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知道此刻的定月彻经历着什么,肆意杂乱的人群包围圈,手持火把肆无忌惮纵火的家伙,凌乱邪恶的手舞足蹈,看起来像某种误入了的恶意祭祀仪式。
身上捆绑的质感真切,手脚上疲乏的感觉让定月彻似乎丧失了挣脱的能力,这是一个荒诞又混乱的夜晚,无数的,看不清脸的,带着面具的家伙们……
苍老的,幼小的,男女都有的,叫嚣着,疯狂的,齐齐又繁杂的喊叫着什么……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手举火把,他们带着凶邪的傩戏假面,他们肆意摆弄肢体……
定月彻看的清晰,那人群中走来一个人,似男似女面容模糊难辨,他手中已经不再是火把了,走到了这被束缚的火堆中间,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定月彻,脸上的面具跟着他的脸,一起裂开了难以言喻的可怕笑意。
邪恶无比。
…………
定月彻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是满目绚烂的花束植株,红的粉的紫色的,一簇一簇接连满目争先恐后的想要挤进脑子里。
好像……一群新鲜美丽的妖精,正要吸食自己的脑子。
定月彻下意识的发散出这样的思绪,他没有动。
异香恍惚飘渺的环绕在他身边,如处仙境云端……精神恍惚。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异香之中,还裹挟着一丝薪火燃烧的味道,焦炭般的星子,跗骨之蛆一般的,紧紧纠缠。
身下的感触有些怪异。
湿湿软软的触感,身侧的花朵,怎么也能在思绪回炉的时候差不多了解一些了。
定月彻没有动,任由土壤的湿气缓慢又坚定的侵染他的衣服。
他解决完炸药的任务之后就想要回到自己的小家……安室透,安室透也是跟着的……
嗯……?安室透呢。
虽然感觉哪里好像出了问题,但是定月彻不知道是被什么影响了,现在的情绪波动甚至没有在梦境里的那么大。
也许是在梦里被调动的情绪能力太高,以至于现在睁眼了也久久难以缓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小院子里就这样躺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感受究竟……
“你是谁,怎么躺在这院子里?”
清丽的女孩儿声音响起,就在这小院的边墙。只是院墙镂空,被这个小姑娘探头来看。
“欸,你醒啦,那就快别在地上躺着啦,在地上躺久了可是要生病的哦。”
定月彻动作有些艰涩的扭头看他,嘴唇嗫嚅的着似乎是说不出话。
“欸,你们家的门没有关上,我能进来吗。”
也不等定月彻回答,或者说自己根本也没等定月彻回应,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女孩穿着素白的长裙,皮肤白的好似洋娃娃,十六七岁的年纪,看上去并不比定月彻大上多少。
这位少女在从镂空的墙面装饰之中看见倒在地上的定月彻之后,便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闭的建筑大门走了进来,然后十分辛苦的扶起定月彻,也不在乎对方身上沾染的潮湿泥土会把自己的素白长裙弄脏。
小别野的门锁定月彻并没有什么防备意识的,当着这位陌生小姑娘的面打开了,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哪怕是直到现在,这个家伙都好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来,喝点水,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昏倒在花园里……?”
白裙女孩好似一点不怯生的,径直找到了厕所,用沾了水的毛巾,大概的替定月彻擦拭了一下沾染泥土的面颊,动作轻柔,神态和煦。
定月彻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看了一眼白裙女孩,有些没礼貌的指了指冰箱的位置。
“水。”
女孩被这么没有礼貌的指示,却看不见脸上有什么不满或者责怪的神情。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水是吗,好的……也不知道你在外面昏迷了多久,会口渴也是应该的呢……”
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一大杯冰水,定月彻的动作稍微停滞了几分,普通的玻璃杯上很快就浮现了轻薄的水雾。
他仰头喝下,然后将手中饮用完毕的水杯交给了一直守在一旁的女孩手中。
女孩双手结接过,却在手掌刚刚捧上杯子的时候,额头眉心顶上了一处冰凉的枪口。
…………
难言的寂静。
定月彻的嗓子好像被冰水刺激了一下,还是说混沌的脑子终于被冰水刺激了一下,他抬起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白裙女孩,手中捏着的手枪,却是稳稳当当。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弟弟。”
意料之外的,看起来一副纯洁善良又楚楚可怜的白裙女孩,竟然没有透露一丝的惊惶,反而顶着枪口往前又凑近了些。
端的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vermouth.”
定月彻另一只没有举枪的手抬起推了一把女孩捧着杯子的手掌,力道作用下,杯子应声飞出,摔在女孩脚边变成了华丽的满地残渣。
晶莹剔透的、一堆垃圾。
“安室透在哪里。”
男孩的声音冷冷淡淡,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落了对方好大一个面子。
而白裙女孩……应该说是贝尔摩德。
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十分苦恼的样子。
“哎呀……这么多的玻璃碎片,这可怎么办才好,一不小心可是会划伤脚的啊。”
“我说,安室透在哪里。”
定月彻的表情有些难看了,一向嬉皮笑脸愉悦快活的表情,现在冷淡的可怕。
“哎呀呀,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嘛……这么凶做什么。看样子你还挺在乎那个小下属的嘛,怪不得对人家这么冷淡,真是让人伤心呐……”
定月彻手中的枪支没有脱离的迹象,却是在贝尔摩德不知道怎么的一挥手,就将枪口顶开了位置。
定月彻也没有再坚持,刚刚醒来的他身上疲软的程度十分让他不适。
贝尔摩德见伪装被破除,只能悻悻的揭开了头上脸上的易容,一头金色绚丽的长发飘然替代了之前的乌黑长发,原本只是相当清秀小家碧玉长相的白裙少女,现在彻底变成了金色波涛下一脸明媚的张扬女郎。
诱惑又嚣张。
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竟然被这位女人演绎的活灵活现,正是因为对方是闻名的美国大影星,莎朗·温亚德。
或者,现在应该是克丽丝·温亚德。
同时也是黑衣组织备受信任的一员,酒名为vermouth的代号成员。
“正是令人伤心……小杜百,你是不是在琴酒身边的这些日子,都被基安蒂伏特加给带坏了……还有啊,这副打扮不是你最喜欢的类型吗,还是说小杜百几年不见就已经转变了喜欢的女性类型了吗,变心的可真是够快的呀。”
贝尔摩德假惺惺嗔怪的手指卷着自己的金色卷发,哪怕是室内的家居灯照在这位大明星的脸上,也显得光彩夺目。
“少说废话吧,贝尔摩德。我再问一次,安室透在哪里……”定月彻显然现在的心情并算不上好,那花园中的莫名来源的花朵他也已经大概了解了来源,只是没想到,这么一看并不算时间线短促的筹谋,竟然他才上一脚向安室透表达了一些疑虑,下一脚这家伙就马不停蹄的对他下手了。
“就算你的行为是被琴酒知晓甚至应允的,但是你最好是不要把我逼到太生气的地步,不然我会做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哪怕对话的角色是大美人贝尔摩德,但是现在心情相当糟糕的定月彻已经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贝尔摩德有些扫兴的撇了撇嘴,不怎么高兴的站起身退后两步,脸上的表情终于不是随性自然了。
“琴酒让我来通知你,这次的任务事关重要,你——哪怕是你杜百酒,也不许插手捣乱。”
“是琴酒的警告还是你的警告,你自己应该心里也清楚……哼关我什么事,只要你不无事生非找乐子找到了我的头上,我也不是那么闲着没事会去阻隔组织任务的家伙……至于影响你,那也是你的问题。”
定月彻很少对着组织的成员是这样的态度,何况很早之前,定月彻还跟着贝尔摩德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本来就算两个人都有些乐子人的基调,但是也不至于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
好吧,虽然是定月彻一个人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哎呀呀,这都多久了,小杜百还在为当初的事情生气呀……正是的,这么小心眼的男生可是没有小姑娘会喜欢的哦。”
贝尔摩德笑着打趣,眼底却没有太多的笑意。
显然,哪怕是乐子人,在定月彻这个同僚这么不给面子的针对之下,也是起了一点微末的火气。
“我最后再问一遍,安室透在哪里。”
定月彻是真的不想再搭理这个神秘主义的烦心女人了,干脆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现在已经变成了惹怒两个人的导火索。
本来只是想跟定月彻开开玩笑的贝尔摩德,显然已经是起了真火。
她眉眼弯弯笑得风情万种,站在距离定月彻有些距离的地方勾勾手指。
“那个金发的小帅哥吗……哎呀呀,好像还真是我把他藏起来了呢……在哪呢在哪儿呢……哈,想起来了,怎么样,小杜百,你走过来,我再告诉你吧。”
贝尔摩德眼里闪烁着异样又危险的光,神情里竟然隐隐约约有了一丝期待。
定月彻看了眼距离不远的贝尔摩德,以及满地的玻璃碎片。
尖锐的,碎的如同漫天星子,在灯光的映射下,甚至显的熠熠生辉。
定月彻也笑了,却不是什么委婉的,柔和的笑意,也不是对待同伴的笑意。
他的笑容带着显眼又直白的嘲讽,好像贝尔摩德这个挑衅对于他看来不值一提。
在这个一向自大嚣张的美艳女郎面前,定月彻径直的踏下了沙发,没有拖鞋,他毫不意外。
就那么赤足的,踩在了满地的玻璃碎屑上。
猩红的液体几乎瞬间就流失而出,沾染弄脏了定月彻家的地毯。
看着贝尔摩德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定月彻心满意足,也不在乎自己脚下究竟有多少密密麻麻的玻璃残渣,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贝尔摩德的面前。
短短的一截距离,已经猩红痕迹蔓延。
“容我提醒你一句,vermouth。”
年轻成员的表情似乎愉快多了,真切的痛楚弥漫的时候,他竟然摆脱了一开始从那诡谲梦境里带出的憎恶和冷漠情绪,终于是显的有了几分生气。
“哪怕boss再怎么喜欢你,对比起我的话,难道你觉得boss抛弃我选择你的概率有多大……”
定月彻笑眯眯的,似乎找回了一贯的态度。
“不好意思,但是我想大概你也是知道了一些,我和boss的关系吧,这么嚣张态度的你,还是说已经根本不把组织放在眼里了吗。”
这样的高帽带上去,饶是贝尔摩德,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她修长美丽的脖颈抬了抬,有些难得的局促。
“小杜百,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还是说,最终还是学会了仗势欺人的你,现在除了琴酒身上的那一圈恶习以外,就没有学到别的东西了?”
美艳的女郎大肆反驳,语气并不怎么严肃,仍旧是魅惑盈盈的态度,这份气度,只能说,不愧是真的很受boss喜爱的下属。
“好吧,那么……我已经走到你面前了,安室透在哪里。”
定月彻就算心情好了一些,也不想跟这个家伙多废话什么。
他已经决定,如果贝尔摩德再不说实话,他真的不介意对着这位美人的身体嵌一颗子弹进去。
他的能力,做到的把握有六成。
贝尔摩德也知道这一点。
哪怕组织明确规定了代号成员之间不许动手,但是眼前的这两位,还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先不说一直神神秘秘到处乱窜的贝尔摩德,就是定月彻那现在已经不算禁忌的身份来说,他真的不算有多害怕。
而他一直也算是经常搞事的人,这样的行为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至少一定不会因为贝尔摩德,把他处罚的有多严重。
贝尔摩德很明白定月彻刚刚叙述的那些内容都是存在合理性的,她瞟了一眼这个年轻成员身后一条血痕的地板心里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然后朱红的嘴唇缓缓打开。
“你那个金发的小下属啊……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