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她们姐弟、兄妹三人忙至晌午还不觉得累,也就忘了用午饭的时间,幸而碧鹤在一旁提醒。墨染这才想起来她是用“身上不舒服”做借口,才遮掩过去“到春僖堂请安”晚了这事,这时候怎么还精神百倍不吃饭便能撑住呢?
瞬而松懈了精神,露出倦意。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不敢抬头,看不到墨染的神情,仍是老老实实地回话,碧知正从连廊那边回来,见墨染神情不对,急忙上来问:“姑娘可是哪不自在?”
林墨宪闻言也转头看墨染,他身后的小厮立即止住回话的丫头,林墨宪回身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那边墨琬心中也有数,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了,却也是不动声色,等着墨染或是林墨宪开口拿主意。
此刻未免尴尬起来,墨染也不知该如何说,今早抛却的谨慎小心又拾了回来。
他们三个从未聚在一起过用过饭,此时虽是一同管事,可她是帮大伯母的忙,墨琬是来是帮她的忙,林墨宪两头都占着,但她们到底不是正经管家,单独在花厅吃恐有些太过张扬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管家了似的。这样未免会打大伯母的脸,而祖母那边本就得罪的不轻,再不收敛些等喜事一完,可就说不上是什么结果了。
可若是各自回去吃,她这个三姐姐也太过小气了些,竟连一顿饭也不舍得?
正在犹疑为难间,骆胜家的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说大奶奶感激几位姑娘少爷辛苦,请几位过去用午饭。
疑难顿解,墨染松了一口气。
林墨宪理理衣服站起身来,转而看着墨染说他有些事,中午便不过去用饭了,要到东院去,却是一脸不敢擅离花厅的神情,犹豫着等墨染点头同意。
墨染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这么怕自己了?难道这一上午太过张牙舞爪?不光震住了下人,还吓着了自己弟弟?遂而笑道:“你有事便去办,不用和我请示。”
林墨宪却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是。”
而后带着人离了花厅,临走时还向骆胜家的行了一礼,骆胜家的一愣,林墨宪已离了花厅。
墨染也是不明白,只好替林墨宪解释:“许是......一上午在这坐着有些闷,出去透透气。”
骆胜家的看着墨染脸上的笑,点点头也扯出一个笑,笑得有些愣。
这边墨琬也就带着人从侧堂出来了,徐徐挪步跟在墨染身后。
墨染伸手将墨琬拉过来,俏声问:“怎么了?饿得走不动路?躲在我身后怕风吹走?”她眨眨眼睛,像逗小孩子一样,逗着墨琬多说几句。
林墨琬惊得抬头看着墨染,恰看到林墨染逗她的眼睛,一时怔住,忽而笑了,呆呆道:“我有些冷。”
墨染随手将自己的披肩脱下来裹到墨琬肩膀上,等到披肩到了墨琬身上,墨琬才面颊红热热地推辞,挣了几下忙将这银辉披肩拿了下来,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微微地颤着,却被墨染按住了手。
墨染将披肩细心地帮墨琬整理好,握着墨琬的手指,眉头一皱,继而握住墨琬的两只手,如冰入手:“怎么这么凉?侧堂没添炉火?你的手炉呢?”
墨琬摇头:“我手凉,常年都是这么冷的。”
墨染皱眉,怎么会这样?她身体就是这样,手凉脚凉、到了冬日更是浑身冰凉暖不过来,母亲和六婶婶送了不少补品,寻了不少方子,补了这么久才有些好转,怎么琬儿也是这样?
可是又不能乱用方子,心里这么想着便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攥着墨琬的手捂了一路,到了楦晖堂院门口才松开,又伸手将墨琬的大氅裹紧些。
墨琬柔声说:“没事,三姐姐,我没事,我不冷了。”
墨染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悄悄吩咐碧鹤到丛然馆小库房里找些温和的补品,等到晚上送到兰墨斋,一定要药性温和的,太过滋补了恐怕对墨琬的身子反而不利。
吕氏精心准备了一桌菜,全是精细吃食,荤菜也不觉油腻。酱鸭子细细片了薄片,沾了一层咸鲜微甜的酱;芹菜只挑细茎和牛肉丝一起炒的,羊肉挑细嫩的炖了汤,山药枣泥掏碎塞在鸡肚子里,这道栗子糯米鸡别有风味,热乎乎的端上来熏得人眼前起雾。饭后又上了几样点心,点心是用酥油炸的,一盘荷叶糕,一盘酥香豆,一碗虾皮翡翠汤,一叠山楂糕。
墨染和墨琬却没功夫坐下品茶吃点心,苏夫人和潘氏只能挡葛氏一上午,下午必然挡不住了。葛氏的人她们还扣在花厅,等到午饭一过葛氏必然到春僖堂去告状了,若是祖母那边松了口,或是稍稍露一点口风,葛氏就能到花厅闹起来。
她们必须在葛氏闹之前将这些人都审完,才有底气同一个“张口能吃人,说话能缠倒一座山,百般不讲理,神情阴鸷时而笑得渗人”的疯妇对峙。
吕氏似也知道这情况,让人将点心装了给她们送到花厅,又让骆胜家的送了几个体壮的嬷嬷过来。
墨染看了这几个体壮不好惹的妈妈,心中暗笑:“大伯母这是怕打起来,伤到我们?”
谢了吕氏的好意,墨染却是心道:“便是再不堪,也不至打起来,那也太没体统了。”
林墨宪中午回院用了饭,而后早早到花厅坐下了,等着墨染继续审这些丫鬟。
一天下来几人俱是筋疲力尽,林墨宪是男儿读书习字做一整天也是常事,林墨染和林墨琬着实有些撑不住。
墨染问话时丝毫不觉累,待全都问完倒是腰背酸疼起来,喝下一口热茶缓了一口气,到侧堂林墨琬那里问审得怎么样了。
林墨琬也是撑不住,仍是柔柔笑着:“都完了,也都记好了,只是有几个怎么问都不承认,也不开口,我也没法子了。”
墨染点点头,翻翻记下来的口供,觉得这些已经够了,便让人将这三个不肯招认的小厮看起来,等明日再说,其余人男女分开关到柴房里,派人提着灯笼守着,就怕这一夜出什么意外。
几个吕氏派过来的老妈妈将这些小丫头捆了,威胁她们说:“你们都是又家人父母的,要是咬舌头死了,只管和你们家里人要钱,别以为死了就安生了。”
墨染和墨琬听得一阵脊梁发寒,相互搀着胳膊往正厅走,忽听外面人声喧哗,风尘仆仆冲进来一个人,披风扬得很高。
林墨审兴致冲冲地拱手,煞有其事地说:“三姐姐四姐姐辛苦了。”
几人俱是一笑,嗔他没个正形,又问他怎么这么晚到花厅来了?白日忙碌时不见踪影,此时倒来闲谈吃茶了?
林墨审得意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很是惹人牙疼地说:“两位姐姐升堂审案,小弟早有预料,故而一番筹谋,拿到了一些东西。”
墨染眼眸一亮:“你去酒楼了?查到了什么?”
墨琬微微皱眉:“哪家酒楼?可是招出来不少家。”
林墨审微微一笑,随手理理披风:“明月夜阶前如水,庭中煮茶论诗如在水晶宫中,我院中已备下棋盘,火炉温酒,两位姐姐可有兴致赏光,一同小酌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