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珠下个月头就结婚了，程秋英肯定是要跟他们商量程秀珠结婚的事。
丁苗答应着走了，走到前院，正好碰到柳春花。
柳春花手里拿着个鞋底，一边纳一边勾头朝后院看。
上回柳春花被程立阳按在水瓮里泡成个落汤鸡，倒没病，不过也蔫了好几天，见了丁苗都躲着走，在程立阳跟前，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会儿却主动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就跟被程立阳按在水瓮里的不是她一样，“他二婶，坐下歇会儿？”
丁苗不喜欢柳春花，不乐意搭理她，脚下没停，“不坐。”
柳春花却拦住她，小声道，“刚娘跟没跟你提秀珠嫁妆的事？”
“你要给秀珠添嫁妆？那你要跟娘商量。”
丁苗说完就冲着后院喊，“娘，大嫂要跟你商量给秀珠添嫁妆的事！”
柳春花都要吓死了，赶紧把丁苗拖到了一边，“他二婶你别喊！”
丁苗皱眉，“大嫂你咋总是心口不一，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柳春花，“……”要不是想把她拉到一个战壕，多个人多份力量，当她愿意跟她说话？
现在说个话能把人噎死。
程秋英以前跟两家都透过口风，程秀珠结婚的时候，两家各拿20块钱添嫁妆，“你们就这么一个妹妹，她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大头不让你们出，小头你们不能少，一家20块钱给她添嫁妆。”
柳春花嫌多，依她的意思，一家5块钱顶天了。
她一个人不同意，不成气候，她得拉上丁苗，程立山听她的，老二听丁苗的，到时候两家咬死了一家只出5块钱，再多没有，老太太也没辙，老太太再凶悍，也不可能去两家家里硬搜。
柳春花打的好主意，所以不计前嫌跟丁苗套近乎，结果丁苗却不接她的话，她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干脆直说，“娘跟我提过……”
丁苗“哦”了一声，脚下却不停地走了。
丁苗脚步轻盈，柳春花跟不上，跟到自家门口，丁苗已经进了隔壁院子，程立阳在家，柳春花可不敢跟过去，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先忙，回头得了空咱俩再说。”
没听到丁苗回她，算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她当然也不是真的热脸，她暗戳戳等着丁苗求她那一天。
程立阳瘸了，丁苗一个妇道人家撑不起那个家，以后东东大了，说媳妇，盖屋子，都得靠程立山这个大伯出头，到那时候丁苗能不求她？等丁苗求到她头上了，她再要丁苗好看。
丁苗进院子的时候，东东蹲在程立阳跟前，头上戴着丁苗给他编的小老虎，手里拿着小狗，目不转睛地看着程立阳手里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是俩人从公社回来的路上扯的，东东要拿回家玩，丁苗就给他扯了一把。
东东回来了拿小老虎和小狗给程立阳看，“爹，娘说小狗是你，小老虎是我。”
程立阳属狗，东东属虎。
程立阳默不吭声地从东东手里拿过去狗尾巴草，左一拧，右一拧，拧了没几下，一只精巧的小兔子就出现在他手上，两只长长的耳朵忽闪忽闪。
比丁苗编的还好看。
东东眼睛一亮，“这是娘。”
丁苗比程立阳小5岁，属兔。
狗，兔，老虎，一家全了。
东东拿着三个狗尾巴编的狗兔子和老虎，宝贝似的跑去隔壁程秋英跟前显摆去了，程立阳看了看丁苗，招手让她过去，“过来。”
丁苗不明所以，乖乖地走过去，程立阳站起来，从她头发上摘下两片叶子。
估计是刚从树下走过的时候掉上去的。
两人靠的近，丁苗满鼻子都是程立阳的味道。
她仰头看着程立阳，看到了程立阳坚毅的下巴，微抿的嘴唇，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搭下来，小扇子一般。
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好看，感觉她能一直看都不烦。
程立阳见丁苗一直盯着他看，问她，“怎么了？”
丁苗觉得自己的感觉有点怪怪的，苦恼道，“我也不知道。”
“不要理大嫂，有什么事，你让她找我。”
刚才他听到了柳春花跟丁苗说话，他了解柳春花，一肚子心眼，丁苗性子单纯，还以为刚才柳春花说了啥把她给气着了，自个儿生闷气。
幸好程立阳转移了话题，不然她可能会把自己的感觉说给程立阳，让程立阳帮她分析一下。
“她想跟我商量给秀珠添嫁妆的事，我没理她，不过刚娘也让我跟你说一声，晚饭都去她那儿吃，说大家坐一块儿合计合计。”
“嗯。”
到了中午，两家人都去程秋英那儿吃饭。
程秋英日子过的节俭，把老大老二两家人喊过来吃饭，做的也是平常自己吃的：一大锅咸疙瘩汤，蒸的窝窝头。
不过今儿个咸疙瘩汤里搁了点肉，上次李强带过来的那块肉，丁苗分了一半给她，她都熬成了油，油渣一直没舍得吃，今儿个都丢到了咸疙瘩汤里。
李强拢共也就拿过来半斤多肉，一半也就二三两，油渣也没多少，往那么大一锅咸疙瘩汤里一放，不显眼，冷不丁的才能看见一小块。
李福生和李贵生扒着锅沿找油渣吃，程秋英一人敲了一筷子给敲走了，“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程秋英骂是骂，可到底心疼孙子，把锅里的油渣挑出来，都分给了几个孙子女。
吃过了饭，程秋英让程秀珠去刷锅，又打发走几个孙子，这才说正事。
她闲不住，顺手拿过一只鞋底，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道，“许家那边托人捎了信，大后天过来送好，商量秀珠跟广林结婚的事。”
程秀珠找的男人叫许广林，家是许家大队的，比程秀珠大1岁，今年21，前头5个姐，就他一个儿子。
程秀珠是老闺女，又是遗腹子，程秋英舍不得她出嫁，原本是想留到过年的时候再出嫁，可许家却想在6月头就娶程秀珠进门。
7月就开始收夏粮，许家是想在夏收前娶程秀珠进门，家里就多一个人挣工分，就能多分些粮食。
许家的算盘打的精，程秋英心疼闺女，可也确实不好再留，程秀珠今年都20了，已经不小了，闺女自己也愿意，她就答应了许家，6月头结婚。
结婚是大事，程秀珠又是家里最后一个，以程秋英的意思，不能让程秀珠太寒酸。
闺女她不让俩儿子帮着养，她一手拉扯大，不过闺女结婚的时候，俩儿子得添嫁妆，也不要多，一家20，两家就是40，这是当初说好了的。
许家答应了200块钱的彩礼，她一分不要，都叫闺女带走，这些年她自己也攒了点，除了给自己留个棺材本，剩下的都叫闺女带到婆家，这杂七杂八的加起来，闺女也有小300块傍身，只要她别犯傻一口气儿都花光，她在婆家就一直有底气挺直腰杆。
这是她以前的想法，现在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老二腿脚不好，挣不来钱，老二那一份，明面上该拿还是得拿，不过事后她会再偷偷的还给老二。
老二以前挣钱的时候，没少给她钱，她原本是攒着当棺材本，眼下老二有难处，她把钱还给老二，只当是老二在她这儿存的钱。
柳春花特意跟丁苗坐一块儿，程秋英在上面说，她在下面跟丁苗咬耳朵，“他二婶……”
丁苗拧眉道，“大嫂你想说啥你大点声。”
几双眼睛都看向柳春花，程秋英气道，“老大家你有啥不能好好说，非要背地里叽叽咕咕。”
柳春花拉不来丁苗这个“同盟军”，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娘，秀珠结婚，她又是最小，我们当哥嫂的，肯定得给她添箱，没爹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她……”
程秋英没好气道，“别提那个死鬼！”
柳春花，“……”正要接着说，就听到外面有人往这儿跑，跑的还很急，一边跑一边喊，听声音是程胜利，“三婶子！”
程秋英有俩姐，所以小名叫三妞子，不过那俩姐早夭，不等成人就没了，但村里还是都习惯按小名喊她，程胜利这辈儿的都喊她三婶子。
程胜利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跑的急，一头撞到了走到门口的程秋英身上。
程秋英被撞得后退好几步，没好气道，“胜利你跑这么急干啥，撞鬼了？”
程胜利呼哧带喘的，话都说不利索，“可不，可不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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