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喑心突的一跳,沈栖脆弱、没安全感,这句话对他来说有些过于重了。沈栖那双异瞳不停颤动,情绪激烈地反驳:“对,我不懂事我给你添麻烦,我是负累让你操心,你不操心就是了!离婚就是了!”“沈栖,把这句话给我咽回去。”梁喑沉下声音,警告他:“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两个字。”沈栖垂着眼不说话。梁喑努力压下暴躁,轻斥他:“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是负累,我养你这么久什么时候烦过,别生起气来就蛮不讲理。”沈栖眼睛红得几乎要哭,嗓音里有细微的颤抖:“你又不许我离婚,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你不是打算要养我一辈子不让我走吗,我都有你了,在你身边我花的着吗!”沈栖喊的这一嗓子像极了某种变相的表白,恰恰按熄了梁喑心里极度暴躁的火苗。他自己也愣了,红着眼扭头就要走。“回来,不要也得说清楚。”沈栖停顿几秒,回过头看他。梁喑短促地喘了口气,想骂一句不识好歹。林裕安为了股权不惜铤而走险,沈如海为了股权跟他低三下四,偏偏沈栖弃如敝履。“过来。”沈栖走到他旁边,眼尾有点湿漉漉的红,但没真的哭。梁喑伸手掐住他的腰,把他放到办公桌上坐着,让他视线和自己齐平,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骨子里是掠夺,一贯信奉抢走别人最在乎的东西以作报复,而沈栖和他不一样,他没有这样的侵略性和报复心。他真要是喜欢这些东西就不会嫁给自己,也不会到现在都不跟他主动要一星半点儿的好处。他的小先生,确实应该站在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里做他清高的工程师,不应该被金钱权力浸染。“不要就不要,发这么大脾气,这些股权怎么你了?”沈栖这才记起发了一通火,居然没顾得上怕他,也许是知道了无论如何梁喑也不会跟他动手,也许是真的气极了。梁喑揉着他通红的眼尾,放低声音说:“不打算理我了?”沈栖拨开他的手,闷声说:“我不要那些不属于我的钱,是我不识好歹……”沈栖声音哽咽,越说越委屈,“可你老是只管自己的想法,从来不听我说话,上次私章你不问我就掐我,林叔的事你不告诉我也不许我问,这次你又不许我拒绝。”梁喑让他说愣了,没想到他竟这么多委屈,也没想到自己认为的好竟给了他困扰。无奈道:“但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怕你伤心难过。”“你不能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什么都帮我处理好,我没您想得那么没用,就是乘黄,你也要告诉它你在想什么吧。”沈栖乱七八糟说完一通,沮丧的眨了眨眼,“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我知道。”梁喑揉揉他眼尾,说:“你在教我怎么追你。”沈栖愕然:“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拿乘黄类比什么,你和它能一样么?”梁喑拇指下移,落在他唇上,“你也是小狗?嗯?”沈栖动动嘴唇,恰好含住他的指尖,愣了一下随即别开头。“问你呢,哪来的小凶狗,进门就朝我发脾气,惯的你。”沈栖:“我不是小狗。”梁喑咳嗽几声,沈栖这才发现他眼睛赤红一脸病态,“是不是发烧了?”“嗯,有一点。”沈栖:“……对不起。”“道歉做什么。”沈栖:“您生病了,我还跟您吵架。”“现在知道对不起我了?进门就撒泼,打算拿什么给我赔礼?亲我一口可不够。”沈栖跳下桌子,找了体温计回来一量直逼四十度,当场就把眼瞪大了。梁喑没办法,只好说:“行,去医院。”进了医院一检查,不仅发烧还有轻微的肺部感染,估计是已经烧了好几天。医生建议立即入院,梁喑说:“挂点水就行,我没那么多时间住院。”医生当场皱眉:“住院还要挑时间?你不要命了!”“我自己有数。”“你有什么数。”医生见说不动他,扭头去看沈栖:“你是家属?你是他什么人?”沈栖怔了怔,正想着怎么回答比较合适,医生又说:“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胡乱作,等到老了就知道后悔了,你跟我来办住院。”梁喑低声靠在沈栖耳边,说:“梁太太,我真抽不出时间住院,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沈栖耳朵发热,在医生和护士交代事情的间隙里小声驳回了他的请求,“不行。”顿了顿,他又说:“您乖乖住院,周末我跟您去出海,好不好?”梁喑让他这一声软绵绵的不行弄得心软,什么都认了。他也突然发现,沈栖的心好像比他想象中要软,并且吃软不吃硬,以后可以好好利用。沈栖办完住院手续回来时,护士已经扎好了吊针,梁喑靠在床头像是睡着了,侧脸比平时显得温和几分。他放轻脚步声过去,发觉梁喑眉头紧锁像是很不舒服。沈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生病,恍惚发觉其实他也是普通人,再无所不能也会被感冒袭击,也会疲惫倦怠。敲门声响起,沈栖打了个手势让对方放轻声音。护士进来换药,低声笑问:“他是你什么人呀?看你急得,别担心,挂两天水应该就好了。”沈栖看着梁喑手上的戒指,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走了。他陪了一夜,最后反倒是自己先睡着了,连什么时候拔针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窝在梁喑怀里,一翻身差点儿掉下床去。“别动。”沈栖恍惚几秒,吸吸鼻子闻到陌生的消毒水味,陡然清醒过来,“对、对不起我……”梁喑揽着他的腰,低头笑问:“怎么?”第34章 能栖杏梁(四)病床窄小,沈栖也不敢太大动作,僵硬的趴在他怀里想问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印象里他好像是坐在床边的,难道是梁喑抱他上来的?“你自己爬上来的。”沈栖惊骇,“我自己?是……是我皮肤饥渴症犯了吗?”梁喑单手搁在他腰上,压下想继续搂着那截儿腰的欲望,低声叹了口气:“不是,是你困了非要我抱着睡。宝宝,怎么这么黏人?”沈栖知道自己睡觉爱抱人,赧然垂眼,“下次我一定注意。”“注意什么?”梁喑的表情看起来太正常,语气也毫无破绽,沈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梦游的习惯,只好小声说:“注意不会爬到您床上去。”“我的床亏待你了?”梁喑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来与自己对视,清晰地从那双异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视线下移,落在微张的殷红双唇上。略带薄茧的拇指一下一下轻蹭,沈栖唇又热又麻,连带着心脏也一并紊乱。病房里很安静,空调微弱的出风可以忽略不计。沈栖看着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他没戴眼镜,视线毫无阻碍地落过来,像一张铺开却又不急着收拢的网,明摆着要做什么却又迟迟不动。沈栖几乎半趴在他身上,对方修长的手臂压在他的腰上。梁喑还没彻底退烧,呼吸比平时要热,一下一下缓慢落在颈侧。沈栖有一种连血管都被剥开了仔仔细细用热气蒸一遍的错觉。梁喑低下头的一瞬间,沈栖猛地推了他一把,转身跳下床:“我去卫生间。”梁喑险些被他一把撅下床去,眼疾手快攥住了床沿才勉强稳住,“……你这个……”红蕊买了早餐回来,在门口听了半天,敲门进来时终于背不过良心的谴责提醒沈栖:“昨晚你困得睡着了,我说叫你起来回家,梁总说让你在这儿睡,他抱你上床的。”沈栖从卫生间里探头出来,一双异瞳在耳根发红的样子下怎么看怎么软,红蕊心头一跳,心说难怪梁喑不要脸,这谁能顶得住。“我带了洗漱用具和衣服来,在卫生间。”红蕊提醒。“谢谢红蕊姐姐。”“哎呀应该的。”红蕊走近了,压低声音和他告密:“太太,梁总昨晚偷亲您,两次,我看见了,如果您想谴责他我可以帮您作证。”沈栖耳朵一热,磕磕绊绊丢了句“我不、不知道啊”啪一声把门关了。红蕊含笑往里走,陡然看到梁喑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场收起表情,端上一派严肃端庄:“梁总,早,昨晚睡得好吗?”梁喑皮笑肉不笑地讽了一句,“太太你也敢逗。”“……”红蕊放下文件和早餐,措辞十秒,诚恳道:“对不起,陛下,奴才知罪。”梁喑拿过文件翻开。沈栖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睫毛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水痕,不太自然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红蕊把还冒着热气的新鲜海鲜粥递过来,小声说:“太太,帮我跟梁总求个情?”沈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了眨眼看向梁喑,迟疑半秒,说:“梁先生……”“求情我就把她脑袋拧下来。”“……呃。”沈栖看向红蕊,一脸的爱莫能助。梁喑眼皮未掀,“林封的合同呢?”红蕊指指他手边另一个稍薄的文件夹,“这儿。”梁喑没急着拿,思量着吩咐了几件事,顿了顿,又扫了眼沈栖,却未明说。红蕊听说了昨晚的事,明白他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要去联系沈正阳。她深吸一口气,说:“梁总,我是上班的不是拉磨的,您这几件事搁谁身上都得办三天,我一上午给它办完,您当我是生产队的四缸东方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