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旋起微风,阴沉地就要飘下冰滴,压在墨染心头,凉津津地似是已经湿了她衣衫,令她牙齿颤颤地抖,又不得不咬牙挺住,此刻她已没有退路。
丫鬟、小厮、姑娘、少爷跪了一地,春僖堂院内静悄悄的,等老太太一个决断。
这是一场豪赌,墨染心中并无把握,她必须要救下碧鹤,她一直在退、忍,这一次她绝不能再退半步,因为碧鹤于她而言,并非仅仅是婢女。失了碧鹤,如同断掉她一条手臂,此后漫漫长路即便再光鲜,也不过是夜路独行,是踏在碧鹤的骨血上往前走的,她如何迈得开步子?
墨染眼里含了一汪泪,叩头在地,不敢稍稍抬头,恐怕一抬头,便软了气势,再无胜算。
忽听院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潘氏纳闷的声音,边往院里走边问:“听说老太太今日将......”
潘氏哑然顿在原地,看着跪了一院子的人,很是纳闷地往前走过来,而后斥林墨审:“你又惹你祖母生气!审儿!”
林墨审得了救星,抬起头来眼神不明地看着潘氏,而后开口道:“母亲,孩儿......念恩不是那样的人。”
潘氏斥他:“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来由地就这么说,我如何信你?”
林墨审默然不语,只低头垂手,全身上下满是委屈。
潘氏先是将老太太扶了进去,而后又将墨染拉了起来,女孩儿娇贵,断不能如男孩一般跪在地上,那岂不是失了尊贵,让下人看了笑话?转而潘氏又深深地看了林墨栩一眼,而后问:“我是你婶娘,虽不管府里事,但这事既是我碰上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栩儿你且和我说,可是审儿做错了什么?今日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墨栩拱手行礼,徐徐将事情讲了一遍,而后稍稍停顿,接着说:“五弟护念恩心切,三妹妹也是如此,到底是念着一起长大的情分,但亲疏有别,下人再与主子亲近,他们终究是下人;而祖母她老人家儿孙绕膝,大可以颐养天年,却是为了家风、为了林家所有人的名声,才要严查此事;此时五弟少年心性上来了,哪里听得了人劝?五婶婶切莫着急,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凡事寻本溯源,皆要讲证据,五婶婶应明白侄儿的话,栩儿进去了。”
潘氏望着林墨栩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转身看向跪在院中的林墨审,心中疑惑得紧,栩儿......闷头读书的料,怎么今日也做起军师来了?他们这几个孩子,到底在商量些什么?
林家孙辈众多,六房孩子从林墨栩排起,到如今最小的林墨游,有十几个孩子,平日里读书的读书,在闺房里绣花的绣花,别院另住,不常见面,每逢年节才多说上几句话,什么时候竟亲密无间了?
潘氏刚进屋坐下,朱氏便挺着大肚子进来了。潘氏急忙让人去扶,众人都紧张地盯着朱氏的肚子,生怕有什么闪失。
墨染一见朱氏挺着大肚子进来了,立时落下了一串眼泪,鼻子酸涩,再也忍不住,低下头狠狠落了几串眼泪,再抬头眼睛便陷了下去,仿佛大病了一场,手臂酸麻,已然贴在身侧抬不起来了,手里的帕子都有些拿不住,也忘了要擦去脸上的泪痕。
朱氏稍稍侧身给她身后的烟柳使个眼色,往墨染那边看看,烟霞顿时明白了,趁无人注意,绕到了墨染身后,将墨染拉到屏风后,粗略地为墨染整理了一番,见墨染脂粉哭花了,想了想便用帕子将墨染脸上脂粉全都擦掉,附在墨染耳侧小声说:“姑娘,等会儿装装可怜,可别和往日似的,是个拧着劲的闷葫芦。你们闹得老太太下不来台,你们也一样下不来台啊,若是等会老太太有什么闪失,该如何收场?”
墨染怔怔地看着烟柳,而后笨笨地点了点头,眼中现了一抹焦急,问烟柳:“我这样可对?”
烟柳摇头:“我的三姑娘,是让您装可怜,可不是扮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