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室内氤氲着淡淡的沉香味儿,微微发苦。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人遗留下来的。
别样的情愫萦绕在二人之间,冲淡了愤怒。
独孤不求的眼神渐渐温软下来,但他并没有放开杜清檀的意思。
他低下头,珍重地、试探地,用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擦。
杜清檀没动弹,却也没出声。
他慢慢将头埋在她肩上,低低地吐出一口气。
“小杜,不要这样。”
杜清檀直视前方,鼻端是熟悉的、淡淡的青草味和阳光的味道。
她轻声道:“怎么样?”
独孤不求低声道:“你视我为敝履,一不高兴就扔掉,还随时翻脸不认人。”
杜清檀冷笑:“独孤兵曹弄错了吧?被扔在街上的人似乎是我?”
独孤不求抬眼看向她,哑声道:“我错了。我当时只是……”
他停下来,似是在斟酌该用什么样的词表达他的心情。
只是患得患失,不忿她没有他那么欢喜,不忿她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
但这话说出来,就像怨妇似的,非常丢脸。
他更怕被她知道了,更可以肆无忌惮地拿捏他,欺负他。
先爱的那一个,总是最卑微。
一旦被抛弃,就更没面子,没退路。
再没人有他知道,杜五娘的冷酷无情,无出左右。
“只是什么?”杜清檀穷追不舍。
独孤不求的目光开始飘忽:“我就是,就是……”
杜清檀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独孤不求看向她,她眼里的那种野性的光芒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漠然。
他心里一慌,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声。
“我就是觉着你不够喜欢我,觉着你随时随地都会抛弃我,你待我,也就和今天那些人一样!”
“哪些人啊?”杜清檀重新看向他:“青凝么?”
她轻轻笑了:“你是官,出身世家门阀,怎能和他相提并论?独孤兵曹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独孤不求没吱声,直接咬住她的嘴唇,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辗转反侧,来回摩挲,温柔缱绻。
他与她唇齿相依。
不知什么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她也轻轻搂住了他劲瘦的腰。
风继续轻轻地吹着,树梢继续沙沙作响。
天色渐渐昏暗,沉重的暮鼓响了起来。
武鹏举使劲砸门:“嗳,说完了没有?小杜得赶回去了啊!”
独孤不求轻喘着气,放开了杜清檀。
杜清檀在松手之前,很是隐蔽地捏了一把他的腰,当真好使么?
独孤不求被她捏得一个暴跳,眼神都不对了。
杜清檀却是神色自若地收回手,仰着头脚步轻快地往外走,然后,脸红了。
武鹏举探着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嘿嘿笑着往里去瞅独孤不求。
独孤不求站在里头迟迟不肯出来。
武鹏举不耐烦地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小杜回去?等会来不及了啊!”
“你先让人套车!”独孤不求瓮声瓮气的,透着一股子不自在。
“真是,我就好像一個跑腿打杂的。”武鹏举小声嘟囔着出去安排。
杜清檀看着远处的林稍,深吸一口气,耳根的羞红渐渐褪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独孤不求走到她身后,哑声道:“走吧。”
杜清檀低着头往前走。
“你们那新来了一个萧如月萧三娘,和萧七郎是一家。”
独孤不求与她肩并肩走着。
“她走的是宫中的路子,张五郎、张六郎,知道那是谁吗?”
“知道。”杜清檀清清嗓子,“圣人的男宠。”
独孤不求就提醒她:“这二人权势滔天,武氏诸王也要为其执鞭牵马。
其母阿臧看上了兵部侍郎李严修,圣人下诏,让李严修和阿臧往来交好。”
堂堂天子,竟然下令让重臣与男宠之母交好,可见恩宠到了什么地步。
而萧三娘,就是被人引荐给了臧夫人,这才得以进入太医署的。
难怪那么嚣张。
杜清檀道:“萧三娘和我有龃龉,而且是解不开的那种。”
独孤不求听她说完经过,倒也不怎么忧虑。
“不必担心,萧三娘初来乍到,和臧夫人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我会打点。”
他也没交待她要隐忍或是什么,将她送上马车:“我随你一同回去?”
杜清檀不要:“时辰不早,你送了我就赶不回去了。”
独孤不求也没坚持:“那,下一次休沐的时候,我来找你,你别答应别人了啊。”
杜清檀应了一声。
武八娘赶出来,大包小裹地往她车上塞。
“小杜,这些都是日常用得到的,不许推辞,别和我客气。
家里还有客人,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啊,下次休沐,我又来接你……”
“别!”独孤不求立刻制止:“八姐,我求你了!这份福气我们享不起。”
武八娘眨眨眼:“哟?我们?你和谁啊?五娘答应啦?”
趁着那二人相争,杜清檀示意车夫:“快走。”
马车驶动,采蓝盯着杜清檀看了又看。
“五娘,婢子总觉着您的嘴唇有些不对。”
之前杜清檀被独孤不求带走的时候,她正好方便去了,回来杜清檀就不见了,武八娘还不许她去找人。
杜清檀不自在地摸摸嘴唇,然后轻轻“嘶”了一声。
可恶的独孤不求,竟然把她的嘴唇给咬破了!
“肿了,还破了皮,您干嘛去了?”
采蓝要凑近了看,被杜清檀一把推开。
“莪吃肉干,不小心咬破了。”
杜清檀一本正经地直视前方,面不改色心不跳。
独孤不求的味道是甜的,带一点点青草味儿。
然后,这人真粗鲁,可太热情了啊,也不知道以后是否吃得消……
采蓝好奇:“什么肉干这样好吃?婢子怎么没尝到?”
杜清檀有些恼羞成怒:“记不得了。”
采蓝看出她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低咳一声:“独孤公子怎么来了啊?婢子总觉着您有点不对劲。”
杜清檀面目狰狞:“不许说话!”
小杜大夫才不会承认自己心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