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两日,听到吕布的大军还在缓缓撤退之中,刘奇也没有急着让将士们回来,好不容易有个地儿,怎么着也得让麾下儿郎实地演练一番。
就在刘奇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后方终于传来了消息,朝廷使者到了叶县十里外,扎营休憩,预计明日就到叶县,听到这消息,刘奇倒没有什么,刘奇身旁的贾诩早已经吹胡子瞪眼了,谄媚的说道,“主公,这朝廷使者,是完全没将您放在眼里啊!我等也该给朝廷使者一点颜色看看,在这荆州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是主公您说了算。”
听到贾诩面上无赖实则暗示的话语,刘奇已然明白了贾诩的打算,开口喝问道,“文和,你说说这事情该如何处理?”
“嘿嘿……”贾诩阴森森的一笑,“主公,朝廷使者既然到了近前,主公不妨派人给司空大人赏赐上一些食物,犒劳犒劳司空大人。”
刘奇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看了贾诩一眼说道,“文和,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贾诩笑嘻嘻的拱手道,“属下遵命。”
叶县西南十里开外,看着搭建营地的一众士卒,赵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由得将手中的节杖往紧握了握,朝着身旁一人开口说道,“子兰,老夫总觉得我等此举有欠妥当。”
赵温身旁那人是此次出使荆州的副使,兖州陈留人,姓吴名硕字子兰,官居朝廷议郎之职,听到赵温的话,吴硕满怀信心的说道,“司空大人放心,襄阳侯乃是朝廷忠良,据我所知,去岁除去董卓就有襄阳侯的功劳,若非南蛮作乱,断了襄阳侯的后路,恐怕如今天下早就太平了,如今我等谋划得当,到时候定可一举除去西凉贼首,到时候还都洛阳,还我大汉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赵温虽然久居高位,可一路上见到荆州这番忙碌的春耕景象,心中对南阳的大体状况也有了几分了解,去岁荆南叛乱的事情让他疑惑不已,之前见了刘表,说到重要处刘表就岔开话题打哈哈,赵温也不好胡搅蛮缠,可直觉告诉赵温,这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听到吴硕的话,赵温心中颇为不以为然,自家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清楚,当今这天下,自己自认为是没有能力将局势挽回的,这群家伙既然想起哄,那就任他们闹,自己家世在那里摆着,他们闹赢了自然少不了自己好处,他们要是输了,也波及不到自己,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庙堂上做一尊泥塑夫子好了,先保全自己再说。
赵温心中将措辞琢磨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子兰,看荆州这状况吧!老夫心里总安定不下来,这百姓安居乐业的模样,倒是让老夫这久居长安的人都开始羡慕了!”
该提点的提点了,能不能听懂,那就是吴硕的问题了,赵温自忖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要是完全倒向那帮子人,赵温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已经贵为司空,没必要将这些事情搅合太深,说话也不可能说的太露骨,自己总不可能指着吴硕的鼻子说,“吴子兰,我觉得南阳如此太平,不像是去年荆南四郡发生叛乱的模样啊!”
吴硕听到赵温的话,微微愣了一下,这才琢磨出赵温话中的意思来,感情这老家伙是觉得去年襄阳侯刘子瑾可能是放空炮摆了朝廷一阵,让关中局势糜烂如斯。可吴硕自己心中是心知肚明,朝廷的探子已经打探清楚了,去年不光是荆南四郡乱了,就连荆州除了南阳最为富庶的江夏都横遭兵祸,被那些盗贼蛮子搅得一团糟。
可是这种事情能跟赵温说吗?吴硕心中暗自腹诽,自己要是将这事情传了出去,恐怕长安庙堂上有些人恨不得能吃了自己的肉喝了自己的血,可赵温已经表露出向自己等人靠拢的苗头,自己要是无动于衷,日后那些人得知了这消息之后,恐怕也饶不了自己。
吴硕稍稍皱眉,随后凑到赵温身边说道,“司空大人放心,早些时日我等停驻在宛县的时候我就派人去查探了,这城里来往的人看不出什么门道,可这南阳各地乡村之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荆南各地的蛮子,如今在襄阳侯的镇压下乖乖学着种田呢!”
赵温轻轻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吴硕的话,随后扭头看着天边的云霞,愣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一切就依吴侍郎的意思去办吧!老朽一介俗人,为这天下出不了什么力气了,如今能做的也唯有为吴侍郎保驾护航,也算是为我大汉这天下尽了一份力!”
暮色以至,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就在朝廷的出使队伍严阵以待的戒备之时,数十匹骏马停在了营地的前方,为首一名一袭华袍的小老儿颐指气使的开口喝问道,“敢问可是朝廷使者下榻在此?”
听到喧哗,害怕出了事情的副使吴硕第一时间赶了出来,看到十几骑杵在营门口,当下大喝一声,“尔等何人,胆敢在我朝廷使者大营前喧哗,要是知趣就速速离去,要不然休怪某家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呵呵!”贾诩听到吴硕的话,歪歪斜斜的跨坐在马背上的身体轻轻抖了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吴硕,漫不经心的拱手道,“不知足下何人哉?还请赵司空出来答话。”
赵温虽然慢了吴硕一步,可这几十个人的营外传来如此阵仗的喧哗,赵温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这动静,刚刚赶到营门口就听到了贾诩的话,当下上前两步,站到了吴硕前方,朝着贾诩拱手道,“赵温在此,不知壮士何人?来我营中有何要事?”
贾诩看了赵温一眼,语气中满是小人得志的口吻,“某家贾诩,忝为襄阳侯府上管家,侯爷听闻赵司空临近,特意派某家前来犒劳司空大人,未曾想还未开口,就有人开口要治某家一个欺君罔上之罪,今日贾某算是见识到了,司空大人身边的人物可真是我大汉国之栋梁啊!”
听到贾诩冷嘲热讽的话语,赵温稍稍欠身道,“手下人骄纵惯了,回头赵温定当严加管教,今日之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贾管家多多海涵。”
贾诩抱拳道,“不敢当!”
赵温抬手道,“贾管家既然来了,还请入帐一叙。”
贾诩嘿嘿一笑道,“多谢赵司空美意,贾某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送上来!”贾诩一拍双手,高喝一声。
随着两匹驽马拉着一辆车子凑上前来,十几名骑士纷纷纵马让道两边,看到大车驶到营门口,贾诩一使眼色,八名骑士翻身下马,走到车前,从车上抬下来一个略显破旧的木盆,盆中搁置着两个卤煮的有些发黑的猪头,肉上多多少少盖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看到八名骑士将猪头放到大营正门口,贾诩略带歉意的开口说道,“出征在外,军中条件艰苦,饭食粗鄙,还请赵司空不要介意才是。”
赵温脸上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可也不好发作,当下冲着贾诩拱手道,“侯爷的好意,赵温心领了,还请贾管家代为传达某家的谢意。”
贾诩扬了扬下巴,拱手说道,“司空大人的话,贾诩自当带到,告辞。”
赵温抱拳道,“告辞,恕不远送!”
看到一队骑兵纵马远去,赵温还未发作,就听到了身旁吴硕的叫嚷声,“赵司空,这刘子瑾是想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啊!”
赵温看了吴硕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自己本来打算今日就赶到叶县的,可吴子兰这家伙无论如何,都要在此地扎营,说什么过了午时入城,有损天子威严,非要在距离叶县十多里地儿的地方,来撩拨襄阳侯这少年人杰的胡须,现在襄阳侯表态了,这家伙又想挑出来闹腾。
赵温斜了吴硕一眼说道,“吴子兰吴议郎,别忘了我等来荆州是传诏的!不是让你来耍威风的,你倒耍得好大的威风,人家一来还没开口,你就一顶欺君罔上的帽子压下来,吴子兰,我赵温往日可没发现,你还有这等本事,等到回京,赵某定然要向陛下上折,好生提拔你一番。”
赵温说的不咸不淡,可吴硕是听的心惊肉跳,自己这一句话,可是惹得这位不满了,虽说自己背后那位和天子说得上话,可赵温如今官居司空,前不久又被李傕等人推到了录事尚书的位置上,自己这要是闹个不好,赵温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在庙堂之上呆不下去。
吴硕苦笑一声道,“吴硕自知失言,赵司空大人大量,还请不要和吴硕计较,可有些事情是上头吩咐的,吴硕也不得不从,还请赵司空能体谅一二。”
赵温看着吴硕说道,“子兰,你也年纪不小了,应当能看清一些局势了,我等如今在荆州,可不是在长安,容不得你胡闹,要是闹得过分了,到时候你我完不成出使任务,平白丢了你我面皮是小事,可你我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天子交代?到时候你我二人可得一力承担这出使不利的责任。”
吴硕冷哼一声,指着营门口那两个猪头说道,“他刘子瑾这襄阳侯的爵位可是天子亲封,可司空你看他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可有将天子放在眼里的模样?我等如今来代表的是天子,他刘子瑾如此行径,岂不是在折辱天子?”
赵温向前两步,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割下一个猪耳朵,也不顾油腻,张开嘴咬了一口,等到肉咽下肚,这才含笑说道,“子兰,你也来尝尝,这肉煮的不错,老夫可是好久没有开荤腥了。”
看到吴硕颇为愤恨的模样,赵温开口说道,“你也该想想天子为何亲封襄阳侯父子爵位!别忘了襄阳侯如今才多大,我等在此处扎营,襄阳侯只是派人来犒劳我等,已经很给我等面子了,要是襄阳侯真的嚣张跋扈,晚上派人来杀了我等,毁尸灭迹,你又能如何?”
听到赵温波澜不惊的话语,吴硕嚷嚷道,“我等是天子使臣,他如何敢?他如何敢?他如何敢如此行事?”
赵温听到吴硕话语中连着三句重复,就明白吴硕早已经怕了,只是硬着头皮不想承认而已,当下优哉游哉的说道,“吴议郎,别说敢不敢?就是襄阳侯如此做了,朝廷又能如何?如今朝廷羸弱,若非去岁年末荆州朝贡,朝廷连面子都没了,在天子心中,襄阳侯父子的位置,可比我这司空的名头加上你这一个小小的议郎位置重要多了!你想想朝廷中能坐上司空这个位置的有多少人?你这议郎的位置又有多少人?向襄阳侯父子权势彪炳的州牧将军,这天下又有几人?”
赵温凑到吴硕耳畔小声道,“天子无非指望着关东能有人助他逃脱西凉贼子的掌握,掌控天下权柄,你要是将这事情搞砸了,就是回到长安,陛下也不会轻饶了你。”
吴硕听到赵温的话,面色涨红,憋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是,他们要我……”
“嗤!”赵温嗤笑一声,匝了匝嘴,压低声音说道,“对啊!他们就是要你来试一试襄阳侯的底线,要是襄阳侯可靠,他们就联手襄阳侯除去西凉贼子,要是襄阳侯有二心,那就另想他法!”
看到吴子兰面有疑色,赵温心中不禁哀叹一声,这等蠢货,也不知道是谁塞进队伍里来的,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有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那些家伙还想着泛起浪花,也忒天真了一些,可这家伙如今是自己副使,自己要是不多提点一二,到时候连累了自己,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赵温目光环视一周,看到一众侍卫早早的有眼色散到十几步开外,这才小声开口说道,“要是真惹毛了襄阳侯,等到襄阳侯暴怒,那些家伙才会偷着笑呢!最少老夫的位置保不住,可以挪挪屁.股,给别人腾个地方出来,我等如今要做的,就是在完成出使的前提下,轻轻试一试看襄阳侯是怎么想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逼得襄阳侯对我二人不满。”
说完之后,也不管吴硕明白不明白,赵温再次掏出匕首,片下两个猪耳朵,自己拿了一个,往吴硕手中塞了一个,随后朝着一众士卒喝道,“襄阳侯赏赐肉食,带下去让兄弟们分了吧!”
看到赵温转身往营内走去,吴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猪耳朵,有心唤住赵温,可脑中乱作一团,也知道的该问什么,只是犹豫了好一会,站在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