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一路南行,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要开三十多个小时,火车上挤满了人,钟山却显得格外孤独,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只能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饿了买一碗泡面,累了就趴在小桌板上睡一会儿,这是钟山第一次出远门,没有溢于言表的兴奋,也没有对未来的迷茫,他只想随遇而安,他还没有从灰色的心情里走出来。
车窗外景色变幻,连绵的丘陵逐渐被很有个性的山峰取代,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钟山对面空出了两个座位,很快就被本站上来的两位乘客填上了。
新来的旅客是两位小姑娘,一个扎着辫子,一个扎着马尾,年龄跟钟山差不多大,她们看着钟山嘴角含笑,好像是发现了同类,同时也在奇怪这个型男为何会独自旅行。
“你好,你要去哪里?”火车开动以后,扎马尾的小姑娘主动跟钟山搭讪。
“火车开到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就是广州咯,你是哪里人?”
“江州。”
“普通话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钟山。”
“我叫马斐,她叫苏苏,认识一下。”
马斐主动伸出了手,钟山只好跟她握了一下,触手冰凉,柔若无骨。
“你的手链好特别。”
“我爷爷给我的,从小就戴着。”
“能给我看看么?”
“可以。”钟山从手腕上取下石头,放在小桌板上。
马斐拿起石头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材质,洁白无暇,光芒内敛。
“做个吊坠还不错,送给我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送给你,可惜你戴不了它。”
“为什么?”
“你戴着它会天天做噩梦。”
“跟你说着玩,又不是真要你的,何必要吓我。”
“你在说着玩,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马斐和苏苏从包里拿出很多小吃堆在小桌板上请大家吃,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她们性格外向,无拘无束,非常有亲和力。
“两位小姑娘真是不仅人长的漂亮,心地还这么善良,哥哥在广州做生意,到广州之后我请你们吃饭啊?以后可以经常来找哥哥玩。”坐在靠过道的中年男子见马斐和苏苏人才标致,打起了歪心思。
“好啊,哥哥是做什么生意的?”苏苏痛快地答应。
“哥哥做服装批发的,自己开公司,你们第一次到广州吗?有住的地方没有?需要的话我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广州城鱼龙混杂,坏人很多的。”
“哥哥你真好,初次见面就对我们姐妹这么好,哎呀,你不会是对我们有什么企图吧!”马斐见多了男人这幅嘴脸,心说你就不是个好人,但嘴上还是要逗他。
“哥哥怎么会对你们有什么坏心,我是什么样的人,接触久了之后你们自然就清楚了。”
……
钟山在她们的欢闹中又沉默下来,马斐注意力还在他身上,她总觉得这是个很特别的人。
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下来,上下客的时候,每节车厢都有车站工作人员在车门处检票,车门关闭以后,马斐透过车窗看到有很多年轻人直接从车窗里爬进了列车,顿时紧张起来。
“糟了,苏苏你带的钱赶紧藏好,包里就准备点零钱,我们可能会遇到麻烦。”
“什么麻烦?”钟山不解。
“你们也别问了,大笔的钱赶紧藏起来,身上就揣些零钱。”
“那我要去洗手间。”苏苏好像明白了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小细节做什么,就在这里藏吧。”马斐着急催促。
众人都开始隐匿现金,马斐和苏苏也把钱包里大笔的现金拿出来,藏在身上最隐秘的地方,钟山看着他们着急的样子,自己却没有任何动作。
火车很快再次开动起来,马斐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前面的车厢里喧闹起来,好多人跑到他们所在的车厢来,又穿过他们的车厢往后面的车厢跑去。
“怎么回事?”
“有人在抢钱!”
跑过来的旅客带来的消息让钟山他们车厢里的乘客也骚动起来,钟山旁边的乘客也想起身躲避即将到来的抢劫。
“没用的,他们把时间掌握好了,在到达下一站之前,没有一节车厢能逃脱他们的洗劫,越躲到最后的,越是他们抢劫的对象。”马斐说道。
几分钟之后,一个赤裸上身的胖子迈着方步出现在车厢连接处,胖子光头,一脸横肉,膀大腰圆,胳膊上还纹着一只龇牙咧嘴的老虎,右手提着一把夸张的九耳鬼头刀,耳圈里的铁环晃动起来哗啦啦作响,这么有特色的冷兵器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所有人听着,爷爷最近手头紧,向各位借点钱花,识相点自觉把钱交出来,花钱消灾,折财保命,有哪个敢藏着掖着,爷爷剁你一只手!”
胖子走过,后面跟着四五个小弟,也都光着膀子,腰里别着长刀,两人一组一前一后抬着两只箩筐,筐里堆放了一些现金,还有几块手表,这是他们之前的收获。走在最后的又是一个粗壮的大汉,同样提着一把鬼头刀压阵。
每走到一组座位前就停下来,将箩筐放在过道中间,强迫两边座位上的旅客将钱包交出来,取出里面的现金丢进筐里,身上有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也会一并被抢过来。
谁要是心疼现金不愿意交或者敢多两句嘴,小弟马上就会上去给两个耳光,如果还有企图反抗的,老大的鬼头刀就会架到他脖子上。
来到钟山他们座位旁边,小弟摆好了箩筐。
“主动点吧,各位,不要让我们兄弟亲自动手,来,从你开始,给老子带个好头,起个示范作用。”领头老大对着坐在靠过道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一桌的人刚才都得到了马斐的提醒,大多都把现金藏了起来,男子羞涩地摸出钱包,拿出里面的几块零钱放进筐里。
“看你人模狗样的还穿个西装才让你带头做表率的,你他娘的就是这样给老子做表率的?你是干什么的?”
“他说他是开公司的。”马斐在旁边小声落井下石,这一刀补的好狠!
“开公司的也好意思拿这几块钱出来!怎么着,真当爷爷是叫花子?给我搜!”老大愤怒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小弟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拽起男子按在桌板上,才把衣服撩开,身后皮带里夹着的一叠现金就大方地展现出来。
老大一把将钞票抓出来扔进箩筐里,“你奶奶的,一百块的大钞你要藏就算了,十块五块的你也掖屁股沟里,真是没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啊。”说着挥起鬼头刀,将刀背狠狠砸在男子背上。
中年男子一声哀嚎,差点吐出血来,趴在桌板上就昏死过去。
“前边这个没带好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家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要向他学习,这位小朋友,该你了。”老大指着钟山说道。
“我没钱。”
钟山声音像内心一样平静,他已经做好准备反击了,不管结局怎么样。
“大哥,他真没钱。”不待老大发火,马斐立刻就接过了话,“他是我老公,他的钱都在我这里,男人有钱就变坏,江湖水深,讨口不易,我们身上也只有这么多,少了也请大哥不要见怪。”
马斐说着从包里掏出钱包,将里面的两百多块钱拿出来,放入过道中的筐里。
“你老公手上戴的什么,取下来看看。”
“依大哥的江湖阅历难道还看不出来,他戴的非金非玉,地摊上买的一个装饰品,又不值钱。”
虽然马斐不停打圆场,老大仍盯着钟山看,面带不屑,钟山不闪不避,也直勾勾地看着胖子的眼睛。
老大跟钟山僵持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进筐里拿出马斐丢进去的二百多块钱,仍在还趴在桌板上中年男子的背上。
“爷爷看出来你们是做什么的了,要不是赶时间,老子真不介意在你们身上爽一爽,不过你们跟我们兄弟一样都不容易,挣的都是辛苦钱,被抓住都要蹲大牢,你们的钱我们不要,下回还可以到你们堂子里来照顾你们的生意,你们在哪家上班?”
“大哥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嘛,看缘分嘛,有缘自然会相见的。”
“吃的青春饭,知道讨口不易,还要养个小白脸,切~”
老大说完不再搭理他们,开始搜罗另外一边,然后继续向前推进,等这伙人全部离开了车厢,马斐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你怎么回事,找死么?”她盯着钟山怒问。
“如果我是找死,你不是作死么?”
“我怎么作死了?”
“你的胆子比我大,敢在刀尖上跳舞!一句话让这家伙躺这儿了,要是胖子把他杀了呢?你冒充我女朋友,如果我跟他起了冲突,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为什么?”
“这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是为了救你!”
“为什么要救我?”
桌板上的男子悠悠醒转,看见马斐双目喷火,正欲动手,被钟山按住脑袋砸在桌板上,又昏死过去。
“看见没有,这就是玩火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