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出思思,“暂时终止这个位面世界的画面传输。”
眼前的屏幕一花,霎时从彩色变成了黑幕。
视觉的冲击一旦消失,左慕白稍微加速的心跳重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的画面,仍然令他心有余悸。
他坐着,右手缓缓抚上左胸心口的位置。
心脏在他的手掌底下,隔着皮肤与骨头,有力地跳动着。
他的手指微微曲起,拢住了心口,仿佛要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来。
就像安娴毫无触动地抓着宫女的后脑勺。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慕白有些许不解。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隐隐涌上来一阵兴奋感。
这种兴奋感,先是在他的心脏处晃荡,令他感觉胸口一阵酥软,再是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的手脚有些发软,想要握住扶手,竟然也有些使不上力气,只有大脑无比清晰活跃。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这是一种他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仿佛心底冰封的什么东西骤然裂开,泻出了千丝万缕莫名的情绪。
这情绪化作勾人的细线,密密麻麻缠绕着他的身体。
他的呼吸粗重了些,脸上泛出了红潮。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在一片屏幕中,左慕白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力。
他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脸上红潮也慢慢退去。
“思思。”他声音清冷,暗藏着旖旎,“把安娴前一个世界的数据调给我。”
“好的。”思思仍然是轻快的萝莉音。
左慕白跟前的屏幕退了下去,从一侧飞过来另一个闪着白光的屏幕。
长乐宫。
郝承恩走出侧殿时,步子迈得格外沉重和缓慢。
安娴站在血泊里,身边的宫女已然不成样子。
她遥遥望着郝承恩,看他走得虽然慢了些,面上却与平常别无二致,镇定得很,只是临走时,脸上少了些笑容。
有笑容才奇怪,任谁看了这样的场景,都不可能笑得出来。
她想着,单手摸到水桶的把手,将它拎到宫女上方。
“哗啦”,水朝着宫女的尸体倒下去。
水花四溅,混合着血迹变成了淡淡的朱红色,在白底的地砖上分外显眼。
水流四散,朝着宫殿的大门涌去,很快就追上了走在前头的郝承恩。
那水冲刷着地面,抵到郝承恩的后脚跟。
他停下来,看着血水从他脚下漫过。
他好像正在淌过一条血色的河,而那河流里,隐隐约约还有人的肌肤。
郝承恩盯着地上的痕迹,神情诡异,一动不动。
安娴走上前去,踏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宫殿里分外清晰。
一步,一步。郝承恩听着后边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陛下怎么不走了?”安娴自后背将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郝承恩感到左肩一沉,接着是阵阵寒意从手掌上透过布料传到他的皮肤,再窜到脚底。
他斜着头看去,搭在他左肩上的那只手,满是血色,恍若从手腕处到指甲盖都染上了鲜红浓重的蔻丹。
鲜艳得过分耀眼了。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子。
郝承恩面色有些发白。
他原以为他已经适应了宫殿中的气味。
“阿姐。”郝承恩面对着空气,笑了,不过这笑,与寻常不同,是下意识露出的不知所措而显得悻悻的笑容。
“我想着,需不需要叫人来处理一下。”
安娴松开了他的肩膀,抱胸思考了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自己能不能处理完现场。
郝承恩只觉得等待安娴回答的过程无比漫长。
“也行。”安娴回答。
“陛下今日也累了吧,回去请陛下一定要好好休息,保重龙体。”
他松了口气,露出了一抹稍微轻松些的笑意。
“那是自然。”他回复,“阿姐必定也费了不少精力,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身后的人笑了几声,笑声却与一般的女子不同,是有些压抑的、低沉的。
郝承恩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去吧。”安娴说。
郝承恩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的脚并没有听从自己的使唤。
他又用上力气,脚底板方才有点发颤地离开地板。
他跨出门槛,消失在安娴的视线中。
当宫女们看到自侧殿里走出来的人时,都惊呆了。
她长发披肩,藕荷色的襦裙一片濡湿,上头全是斑斑红痕,低垂的双手血迹干涸,也有水珠顺着手指滴下,滴到地上,绽开一朵血色且张扬的花。
而她的脸,却是愈加苍白冷漠,宛若冰雕。
单看她的神情,圣洁如高山之上的雪莲。
可她每走一步,都在地面上印出一个红色湿润的脚印。
白与红的极致反差,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魔魅诡异起来。
安娴走到其中一个看呆了的宫女面前。
“啪嗒!”
宫女手中的东西摔落在地。
安娴低头,视线转移到了地上。
“砰!”
宫女两股战战,径直跪倒在地,她不停地磕头,额头抵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宫女声音带了哭腔。
很快,她的额头就被磕破,血迹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安娴冷眼看着她的头起起落落。
直到宫女有些体力不支,因为失血加磕头过多,头晕眼花神识模糊快要昏倒之时,她才一言不发地从宫女身边跨过去。
浸了血水的裙摆擦过宫女的脸颊。
她只觉得那裙摆就像锋利的刀刃划过,带来几分痛楚。
宫女的身子颤抖不已。
待听到脚步声在身后远去,宫女才停了磕头的动作。
她大着胆子朝身后看去,瘫软在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太,太可怕了!”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血手印出现在胸前,疼痛感从手掌心传来。
她将手递到跟前一看,原来是刚刚慌忙下跪时一只手正好按在了陶瓷碎片上,割破了手掌心。
而她由于太过害怕,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就在宫女心疼地看着自己受伤流血的手时,只听得有女人的尖叫声从侧殿处传来。
“死人啦!”
一个身着桃红宫装的女人手舞足蹈,尖叫着从侧殿里边跑出来。
由于太过恐惧,她在迈出大门时,一下子就被门槛绊倒,在侧殿门前滚了一圈。
待那跌倒的宫女挣扎着爬起来时,鼻子下、嘴唇周围全是鲜血。
一颗牙齿掉落一旁。
先前的宫女呆呆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这是,这是要变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