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西斯格尔

这大概是西斯格尔最差的一次乘车体验了。

他不知道这类列车到底采用了何种结构才能使这看起来还算规整的卧轨行驶得如此之偏颇。

在这种非常时期,虽然自己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但这一趟旅途下来。

——头晕,恶心,身体上的老毛病似乎随时都像会复发一样。

这令他心底不禁泛起一丝犹疑,开始反思自己此次抉择是否正确。

西斯格尔·莱斯·阿德卡纳

作为前联邦总统的副手——联邦调查局局长、著名大学教授的他。

——之所以会坐上这种旧式列车,并不是因为想要体验底层人民的生活状况。

而是——西斯格尔很明白,随着前总统的倒台,自己早已成为警察部的重点监视对象。

说不定现在系统化的交通干线上,都已经被安插上了联邦的眼线。

尤其是对他这种与前总统关系匪浅的人士来说。自己的行踪可能一早便完全暴露于警察部的睽睽众目之下。

“唉”

这位年过半百的先生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至今无法释怀那位老朋友在电视上所作所为。

实在是令人深思,他为何要如此贬低自己,而去承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距离联邦总议院的审判还有三日。

在那时,自己的那位老朋友便将会在圣台向公众执行他的死刑,成为后方墓志铭上遗臭万年的标志。

西斯格尔想起了他的那位朋友在去往监狱前给他的最后的嘱托

——把那样东西带回安娜斯卡。

想起这位扣扣搜搜的老朋友并没有给过自己什么像样的玩玩意——不过有一次,倒是个例外。

在那个他即将被联邦特工以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带走的夜晚,他将这个公文包递给自己的时候,曾留下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geschenkdesteufels】

那样东西,兴许便是指眼前这看起来透露着一股穷酸气息的皮质公文包。

西丝格尔轻轻摩挲着公文包的表面,看起来这曾经的故友没少捣鼓它。

包身磨损得厉害,边角处甚至有些破裂,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破旧感。

一个小时前。

当时的他,正一头扎进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堆里。

往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压抑所笼罩。

办公桌上,各类文件夹、报告以及绝密档案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一桌,纸张毫无秩序地相互堆叠,摇摇欲坠。

窗外的天空被阴云紧紧裹住,仅有几缕灰暗的光线,竭力穿透那厚重窗帘的缝隙艰难地钻进屋内,反倒让这沉闷的氛围愈发浓重。

办公桌旁的地面上,同样摞满了难以计数的文件袋,其中的资料零散地散落在地上。

空气里氤氲着纸张与墨水混合的气息,似隐隐还透着一丝霉味。

在他那张老旧的木制座椅后,书架被各类厚重的法律典籍和政府文件塞得满满当当。

墙角那台旧式落地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秒针不紧不慢地挪动着步伐。

那恼人的白噪音,似寂静之中向他发出无声的敦促,不断撩拨着他本就紧绷的心弦。

西斯格尔的视线自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缓缓抬起,转而投向办公室另一端——一台老式咖啡机

只见咖啡机旁的餐桌上,数只空纸杯随意摆放着,咖啡渍在杯底凝结成了深褐色的痕迹,显然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很长时间。

正值此时,办公室的门被轰然撞开,诺曼斯特喘着粗气疾冲而入。

他是西斯格尔最为倚重的党羽之一,素日里皆是冷静自持之态,然而此刻,其面庞之上却明晰地写满了焦虑之色。

“西斯格尔,”

诺曼斯特压低声音,迅速走到他的桌前。

“我刚收到可靠消息,现任警察部局长诺恩将在三个小时内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西斯格尔心头一紧,他知道诺恩一向铁腕执法,此次行动必定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了威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记住,西斯格尔,”

威廉曾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语气凝重地这样说道

“如果情况变得无法控制,你一定要去我告诉你的那个地方,取回那个公文包,它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西斯格尔知道,威廉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留给他这样的嘱托。

当下,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已然迫在眉睫,他务必即刻付诸行动,分秒都不容再有丝毫延误。

“诺曼斯特,帮我拖住他们,我必须去取回一样东西。”西斯格尔迅速合上文件,站起身来。

诺曼斯特微微点头,纵使他此刻的神情仍被忧虑占据,可他心底清楚,此刻已无暇多作问询。

“你快去吧,我会尽量拖延时间。”

西斯格尔疾步踏出办公室,驱车朝着威廉曾告诉他的那个秘密住所疾驰而去。

沿途之中,他的内心虽一度被那慌乱的情绪所充斥,然而那潜藏于心底的决心却仿若磐石般坚定不移。

他深知,那公文包之中,乃是能够将联邦那隐匿于黑暗深处的真相彻底揭露的关键铁证。

亦是他们仅存的一线生机与希望所在。

终于,他到达了那处隐秘的住所。

这是一间处于城市边际的老式公寓,其外貌质朴无华,毫无吸睛之处。

可谁能料到,屋内竟藏匿着威廉悉心筹谋数载的隐秘。

得益于威廉的周密筹算,联邦调查局那群忠犬似乎尚未嗅出此处潜藏的隐秘端倪。

想到这,西斯格尔那颗紧绷着的心脏似乎因目前的状况而产生一丝略微地松弛。

但目前严峻的局势便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他马不停蹄的迈入门内,迅速觅得了威廉曾向他言及的那个藏匿之所——

一个不起眼的墙角暗格。

西斯格尔的手指似乎因那纷乱的心绪而微微颤抖着,但最终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按下了暗格上那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机关。

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械转动,在那嵌入暗格的小门被推开的刹那,西斯格尔迅速探手,稳稳取出公文包,并将其紧紧攥在手中。

而除了这个公文包外,角落处还横躺着一只老旧的铜制怀表。

那怀表的表壳已经严重变形,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凹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撞击。

表盖无法正常合拢,歪歪斜斜地耷拉着,露出里面已经停止走动的指针,表链也断开了几节,七零八落地散在一旁。

然而此刻迫在眉睫的情况,令西斯格尔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突兀的破烂玩意上。

只是怀着一丝不安的感觉淡淡地瞟了一眼,便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这是非之地,驱车赶到那现已无人问津的旧式车站。

他明白,接下来的旅程将充满危险和未知,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前行。

但现在,西斯格尔期盼这手中公文包里的东西能够挽回那位老朋友的罪名,同时,这也意味着联邦那些不可告人的某些黑历史将公之于众。

这无疑会得罪那些狡猾的议员们,并得以回馈他们永无止境的报复。

但是,西斯格尔还是决定这么做,他必须要报答他最主要的朋友对他多年而来的恩情。

为此他将不惜一切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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