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六停下转身。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梁初月立刻清醒。
人不能记吃不记打,眼下的好,抹平不了曾经的恶,一条阴沟里不能翻两次。
于是顿了顿后,梁初月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我想说的是,你上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程六眼底闪过失望,方才她叫他时,他还以为她有点舍不得自己……从写和离书到现在,她都是一派冷静,她的眼睛里不仅没有半分留恋,便是连怨恨不满都不曾有过。
她对他,便如同一个陌生人。
想到最开始成亲时,她看他的眼睛里总是透着浓浓的倾慕……心里隐隐的疼,不强烈,却叫人无法忽视,并且会一直持续下去。
程六眨眼撇去眸中情绪,嘴角上扬,眼底浮起似笑非笑,“挣钱这种事儿可不能随便张扬,我只能跟我媳妇儿说。”
这话明显在调戏她。
在原主的记忆里,程六是个严肃沉默寡言的人,从未像现在与她说笑过,每一次开口都像在举办丧葬礼一般庄严肃穆,让人连笑都显得不合时宜。
反倒是现在和离之后,他竟然学会了开玩笑。
程六离开后,梁初月杵着拐杖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心里满满的很充实。
还真得多亏了程六给她盖的这个院子。
别说在这样的时代了,便是在现代,离婚都是一件会受人指指点点的事情,这种时候她若是回家,必会让娘跟着受人闲话。
眼下有了这个小院子,她便可以等到成为小富婆以后再风风光光的回去带着娘一起享福。
好在落梅村和桂花村还隔的有些远,这边的事儿没那么快能传到桂花村去,她要趁着这段时日好好赚钱。
可惜这养伤的一个月,后山没人照料,那开出来的地肯定又荒了。
还好家禽都没有放出来,不然全得死。
系统里倒是什么都可以买到,用的也是和现实中一样的货币,可价钱却是翻了好几倍的,还好系统一开始便送了她一些基础蔬果种子和牲畜,不然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买不起里头的任何东西。
伤腿最少还得修养半月才能上山,眼下也只能等半月以后再去收整后山了。
这厢。
程六一迈进家门,就看到王氏站在凳子上,她一只手抱着程父的灵位,另外一只手扯着头顶悬挂的麻绳。
看见他进来顿时老泪纵横,脖子往绳子里一塞便哭喊了起来。
“我不活了!老头子诶,我来找你了,你可要等等我呀!”
说着便作势要踹翻脚下的凳子,但为防个万一,这凳子王氏没敢真踹。
但她觉得自己的委屈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了,以程六的孝心,一定会立刻上前来阻止自己,还会心生愧疚从而乖乖听自己的话。
可叫王氏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程六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却一动不动,便那样立在门口,双手环胸,靠在门上静静看着她。
不孝子,眼下连生母的死活都不顾了!
王氏心里怒气翻滚,但摇晃的身体却不敢再摇晃。
若真一不小心把凳子踢了,这不孝子又不上来救自己,岂不是稀里糊涂的就死了!
在面子和命之间只稍微犹豫了一瞬,王氏便抱着灵位自己下来了。
程六见此微微挑眉,轻笑问道:“不上吊了?”
王氏一听顿时气的面红耳赤,把程父的灵位往桌上重重一搁,哭着质问道:“老六,娘一个寡妇,拉扯你到这么大,眼下你便是如此报答生养之恩的吗?你太令娘失望了!”
程六提步上前,抱起程父的灵位,小心的放回柜子上,擦了擦上头的灰,却没有转身,“初月给姐夫的十两银子怎么回事?”
王氏一阵心虚,仗着这事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当即装聋作哑:“什么十两银子?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程六唇角轻扯,弧度讽刺:“那好,我每月让你转交给姐夫的五两银子呢?”
王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唏嘘:“我给他了,他也是,拿了银子还来闹,还不肯承认收了银子,你说他这人,从前老实巴交的,眼下怎会变成这幅尖酸刻薄的模样?唉……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任谁照顾一个活死人一年都好不到哪儿去的,怪只怪你四姐,摔成活死人拖累了他。”
程四妹变成活死人还不是梁初月造成的吗,那怪到最后还是得怪梁初月。
王氏笃定,便是梁初月会引诱,可只要有程四妹这根刺在,程六就不可能与她交心。
自己只要利用这一点,一定能唆使得程六把那六十两要回来,到那时候,再把梁初月与野男人苟合被休的事儿闹到桂花村去,叫梁初月彻底成为过街老鼠,自己受不得羞辱去自尽!
便在王氏算盘打的‘啪啪’响时,程六冰冷的声音传来。
“姐夫拿没拿到银子,我一打听便可知,同样的,梁初月到底有没有拿出十两银子来,我只要去一趟桂花村就能知道,娘……您做个人吧。”
一旦打破了固有思维,从前的一切都开始可疑起来。
眼下程六再想起新婚夜娘过来转告他,说梁初月哭诉自己年纪太小不宜同房的画面,又是一阵疑窦。
梁初月嫁过来时已是十七,比起村里其他新嫁娘,并不小了。
而且她爱慕自己,他甚至好几次发现自己着单衣时她都有红着脸偷看……
洞房这事儿,也得向梁初月求证才行。
当晚,程六做好晚饭,把饭菜分出来一份,便端着去了梁初月的院子。
结果刚到院门口,就看到程进财杵着拐杖站在同样杵着拐杖的梁初月面前,害羞的把一个装着饭菜的竹篮子递给她。
“这是我娘做的,我娘说你受伤没人照顾,特地叫我送过来的!”
程六心里当即腾起一股火,想也没想便上前,把自己的饭菜递向梁初月,“这是我做的。”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知道你受伤需要照顾!”
话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程进财看见程六,先是有些尴尬,随即想到他眼下已经不是梁初月的丈夫了,自己心虚个什么?于是抿了抿唇,把手里的竹篮往前伸了伸,“其实……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
眼下梁初月已经不是他人妇了,做为男人,不该再藏着掖着,他喜欢梁初月,想做她的丈夫,就是要让她知道!
一瞬之间,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浓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