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县尉看着灰狼，神情有些犹豫。
他对灰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次若非灰狼，他们也不会这么快便解决三狼山。
因此，他甚至觉得这次灰狼的表现十分可以。
虽然灰狼是三狼山的二当家，可却算得上立了大功，在量刑的时候可以酌情减少一些。
甚至，可以将灰狼无罪释放，用其他方式让灰狼弥补罪过。
毕竟人才稀缺，灰狼已有悔过之心，留着他或许还有大用。
至于如何向上面交代，他本身就是专门负责此案的官员，只要向上面递交案卷的时候，随便增减几笔，都能够保下灰狼。
但灰狼毕竟不是他的人，而且这次攻打三狼山，楚白的护卫队才是主力。
因此，即便想要保下灰狼一命，也应该由楚白提起，而不是让他来说。
如果让他来说，多少有些越俎代庖。
楚白并未注意到武县尉的神色，只是平静的说道：“灰狼，虽然你手上并未沾染太多无辜之血，但做错事情就要付出代价，此话你是否认可？”
灰狼点点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
楚白再次问道：“你可尚有未曾完成的心愿？”
灰狼仰起头重重的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我希望，死了以后可以埋在大哥的对面，让他再教导我一些，若非当年因为我惹了事，大哥也不会……”
楚白回头看向刑起，问道：“此事交给你了。”
刑起点点头，神情十分悲伤。
他知道灰狼犯下的过错，就算是杀他几次都不为过。
但二人毕竟曾经结义为兄弟，此时多少有些不忍。
可就像楚白说的，错了就是错了。
做错事情，必须付出代价！
“东家，我知道了。”
刑起攥了攥拳，说道：“只是东家能否给我这兄弟留一个全尸？”
楚白并未拒绝，点头道：“可以。”
话音刚落，灰狼突然一下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
正当众人大吃一惊，担心灰狼会暴起伤人的时候，刑起却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灰狼苦涩一笑，随即冲到刑起面前，嗖的一下抽出刑起手上的长刀。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他自己的喉咙。
鲜血汩汩的流出，灰狼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他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想捂住自己的伤口。
可此时早已经太晚，到最后他也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而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则是伸出手虚弱的往前面抓了抓，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最后，他虚弱的喊出一声大哥。
然后，手臂便失去力量的支撑，缓缓摔在地上。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阵阵感慨。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灰狼也可以算作英雄。
只是，最后选错了道路，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生在这种近乎于乱世的时代，每一步的选择都至关重要。
不论是向左还是向右，命运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这些选择也仅限于那些有能力之人。
寻常百姓，就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刑起蹲在地上，抱起灰狼替他闭上眼睛。
随后，痛苦的说道：“东家，我想告假几日，将他跟大哥安葬在一起。”
楚白叹道：“好，你只管去做便是，若是需要人手，也可以从护卫队中带上几人与你一同前去。”
刑起长叹一声，将灰狼的尸体抱起，缓缓走出。
等刑起走了以后，又将第四小队仅剩的几个人也带走了。
不久之前，刑起便从第四小队中派了十来个人，帮助捕头侯三带着那些土匪返回县衙。
此时，整个三狼山上便只剩下武鸣的第二小队，以及那些被囚禁在水牢之中的人。
第二小队只有十几个人，此时多少有些人手不够的样子。
楚白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衙门那些帮闲也留下了。
不然，他也不会面临人手不够的情况。
看着被囚禁在水牢中的那些人，武县尉此时也有些头痛。
“楚公子，要不如还是先将这些人放出来，等明日衙门再派了人过来，再将他们一同带出去？”
武县尉迟疑片刻，试探性的问道。
之所以要把他们带回去，而非将所有人直接放走，一是这些人许多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三狼山又算是处于荒山，真要把他们这么放走，无异于让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无法平安返回。
另一方面，他们也需要跟凌安县的人进行交接。
楚白想了想，水牢中的这些人也不少，光靠武鸣的第二小队也没办法全部带下山。
他点了点头道：“好，先把这些人放出来，然后给他们检查一下伤势，再询问一下他们的籍贯，以及……”
他的话并未说完，只是看向那些已经麻木的女子。
当初，他在大龙山上也解救了一批女子。
但那些女子却不愿意下山，更不愿意回家。
之所以这样，并非因为他们留恋大龙山，而是因为当初被折磨的太惨。
以至于，她们担心下山回到家之后会被其他人唾弃。
因此，她们宁愿留在山上自生自灭，也不愿意回到父母的怀抱。
虽然她们才是受害者，真正该被罪该万死的，是将她们掳上山的石山等人。
可最后承受责骂的，却是她们这些本就已经遍体鳞伤之人。
楚白之前在大龙山解救的那些女子之中，也有两人因为惦记山下的丈夫和孩子，最后选择了回家。
可没多久，楚白就听说她们中的一人因为忍受不了周围的流言蜚语，以及自己家人的歧视和谩骂，选择了悬梁自尽。
剩下的那人，则是又重新回到了大龙山，帮楚白制作香皂。
或许也有那种十分疼爱自己妻子的人，并不会对自己的妻子冷言冷语，还会百般开解。
但那样的人，只能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而当初受过的伤害，依旧会犹如参天大树一般，肆意成长！
尤其是每当自己的丈夫对自己选择宽容和理解的时候，那些伤害就会犹如鞭子，一次次的打在身上提醒她们。
她们是……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