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走廊,两边立着鬼斧神工的灯柱,好像数只碗口大的眼珠,在阴暗中,注视着飞奔而过的苏幼恩。
追在他身后的郭玉祥喊道:“喂!等一下!等一下,幼恩兄!”
声波由远及近,“刷”地一下,感应灯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亮起。
长长的走廊,敞亮开来。
幼恩已经跑到了电梯口,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跳动,意味着电梯从一楼升上来了。
他早听到了郭玉祥的声音,这才微微侧首,那个狼狈的人儿正边向他跑来边气喘吁吁地朝他招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幼恩兄,你冷静一下……”
这时,有第三道声音自远方来:“你们两个,站住!”
话音刚落,幼恩就看到郭玉祥身后多出两个人影,朝他们冲过来。直觉告诉苏幼恩,来者不善。
多年养成的求生欲使幼恩瞬间做出反应: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反正按他的说反着来就对了——他们既然要他“站住”,就绝不能站住!
他回身就是对电梯的上箭头按钮猛戳一通。然而无用,电梯还在四楼,比他那个系统还狗屁,悠哉游哉,敢情学诗人作诗呢!
嘈杂中,系统苏醒了,在他心底小声暗道:【叮~系统提示:走逃生梯、走逃生梯……】这个声音实在痒得他不行。
其实不用它提醒——幼恩东张西望一番,“嗖”一下就溜进黑黝黝的逃生通道,步履灵活如猴子般窜下楼梯,一瞬间没影了。
身后,郭玉祥的声音仿佛困在了逃生通道中似的,像弹珠一般在四壁八方荡漾:“幼恩兄,等等我——”
幼恩哪里听得进去,他头脑简单:反着来就对了呗!想着,他沿着台阶一口气从七楼跑到一楼。从阴影里望到,一楼大厅里的宿管老先生正支着椅子托着下巴打瞌睡;自然,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快到模糊的人影狂奔着冲出了大厅。
夜风冷得叫幼恩直打了一个啰嗦。
可他意识火热朝天,好像无所畏惧般。他心想着要快点找回票子,笃定那票子肯定是当时搜索密室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那了!迷迷糊糊,顶着寒风,他再一次逼近了医务室。
只是这一次,好像早料到他会折返、防着他一样,医务室灯火通明。
乍一看,那边火树银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以一根烛火为代价映出来的幻象。幼恩定睛一看,眼前景象又变了,白色的灯光从窗子里透出,凄凄惨惨戚戚然。
他愣了愣,心生怪异,突然有了灵感,手指着医务室的病房,一间一间地数过去,顿感头皮发麻——密室居然不存在!
他一度怀疑是自己走错了,却仍然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从脖颈冷到了脚跟。刚一闪神,再一看,医务室起雾的窗玻璃后,竟立着一个人!
时间仿佛停滞,世间万物停止生长,不知是过了多久,他听到系统在唤他:【……宿主,宿主!】
幼恩回过神来。
亦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跑出了原目的地十万八千里远。
幼恩脚一软,瘫坐在地,额头冷汗淋淋,四周草木皆兵。月明之夜,地上是白霜与藻荇。薄薄的一纸衬衫,贴着他骨瘦如柴的脊梁,苍穹下,衣袂翩鸿。
好许,镇静下来的他徐徐对系统道:“系统,我疯了……”
他困了,伸了个懒腰,再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他嘀咕着:“狗屁系统,我要是不疯,为什么要管闲事呢?”
系统沉默着。他继续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呀,我要带着她找到妈妈……”
除了平时最狗屁的系统,谁也不知道幼恩此刻怎么想。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能这么自私!幼恩自小蒙兄妹长辈照顾,理当懂事感恩。妹妹从不是玩物,我亦不是合格的兄长,可是妹妹只有我一个兄长了……人都有低谷失意的时候,但只要还有家,还有信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还有,谢谢你啊,狗屁系统!”
系统道:【谢本系统什么?】
幼恩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系统道:【说梦话吧你!】
幼恩道:“也许吧。”
相较悲催落幕的大哥,这老天啊,良心发现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一个重新认识自我、重新生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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