有七八十分钟的份量,他走马观花也只能看个梗概,哪里知道闫阁老是在暗示个啥?“爹是说……”眼见亲儿子不开悟,阁老只有吁了口气:“所谓的‘甲寅革新’,连篇累牍反复提及,难道你就没有留意?中西‘吕宋之战’,正是这什么甲寅革新的结果之一。你看到了这个,当然该明白我的心思。”闫东楼震惊之余,连思路亦大大迟缓了。听到这一句不解真意,脸上居然还露出了某种近乎于呆滞的迷惑表情。闫阁老无可奈何,唯有点明事实:“这么多日以来,我对那姓穆的是百般忍让,千般退缩,除了嘴皮子上的功夫以外,基本没有和他穆家计较过。这样软弱的做派,连那欧阳进都不能忍耐,私下还要和赵巨卿那口不粘锅勾结,意图倒穆——他们做得隐秘,就真当老夫一无所知不成?哼,但不管这些货色怎么作妖,老夫的决心绝不改变,软弱就软弱,不可坏了大计!”闫东楼本能发问:“为什么?”“因为老夫一定要让这什么‘甲寅革新’成功,为此忍让他姓穆的也无甚所谓!”闫阁老冷冷喝道:“不可取虚名而处实祸,为了这莫大的事业,老夫含羞忍辱又算什么!”闫东楼:……啊?这一瞬间的震惊太过猛烈,居然将小阁老从那种恍惚懵懂不能自已的状态直接撞了出来。他瞠目结舌直视亲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这还是他那阴险狠毒无耻无畏且毫无下限的亲爹吗?所谓的“天书”难道还有洗脑炼魂更易人心的强大功能不成么?怎么他亲爹还关心上了什么国家前途变法成败,甚至还有不惜忍辱负重的心思呢?这人设不对头啊!这刺激强烈到近乎于惊恐,以至于闫东楼只能瞪着亲爹不说话。而闫阁老浑不在意,直接说了下去:“归根到底,只有甲寅变法成功,那姓穆的才有资本搞什么‘吕宋之战’,只有打赢了吕宋之战,老夫的谋划才有落地的可能……”闫东楼吃吃道:“……谋划?”闫分宜随意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吕宋么?”“隐约听过。”闫东楼道:“化外蛮夷而已……”“大错特错了。”闫分宜淡淡道:“如果只是化外蛮夷,西班牙人为什么要不远千里的来占领?天书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记录?你读得太快太笼统了,以我仔细品鉴的结果看,这吕宋确是一块天生的福地,气候适宜土地肥美,又被那些西班牙人整治得颇有条理。后日的什么‘南洋富商’,不少就是吕宋出身。这样一块宝地拿在手里,才真正是妙用无穷。”“爹要在吕宋买田地?”闫东楼愕然出声,心中却不觉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果然还是自己的亲爹,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求田问舍贪得无厌的嘴脸,真是让人安心。“有点悟性了,但还不够。”闫分宜道:“买田是为了种粮食,但南洋和天竺缺粮食吗?你又不是不晓得,那姓穆的和海商谈买卖,一出手就是十万石的粮米。千里迢迢运进京来,居然还要比内地的粮价便宜得多。这样的好地方,买一点田土又够做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将来如果真有什么‘吕宋之战’,朝廷把地方拿到了手里,你可以派几个贴心的管家悄悄到吕宋岛上走一趟,有什么产业都先置备着,以防万一……”闫东楼的脸色微微而变了:如果说买田买地还只是偶一为之的投资,那排亲近下人去购置产业,其用心可就实在非同一般了。朝中大佬故土难离,一般不会将大量的财产安放在不熟悉的外地,贸贸然走这么大的手笔,那思路就只有一个——狡兔三窟退步抽身,要预先为自己留后路了。“爹!”他低声开口,语气惶惶:“难道你……”“没有什么难道。”闫东楼摇一摇头:“我现在倒是风光,过几年说不定也能风光。但归根到底又能风光多久?以现在的局势看,这天下的气数九成九是裕王的了,裕王的师傅高肃卿又是铁杆的清流。他要是上位掌权,你还能有个好?趁着我如今还有几分能耐,自然要为你们多考虑。”他停了一停,随即叹息:“我这心思也不是一两天了,但往日里总也找不到法子。下面那些庸官们也不过就是买买祭田藏匿一下财产,希图将来有一口饭吃。但这些手腕实在是浅薄可怜,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真要动真格计较起来,谁又逃得掉罗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有随意躲藏的余地!但这吕宋嘛——这吕宋却大大的不同,我仔细看过了,就算是顺风顺水,从广东乘船到吕宋也要少说半个月,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朝廷法度所不能及。只要能设法在此地埋下一子,料朝廷也难以发觉……”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没有人比闫阁老更懂朝廷这台政治机器的可怕。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中土九州之内没有人可以抵御皇权的威严,一旦朝堂胜负底定,输家甚至没有资格讨饶。想要苟延残喘,唯有扬帆远行于海,逃窜异域他乡——换言之,润。但可惜,现在不是润人大行其道的年代。无牵无挂的人可以拍拍屁股就走,闫阁老这样家大业大的重臣却必须考虑一家子的生计,子子孙孙长远的后路。寻后路的第一要义是隐匿财产,而先前放眼四方,则根本没有可以寄托他万贯家财之地。高丽封闭保守,见到大安逃人怕不是立刻就得扭送回国;东瀛倒是和大安不睦,但据说岛上穷得荡气回肠见之落泪,连高丽使臣都要嫌弃倭国没有肉吃——混到连高丽都要嫌弃伙食的地步,这凄惨程度当真也是独步亚洲天下罕见了。闫家与其投奔此处,还不如乖乖就在京中坐牢呢。直到如今天书垂怜,更好,更完美,更贴切的选项才终于出现了——吕宋,偏远、富饶、美丽,又被西班牙人治理得整整有条,俨然颇有章法的吕宋,大量财富及资源淤积的贸易圣地,中原朝廷隔阂陌生而难以管理的异域。还有比这更妥帖、更合适的后路吗?所以,在十几日的长久思索中,闫分宜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只要驱逐走西班牙人,他就立刻说动皇帝,以羁靡的名义将吕宋划归大安版图,算是开疆拓土一大功绩;而后再以改土归流为名,将中土流民分批迁徙至这富饶土地之上;而闫家转移资产的后手也就可以混在流民之中,趁乱小心布局了。这个计划需要时间,需要精力,需要运气,需要中枢权力小心翼翼的配合。闫阁老现在还掌握着中枢权力,勉强还能保驾护航;但宦海沉浮风浪不知何时,皇帝的心意更是难以揣测;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推动计划实施。而这计划实施的第一步,就是拿下吕宋岛。财富依附于暴力而存在,只有驱逐走西班牙人的暴力换之以中国人的暴力,闫阁老转移过去的财富才能安全,不会沦为他人案板上的肥猪。当然,朝廷总是要改土归流,将羁縻的土地逐渐转化为实控。但以闫分宜的经验,这中间少说也得有三五十年的蹉跎。三五十年沧海桑田,皇帝搞不好都已经换了几个,就算真有什么风波巨浪,想来也能一笔勾销。等到风平浪静,将来的闫家子孙再从吕宋洗脚上岸,所谓光鲜转身,岂不美哉?这是比什么祭田隐产和珠宝金银都更稳妥的保险,牵涉到闫家百年基业的大事。即使以闫阁老的城府,提到这种大事,神色也不由微微郑重。他直起身来,注目凝视着儿子。“只有甲寅变法成功,吕宋之战才能成功,只有吕宋之战成功,我们的后路才能从容布局。一环扣一环,丝毫差错不得。”他缓缓道:“所以,甲寅变法的进度绝不许出一丁点毛病,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闫东楼愕愕不知所措,到底还是只有点点头。“那就好。”闫阁老平静道。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犹自呆楞的小阁老:“这里面是欧阳进刚刚送来的信,你马上派人用快马送给那姓穆的。不必交代信的来历,就说你是你从我书房里偷来的,知道了没有?”“……啊?!”第84章 南下收到闫东楼快马加鞭送来的紧要书信时, 穆祺已经跨过了黄河,于风陵渡换乘马车,改道往浙江而去。拜托海商转交书信之后, 与葡萄牙的战争便再不可避免。所以海刚峰先行一步,带着大量的火器火箭回上虞预做布置,充分发挥主场的地利优势。而穆祺则迟缓一步, 押运的是某些足以扭转战局的秘密武器——虽然系统迟缓、愚蠢, 常常出一些匪夷所思的bug,但该有的功能还是有的, 只要穆祺愿意消耗他来之不易的偏差值, 依旧可以兑换出某些极为惊人的东西。譬如现在这几十口用湿润棉花严密包裹,印着“轻拿轻放”的大木箱。国公府的人口风极严, 被雇佣来的马夫和力工都浑然不知端倪,还以为只是达官贵人们运行李,只不过押送的东西格外精贵, 需要贵人亲自看管而已。这一列车队浩浩荡荡上百人,大概只有一同南下的儒望心头有数,晓得穆国公世子八成又憋了个什么大的。没错, 虽然儒望想方设法给自己寻了个替手, 不用亲自面对葡萄牙人的怒火。但穆国公世子收拾东西准备动身之时,他思索良久,还是死皮赖脸跟了上来, 打算实时窥伺事态的发展——中国与葡萄牙大打出手, 无论最终胜负如何,都会极大的改变亚洲海贸的局势。身为精明老辣的商人, 他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一线情报。穆国公世子倒没有拒绝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只不过该说的说该藏的藏,一路上东拉西扯含沙射影, 了不得就装疯卖傻直接发癫,基本没吐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一回被快马送来的书信也是同样,儒望旁敲侧击的要探问书信内容,穆祺却只微微一笑:“这是朝中重臣送来的信,信中对在下似乎颇有不满。等到返回京城之后,在下还要设法一一解释呢。”儒望喔了一声,立刻就有些心动了。他到大安也有几年了,对此处的风土人情多有了解,知道在科举制加持下,当今的中土才真正是政治斗争的热土,卷王的应许之地,迥非寻常可比。时至如今,西方的宫廷还只是顶级贵族的自留地,彼此的权力争夺也往往带着老派贵族假惺惺的体面与软弱,更像是表现性质的决斗而非厮杀。但中国就不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怕是出身最为贫微寒贱的读书人,都有可能借着科举一跃龙门,获得高层政治的门票。于是小小朝廷中藏龙卧虎,汇聚九州万方数千万人中最顶级的权谋高手,胜者为首辅败者入尘土,上限无穷高下限无穷低,真正能够激发起参赛者的一切积极性,社会达尔文主义梦寐以求的天堂。换言之,就算是尊贵如穆国公府,也未必能在这种无限制的吃鸡大赛中力保万全。有什么好歹倒不至于,但真要是差错了一点,被整个灰头土脸黯然离京还是很有可能的。危机就是机遇,客户的麻烦就是商人出手的良机。儒望精神一振,心想趁机推销的时候终于到了。他立刻出声:“不知信里都有些什么不满呢?想来也只是误解而已。”“可能吧。”世子平淡道:“这些大臣们指责我与洋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对外太过软弱,简直有失国家的体面。”儒望:?!儒望太过震惊,简直连刚刚揣摩好的那几句精妙绝伦的推销话术都忘了个干净—— 不是,连穆国公世子都可以算是软弱吗?虽然大缺大德不做人,在帝国主义剥削压迫杀戮等诸多事业上勇攀高峰。但迄今为止,英吉利还依旧只是大航海时代刚刚入局的萌新,只能靠着坑蒙拐骗见缝插针的手段吃一点残羹剩饭而已。真正称霸海域而纵横无敌的帝国,此时唯有西班牙与葡萄牙而已;其锋芒之凌厉强悍,欧陆各强国都只能退避三舍,何况乎武器还相对落后的远东?换言之,穆国公世子属于是刚出新手村就怒刷大boss,成精的奔波儿灞单挑美猴王,绝对是莽中之莽,莽到让儒望翘舌难下,精神大受刺激的地步。但如果这种莽法,居然都还要被他的同僚评价为“软弱”的话……你们大安朝廷是不是太极端了一点啊?儒望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微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