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顿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子修,此去,你可有把握?”
曹昂挑了挑眉道,“父亲,孩儿也想去见识见识大司马的英姿,能在同龄人中声名鹊起,想来也并非泛泛之辈,孩儿若不能与其会晤,怕是会抱憾终身,此次面对朝廷阳谋,父亲退了一步,到时候想必有朝中公卿百官在,大司马也不会太过为难孩儿,之事孩儿还要烦请父亲手书一封。”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那你就去准备一番吧,为父这就给伯喈公手书一封,蔡伯喈与为父亦师亦友,又是正直君子,想来还不屑难为你一个后生晚辈。”
曹昂稍稍皱了皱眉说道,“父亲,此行若是顺利,花费金银可能不少,父亲还得做好心理准备!”
曹操瞥了曹昂一眼,“此事不用你去操心,你去好生筹备一番,准备前往南阳就是了,其他事情,自有为父做主,少不了你的银钱就是了,只要未曾超出一定限度,就不要吝惜钱财,正所谓穷家富路,在家中需得节俭为上,可出门在外,就不要太过吝啬,该豪气还是要豪气,当年袁本初散尽家财,赢尽天下士子名流之心,正是此理,你出门在外,不要丢了我曹氏的脸面就是。”
曹昂抱拳道,“父亲,孩儿尽力而为!”
曹操叮嘱道,“京中鱼龙混杂,你出门在外,多与人为善,勿要和人起太多争锋,如今为父不在朝中,你若是得罪了人,说不得就有人暗中给为父使绊子,相比当年那些前辈高人,为父多年颠沛流离,我曹氏在宫中虽有几分根基,可如今朝中废黜内宦权柄,如今我曹氏根基几乎全无。”
曹昂点了点头,“父亲,如此说来,这天下诸侯,与我等岂不是同样尴尬?”
曹操带着几分慎重说道,“鬼谷暗中的手段,为父虽然不清楚,可袁绍袁术二人,还是得多多注意一些,毕竟,袁氏四世三公,根基远非我等能够琢磨,旁的不说,杨彪之妻就是袁氏嫡女,袁氏和弘农杨氏之间有没有什么暗中的谋划,这谁也说不清楚。”
曹昂缓缓说道,“父亲,若是京中出了变故,不知孩儿可有可以依存之人?”
曹操猛地一怔,自己这儿子和自己何其相似,纵然万无一失,也要提前给自己留好退路,免得左右失据,心中欣慰的同时,曹操缓缓说道,“为父与太常士孙瑞有几分香火情,若是走投无路,可向士孙瑞乞活,不过此人向来奸猾,可以以礼相待,万勿深交。”
曹昂点了点头,“孩儿晓得了!”
看着曹昂退出去的身影,曹操暗自思虑一番,皱了皱眉,这才缓缓踱步到了另一间厅中,州牧,州牧,牧守一州之地,若是有胡昭、郑玄二人佐助,自己的情形还好,可如今,胡昭,郑玄二人皆外放,曹操忽然想到,当年那位让自己钦佩的忠直之臣卢植卢子干,和郑康成,似乎是师出同门,除了这位,似乎还有,自己帐下那位默默无闻的管宁管幼安,和这人交往甚密的还有王烈王彦方,邴原邴根钜,郑康成门下弟子,出众的似乎也不少,想到此处,曹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无人可用,而是不敢用啊!如今胡昭、郑玄外出赴任,自己终于可以大胆任用这些人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曹操这边反应如何,单说寿春城中,孙策孤军横扫江左之地,捷报频传,加上孙策又献出了传国玉玺这等重宝,虽说袁术对孙策立此功勋稍稍有所悔意,可此番孙策连战连胜,士气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更是将刘繇困于一隅之地,虽说未能拿下刘繇,可已经是大局已定,遭遇南阳、豫州大败的袁术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至于朝廷的诏令,袁术完全就没有放到心上,此刻,让袁术心中心动不已的,是面前案上那张拓印着两行先秦古篆的纸张。
袁术找了好几个名望俱足的儒生,解析翻译出来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说白了就是八个大字:天道有常,袁氏当兴。
内室之中,袁术紧紧盯着那名唤作张炯的游方道人,“张炯,你认识这些古篆字?”
张炯带着几分镇定说道,“袁公,张炯对先秦古篆虽然所学不多,可这几个字,张炯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懂几分的!”
袁术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之色,“那先生倒是说说,这行篆字是什么意思?”
张炯神色中带着一抹亮色,开口说道,“以张炯之见,这八个篆字,写的是:天道有常,袁氏当兴。”
袁术心中暗自点了点头,他不相信,这从河内来了没多久的道人,会和自己从九江找的老儒生有所勾连,就连破解出来的内容也一字不差。
想到那句流传已久的“代汉者,当途高”那六字谶言,袁术心中早已经已有议定,自己字公路,当途的意思直指一个路字,高,则是高高在上,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份拓本,更加确定了袁术心中的那丝念想。
袁术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先生这拓本自何处得来?”
张炯含笑说道,“虽说对外声称是从九嶷山中得来,可老朽却知晓,这东西是有人从大河之中得来的,有人表面上花费高价从那人手中将此物买了过来,暗中却将得来此物的人全家给灭口了。”
袁术开口问道,“先生还未曾告诉袁某,这些字迹到底是从何处拓下来的?”
张炯带着几分见多识广的自傲开口说道,“此物算是先天之物,具体是什么张某也说不清,似玉非玉,又有几分像是琉璃,最重要的是,此物的形状,隐隐与我大汉十三州的地域相吻合,而且内藏金书,有人称之为神州玉,有人称之为天道玉。”
袁术面上期待的神色更甚,“先生还没告诉我,此物到底在何处呢?”
张炯眼中闪过一道脸色,“要是张炯有心隐逸世外,也就不会来见袁公了,现在张炯给了袁公桃李,可袁公一味索求,让张炯心中甚是不安呐!”
袁术稍稍一愣,当即就明白过来,是自己太过急躁了,当下袁术笑着说道,“倘若日后袁某能登上大宝,那先生就是国师,统摄天下道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张炯面上当下欣喜不已,拱手道,“老道多谢袁公器重,老道也就不欺瞒袁公了,此物如今在镇平,四海商会的三当家通天公子钱多多手中。”
袁术面上多了一抹疑惑之色,“先生缘何如此清楚?”
张炯开口说道,“纵然老朽世外之人,也少不了要讨要些许香火钱,四海商会背后的钱氏与老朽颇有几分渊源,此次发现此物,老朽也有幸参与,虽说破解出来了,可钱氏似乎却更看好河北袁本初,已经派人与袁本初接触了,此次更是以一金每把刀的价格,向袁绍出售了一批军械,藉此向袁绍示好,更是想暗中将此物出售给袁绍,以此来保全自己,却也和袁绍结一份善缘。”
“出售?”袁术带着几分疑惑不解呢喃道。
张炯带着几分呓语说道,“毕竟四海商会的根基还在荆州,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若是将此物出售给袁绍,那无非就是生意上的牵涉,可将此物献给袁绍,就犯了朝廷的忌讳了。”
袁术并非蠢人,当下明白过来张炯话中的意思,开口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张炯稍稍皱了皱眉头说道,“到时候袁公手下就是有人掺和了进去,可四海商会的人已经分别这玉上的篆字拓印好几份,分别送到袁绍和袁绍的几个儿子手中,到时候,以有心算无心,到时候袁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竖子安敢如此!”袁术带着几分暴怒大喝一声,“袁本初,你这妾生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袁术当然能听明白张炯话中的意思,自己知不知道还是两回事,要是不知道,那就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要是知道,到时候袁绍有备而来……
袁术压下心中怒气,开口问道,“那先生可知,这四海商会的人,打算什么时候将此物卖出去?”
张炯缓缓说道,“莫非袁公不曾听闻,京都之中,四海商会的钱多多打算七月七日开一场英雄会,邀天下名士豪杰,共同赏自家珍宝,名义上是观赏珍宝,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往外卖一些物件,到时候将这天道玉卖给袁绍,到时候有诸多人见证,此物卖给袁绍,纵然朝廷知晓了,也无法去深究四海商会的责任!”
“七月初七?”袁术带着几分疑惑呢喃。
张炯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钱氏如今富可敌国,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位三公子也不敢自称通天公子了,此次有朝廷诏书在,言说七月七日请天下知名士人共议新政,谁又能挑出什么毛病来呢!”
袁术想到那朝廷的诏令,心中颇有感应,开口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朝廷的诏令?”
张炯嘴角露出一抹哂笑,“袁公莫忘了,当年王莽前车之鉴在前,之前是王莽外姓作乱,今日是刘氏子弟自己寻死,怪得了谁?”
袁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有劳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