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家伙跑的还挺快。”
毛骧手里扯着一个头上绑着黑色布袋的人,笑道,
“属下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到应天城外了!得亏是銮仪卫办事,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还真被他给跑了!”
说着,他一把将布袋扯下,露出了里面的脑袋。
那是一张熟悉的圆脸,脸上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
“范大夫,认识我不?”
朱橘走到近前,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俩刚见过面。”
范大夫正茫然着,看到朱橘的脸,忽然一个激灵,差点没蹦起来!
“你你你!你是刚……刚才……”
砰!
他正结结巴巴的说着,朱橘已然是一记窝心脚踹了上去!
“娘的,敢骗老子!”
“老子的钱是那么好骗的?次奥!”
砰!砰!砰!
朱橘一连踹了四五脚,踹的范大夫直翻白眼,都不曾解气。
要不是这混蛋,自己今天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个乌龙来,现在好了,直接背上了生娃造崽的任务!
都这家伙害的!
“少爷!哦不……大爷!大爷饶命啊!”
“我我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我不是人!”
范大夫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道,
“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啊!”
砰!
话音未落,朱橘又是一记大飞脚,踹的他哀嚎惨叫!
“老子的钱呢!”
朱橘收回了脚,恶狠狠的道。
这靴子质量也不好,才踹了这么几脚,就踹开线了!
针工局那帮家伙,也该罚!
“殿下,都在他的包裹里,他是收拾细软跑路的。”
毛骧笑道,
“总共有三百多两银子……看得出来,这老小子的确是个黑心郎中,寻常郎中哪有那么多钱的?”
“您瞧。”
他说着,将手里的包裹递到了朱橘面前。
朱橘打开一看,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散发着青白色的光泽。
“老子的钱,是你能骗的吗?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他冷哼一声,随手将包裹扔给了毛骧,道,
“赏你了!拿去跟办事的兄弟们分了!”
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个啥,主要是被骗太不爽了!
这口气,得出!
“谢殿下!”
毛骧喜滋滋的接过包裹。
身后跟着的几个銮仪卫也都是笑了起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抓捕任务,就得了这么多赏钱。
要不怎么说,跟着吴王殿下混,能吃香喝辣呢!
“殿下,这个家伙您打算怎么处置?”
毛骧恭声道,
“不如,请他到我们那去坐坐?”
“属下跟您保证,一定用各种手段,让您解气!”
朱橘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那倒没必要,你们那地儿我知道,铁骨铮铮的汉子进去了都得脱几层皮,这老小子说到底也就是个奸商罢了,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他道,
“咱们修道之人慈悲为怀,既然一口恶气出了,那就没必要再折腾人家了。”
听到这话,范大夫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的道:
“大爷!您真是活菩萨啊!”
“小的回去就给您供奉一块长生牌位,以后日夜上贡,我……”
“呸!”朱橘啐了一口口水。
“谁特么要供在你家里?你想供,老子还嫌弃呢!”
“起来起来!别特么装蒜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答好了,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是答不好,那你就去蹲大牢吧!”
范大夫:“!!!”
这一句,让他彻底老实了,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您说,您说……”
“嘶……”
那几下窝心脚,还真不是盖的,他到现在呼吸都还不畅呢!
“我问你,抛开坑人不谈,你真的擅长治疗妇科疾病吗?”
朱橘双手抱胸,问道。
范大夫闻言微微一愣,转而连连点头。
“擅长啊,当然擅长!”
他忙道,
“小的有罪,小的其实就是看您和夫人气质不凡,才起了歪心思!”
“其实夫人健康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无非就是有几分肝气郁结而已,疏一下肝就好了!”
朱橘微微颔首。
这判断倒是跟师父如出一辙,看来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没两把刷子,也没法在青楼边上开医馆,那里的女人,身上各种妇科疾病可以说是最多的,这老小子能屹立不倒,还有那么多回头客花重金买药,可见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你也算是个专科医生了,上哪学的?”
朱橘又问道。
范大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
“一开始是找了个老师傅学的,我……爱搞点小动作,有次被老师傅发现,就被扫地出门了。”
“好在跟老师傅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但是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到可以坐班开馆的水平,好在我自己也爱琢磨……想来想去,索性另辟蹊径,专门为女人瞧病!”
徐妙云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不悦。
这个范大夫,人品还真是差!所谓的‘小动作’,估计就是在老师傅家里偷东西被发现了吧!
“你这样的人,也配当郎中?”
她忍不住呵斥道,
“人家郎中是悬壶济世,你呢?你见钱眼开!还专门为女人瞧病,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毁在了你的手里!”
范大夫被这一顿训斥,顿时缩了缩头。
“夫人……您这就冤枉小的了。”
他畏畏缩缩的道,
“我这人见钱眼开是不假,但从来没有霍霍女人!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只对钱感兴趣……”
徐妙云翻了个白眼。
“这个我倒是相信,你要是对钱感兴趣,怕是早就染上花柳病了。”
朱橘笑道,
“行了,你继续说!”
范大夫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
“一开始我也不太行,但是给女人瞧病吧,有个好处,你就算不懂病因,胡乱开点方子,害得人家吃错了药,人家也不会闹,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羞于与外人谈起,当然了,害人的事儿咱不干,顶多坑点钱,弄点补血补气的药呗……”
朱橘脸色一黑。
“就跟今天坑我一样,是吧?”
范大夫尴尬一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这就踢到铁板了。
本来他是有一套成熟的话术来应对的,哪怕遇到城中贵妇名媛也不怕,奈何人家是皇族!官老爷都得听他的!
那只能认栽。
“继续说!”
“好,好……后来我瞧的病人越来越多,自然经验也就足了,说的难听点,哪个药方灵,哪个不灵,我试都试出来了,所以,行医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心得体会吧。不是我吹牛,整个应天府,专门治女子疾病的,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朱橘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有大量的病例,庸医也能进化成良医,虽然一路上坑了不少人,但起码水平是上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说,医生越老越吃香。
“行,你不是纯水货就行。”
朱橘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徐妙云道,
“老婆啊,今天这件事,我也有一些感慨……我俩不说聪明,但起码不蠢吧,可今天情急之下,却还是被这个王八蛋给骗了,这说明啥?说明咱完全没有妇科方面的常识!”
“刚才我听娘和你娘说话,还呼应上了呢!完全就是自己瞎想的!像她们这样的中年女性都没有一点常识!还要靠我师父来科普。”
徐妙云脸色略有几分尴尬。
刚才那个呼应……她也有份。
“所以啊,我有个想法……咱们得发展一下大明的妇科和产科!”
朱橘正色道,
“虽然大明整体医疗水平都不咋地,都需要提升,但我认为,发展妇科和产科,应该排在前头!”
“往大了说,那是为了我大明的长远发展,战乱之后,国家百废待兴,尤其是这个人口要上去!那都得靠妇女啊!把妇科发展了,她们少生病,把产科发展了,生娃风险低!如此一来,大明的生育率不就一下子上去了?”
“往小了说,那也是为了每个女子的生活质量,虽然我不是女人,没得过妇科病,但我能够想象那一定很不舒服,有病还没地方治,找人治还容易被坑,此外,还羞于和人提起,实在是太惨了!这种局面,必须扭转!”
徐妙云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朱橘竟然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暖流,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尊重。
试问,哪个大男人会这样为她们女人考虑呢?
父亲徐达算好了吧?可他也从来都没过问过母亲的身体状况,顶多随口关心两句。
哪怕是像母亲这样的贵妇,都会有难言之疾,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这往往会被人认为是女子不洁的现象!得了此类疾病要是传了出去,搞不好风言风语就闹起来了。
“郎君,你真好……”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轻轻依偎在了朱橘的怀里。
原以为自家夫君是个玩心重、爱闯祸的男子,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人!
“嘿嘿,其实我还是更爱听你喊我老公。”
朱橘嘿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徐妙云的肩膀。
以自己的地位,这种事情说实话只是小事儿一桩而已,然而,这种‘小事’对于广大妇女来说,却是极大的造福!
欲为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
自己,这也算是为妇女谋福祉,做善事了吧?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朱橘转而指着面前的范大夫问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您的话,小人名叫范正。”
朱橘闻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还范正,我看你路数一点都不正!”
他昂首道,
“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范正听到这话,顿时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能把握,能把握!”
“只要大爷您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差点就要吃牢饭了,现在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好好活着都谢天谢地了!
“不用赴汤蹈火,只需要你当好教师爷。”
朱橘正色道,
“你的任务是,发挥你的本事,好好教几个妇科郎中出来!并且定期给应天的妇女讲授妇科常识!当然,要是能编一本医书,那更是再好不过,真能编出来,也算是你做了一场功德。”
范正闻言,神色顿时有些为难。
“这……编书?”
“大爷,您让我教几个徒弟,这我可以干,可编书……那是医学大家才能做的事儿,我这点三脚猫的医术,哪来的能耐编书啊?”
朱橘哈哈一笑。
“不是让你编《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只是让你编本小册子,把你对妇科的经验之谈都收录进去。”
他道,
“你要是写的太深奥,老百姓还看不懂了!要的就是通俗易懂,你可以想到一条写一条,到时候规整一下就行了!”
“这不难吧?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
听到这话,范正方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写书搞不来,弄本常识小册子,还是能做到的。
“妙云老婆,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去落实。”
朱橘转头朝着徐妙云道,
“你之前不也在学针灸什么的么?我心想着,你先把主攻的方向,换成妇科,学个大概先,回头我让师父也指导指导你。”
“这样一来,以你为主导,把这个野路子范正给用好,必能培养出几个专科大夫来!咱大明的医疗水平太差,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全都是短板!我一直想着修补一下,就从这妇科和产科开始吧!你看咋样?”
徐妙云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我愿意的!”
她连道,
“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可以造福很多女子!”
朱橘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范正这个临床经验丰富的老小子,也算是变废为宝,废物利用了!
……
几日后。
大本堂内,几个皇子愁眉苦脸的看着书,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满篇的之乎者也,真没意思,我反而觉得还是在军营里有意思!”
“是啊!虽然军营里日子吃苦了点,但有味道!还能跟那帮家伙聊天打屁!可比在这读死书有意思多了!”
“谁说不是呢……搞的我现在都想快点去就藩了,带着我那一千多亲卫,去打猎!”
“……”
已从紫金山回来好几日了,但看得出来,诸位皇子明显都还没有收心。
就连平日里读书最用功的朱棣,此刻都是托着下巴无心读书。
他想念自己的那两千多亲卫了!
读书是痛苦的,带兵是享受的!他享受那种混在士兵堆里的感觉!
正此时,一道脚步声传来。
“哟,新郎官来啦!”
“哈哈哈,新郎官来来来,坐坐坐……”
朱棡一抬眼,顿时笑了起来,朝着来人一顿招手。
众皇子皆笑,听到‘新郎官’这三个字,还有谁不知道来人是谁?
就在昨天,父皇已是一道诏书昭告天下,宣布下个月初八,吴王朱橘与大将军徐达之女徐妙云大婚!
“别瞎几把扯犊子!”
朱橘笑骂道。
“我都快气死了!你们这帮混蛋不先成婚,反而要我先成婚!”
“凭啥?”
朱棣闻言,也是一笑。
“六哥,你是不是得罪钦天监那帮老家伙了?”
他道,
“什么天上星辰异动,主吴王大婚,还不是他们一张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道?”
“天人感应这一套,我是向来不信的,要是信这些,很容易被那些儒生啊观星师牵着鼻子走!”
朱橘摊了摊手。
“我也不信,奈何老头子信啊,我有啥办法?”
“算了,也无所谓!早结晚结都得结!到时候我早早生了娃,你们的崽子都得管我的娃叫大哥!这也算是后来居上吧!哈哈!”
他的心态倒是挺好,一副乖乖接受安排的模样。
“……看来,回头我也得找母后说说了,你都要大婚了,我的婚事咋还没有半点眉目呢?”
朱棡忽的蹙眉道,
“本来我是不急的,但看你这么快……啧啧。”
“老四,老五,咱们这些当哥哥的可不能落后太多啊!”
朱棣撇了撇嘴。
“别带上我,我随缘。”
“上回那一闹,我都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母后要是愿意给我安排,那我就接受,哪怕是丑八怪我也认了!”
众兄弟闻言,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说起来,老六现在成婚的对象,原本是配给老四的。
可阴差阳错之下,却是让老六抱得美人归,也不知道老四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偷偷落泪呢?
“行了,聊这些干嘛?”
朱棣感受到了兄弟们有些异样的目光,略有几分不自在,迅速扯开话题道,
“六哥,我最近苦心研究五子棋,终于被我研究出了一套必胜的打法!”
“咱们来一把?赌注你说?”
朱橘听到这话,哈哈一笑,随手扔下了书袋。
“行啊!许久没下,先来一把试试你的成色!”
“我让你先手,下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跟这帮兄弟之间的关系也是拉近了不少,不说情比金坚,但正常的玩耍还是可以的。
哗啦!
朱棣把棋盘拿了上来,正欲落子,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个内侍走进了大本堂内,恭声道:
“吴王殿下,陛下有口谕,请您去华盖殿一趟。”
朱橘闻言,眉头一皱。
“叫我干嘛?我要读书呢!”
内侍拱了拱手,又道:
“陛下传唤,殿下的学业可以暂时放一放。”
“还请快快随奴婢前去吧。”
啪嗒。
朱橘扔下了棋子,一脸不悦的道:
“八成又是叫我干苦力,真是……”
“老四!你们先下吧,回头我俩再对弈。”
说罢,他便起身抄起了书袋,跟着内侍离开,只剩下一众皇子面面相觑。
“老六他现在,真的好受重用啊……”
朱棡见朱橘远去,方才忍不住感慨道,
“感觉父皇对他的重视程度,都快赶上大哥了,你们觉得呢?”
朱橚和朱樉点了点头。
“咱平日里想见父皇一面都难,他倒好,现在直接顶了大哥的位置,陪侍父皇左右。”
朱樉酸溜溜的道,
“父皇这明显是要重点培养他了,我听说,朝中已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巴结老六。”
“要是大哥的身体真的不行了,搞不好他就是下一任太子了。”
按照顺位,要是朱标不行,应该是他这个老二顶上。
然而,父皇却直接忽视了他,也忽视了老三老四老五,直接把老六给提了上去!
同样是皇子,他自然有些不甘心。
“二哥,慎言!”
朱棣低声呵斥道,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去了,你就完蛋了!”
朱樉:“!!!”
被朱棣这么一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牢骚发过头了,赶忙闭上了嘴巴,一脸心虚的看向四周。
好在,这会儿大本堂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瞎说的,我瞎说的,你们就当没听见啊!”
他慌忙道。
朱棣翻了个白眼。
“六哥他是受宠,但也仅仅只是受宠而已,还不至于威胁到大哥的地位……你说的那是无稽之谈,再说了,大哥的身体现在正在恢复。”
他低声道,
“以后这种话别乱讲了,咱们自己兄弟听了还无所谓,可要是落到父皇的耳朵里,对你,对老六都不好,到时候老六必然恨你在背后乱嚼舌根!”
“他狠起来有多可怕,你自己心里知道的。”
朱樉脸色一白,连连拱手。
好不容易从被朱橘支配的恐惧中走了出来,他可不想再堕入那个恐怖的梦魇之中!
“下棋吧。”
朱橚憨厚一笑,道,
“我陪你。”
……
华盖殿内。
朱橘走入殿中,正欲走向侧席,抬头一看,却见朱标已然坐在了那里。
“大哥!”
朱橘一脸欣喜的走上前去,笑道,
“你身体好些了?”
朱标微微一笑。
“小橘子,恭喜你啊,马上就要大婚了。”
他笑吟吟的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要成婚了,我都还没想好要给你什么结婚礼物呢。”
朱橘听到这话,却是连连摆手。
“大哥哪里的话?你对我这么好,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礼物!”
“只要大哥你身体好转,到时候能在我的婚宴上多吃点,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听到这话,朱标心里暖暖的,轻轻抚了抚朱橘的脑袋。
他知道,这个弟弟没白疼。
朱元璋的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他这人俗,就爱看这种自家兄弟兄友弟恭的温馨画面。
“爹,既然大哥已经可以帮你了,那你还叫我来干啥?”
朱橘转而看向朱元璋,一脸硬气的道,
“我可以辞职不干了吗!那个大坨坨,我嫌硌手!”
朱元璋:“……”
笑容不过三秒,他的脸已是一黑。
“什么大坨坨,那是咱们大明的玉玺,神圣的玉玺!多少人想要碰一下都没有资格,你小子倒好,居然嫌弃它硌手!”
老朱没好气的道,
“你大哥虽然恢复一些了,但也只能跟着看看,不能劳心劳神,更不能劳力!所以玉玺还是要你掌着!只是咱们议事可以多一个人而已。”
“咱既然把你给提上来了,就是要把你给培养起来,别动不动就想着撂挑子,你的挑子,辞不了!”
朱橘撇了撇嘴。
“小弟,你得多体谅体谅爹,最近事儿的确多。”
朱标轻声道,
“先前半个月你去军营了不知道状况,应天以及周围几个省已经有两个多月没下雨了,土地干旱,已经影响到了庄稼的收成,再这样下去,恐怕今年又要成灾年了。”
“大明立国未久,前两年都是多灾多难,百姓极需一个丰年来巩固天下,今年上半年势头原本挺好,没想到过了年中,天公又不作美了。”
“要是再歉收,不光税收不上来,老百姓过冬也难捱,形势就差了。”
朱橘微微一怔。
“闹干旱?那要怎么做?”
他摊手道,
“老天不作美,那我们也没办法逼他下雨吧?”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工降雨一说的!就算是要人工降雨,那也是得有一定气象条件才行的。
“不能逼,但可以求。”
朱元璋站起身来,背着手道,
“历朝历代,遭逢干旱,帝王多去祈雨,以诚心感动上苍。”
“有的灵验,有的不灵验,多数道士方士的解释是——与诚心有关。”
“若一心赤诚,自然能祈雨成功,天降甘霖,若不诚心正意,则干旱更重,甚至会有更大的惩罚!”
“这一套,已然深入人心,为臣民所信服,所以……已经有不少大臣上疏,请求咱到郊外设坛祈雨了。”
朱橘挠了挠头。
“这……那要是失败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用诚心打动上天?
他总感觉不靠谱!说不定还不如催动雷法,请雷部下雨更靠谱一点!
“对,若不成功,不光是丢脸,还影响咱的威望!”
朱元璋沉声道,
“祈雨失败,会有人说咱德行不够,又或者是治国不行,甚至说咱不是真命天子,在老天爷那里没有面子!”
“可要是能成功,那好处也是很多的,一下子就能证明咱是天命所归,是真正的天子,为上天所钟爱!”
“其中利弊,你能听明白吧?”
朱橘撇了撇嘴。
好吧。
封建帝王无时无刻都得为自己法统的纯正性和神圣性添砖加瓦,以确保臣民的归顺和臣服。
“之所以把你喊过来,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确保祈雨的成功。”
朱元璋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这法那法的么,还有吹的神乎其技的雷法,到底灵不灵?”
朱橘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愕然。
“我说老爹,这种问题,你问我干嘛?我只是一只小菜鸟啊!”
他道,
“你要问,也得问我师父啊!”
“他是专业的,或许可以用雷法祈雨也说不定。”
朱元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咱要的不是彭玄登坛做法祈雨,而是咱用诚心感动上苍,降下甘霖,知道吗?”
老朱正色道,
“你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朱橘:“……”
“懂了,您老是想借此机会露个脸是吧?”
他心领神会,道,
“你不好意思直接跟我师父说,那样显得脸皮很厚,所以呢,你就找上了我,想让我私底下和师父说一下,帮你暗箱操作加持一下,增加祈雨成功的概率。”
“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朱元璋讪讪一笑,略有几分尴尬。
“咳,小弟,话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嘛……”
朱标摸了摸鼻子,干咳道,
“不过,意思确实差不多。”
“爹毕竟是布衣天子嘛……考虑的总要多一些。”
“你回头就问一下,看看彭道长有没有办法,若能成功,爹必然不会亏待他的!”
朱橘微微颔首。
“……成!我去找师父问问,若能成功,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儿。”
他道,
“还有别的事儿没?没事儿我回去上课了。”
哒哒!
“喂喂喂,你什么时候读书这么上心了?不需要你读的时候,偏偏还用功上了!装给谁看呢?”
朱元璋敲了敲桌子,不悦的道,
“叫你一起商量,那是重视你的意见!别不珍惜!懂不?”
“老实坐下,中午饭你爹管了!”
朱橘无奈,只得乖乖坐在了朱标的身旁。
闲散王爷这四个字……好像真的是越来越遥远了。
不知不觉,他竟然已是进入了大明帝国的最高决策层!
“祈雨的事儿先不论,今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科举。”
朱元璋正色道,
“底下的人,好像对科举都不是很热衷,咱在朝会上提了几次,所应之人寥寥无几。”
“你俩谁说说,这是为何?”
朱标看向朱橘。
“小弟,你说说?”
他把展示的机会让给了弟弟。
朱橘倒也没有推辞,张口就来:
“这还不简单?怕科举选上来的人,抢走他们的资源和权力呗。”
“不开科举,选官只能用推荐制,也就是大官推小官的形式,这种形式下,小官必然唯推荐他的大官马首是瞻,权力依旧被大官所攥取,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而开了科举之后,那些新科进士举人全都是天子门生,只对皇帝感恩戴德,并不搭理朝中的那些元老。而资源是有限的,官位就跟萝卜坑一样,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的!被科举进士占了坑,元老们的权力就会缩水了。”
“如此,他们岂会愿意?能不反对就不错了!”
一番话语,听得朱标目中异彩连连,抚掌拍手。
“说得真好!小弟,你这是一针见血啊!”
他赞许道,
“看来,你在政治上还真是有天赋!而且还在我之上!”
“这事儿,我琢磨了半天,都没你这几句说的透彻!”
这一顿夸,听得朱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大哥谬赞了,我瞎说的。”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有着现代人的视角,能纵观整个封建王朝罢了!况且,初中历史课本上就写过,科举制对封建王朝具有划时代意义!
“说得好的时候,也不用刻意谦虚。”
朱元璋捻了捻胡须,轻哼道,
“算你小子有些见地。不错!朝中大臣对科举兴致缺缺,那是因为科举会损伤他们的利益!”
“可这,正是咱们要做的事情!若一直采取推荐制,到时候一气连枝,整个朝廷都被他们给把持了,咱成什么了?成傀儡了!”
“所以说,他们越是不乐意,咱就越是要操办!正如你所说,咱需要一批对咱感恩戴德的天子门生,而不是那帮躺在功劳簿上打算吃一辈子的老油条!”
“所以说,科举,刻不容缓!”
朱标点了点头。
“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道,
“朝中一些清流,倒是对科举较为支持,比如宋师傅、刘师傅,还有一些御史、翰林学士之类的。”
“我觉得,可以让宋师傅担任主考,刘师傅担任副主考,操办咱大明第一场科举,您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朱橘眼睛一亮。
“大哥,英雄所见略同!”
“我当时也跟老爹说过,这两位公正廉洁,才学又高,可以担此大任!”
朱标转过头来,兄弟俩相视一笑。
“呵呵,你们啊,还是想的太过于美满了。”
朱元璋抚须道,
“科考可是个香饽饽,主考和副主考,都是美差。宋元士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拜当年的主考为座师,这你们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这好处要是都让刘伯温和宋濂得去了,淮西那帮家伙,能甘心吗?”
“况且,咱也不想让第一届科举的士子全都成了宋濂、刘伯温他们的门生,还是得匀一匀……咱近来对李善长过于冷落,这一回,就启用一下他吧,想让这些大臣们给咱干活,偶尔给颗甜枣还是应该的。”
“以李善长为主考,宋濂为副主考,你们以为如何?”
老朱这番话语,可以说是关起门来只对儿子讲的大白话,直截了当,不带丝毫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
为的,就是让儿子们掌握执政的核心!
核心掌握了,将来人前再进行粉饰,那还不简单嘛?
“儿子同意。”
朱标点了点头,笑道,
“爹要是不说,我都快忘记朝廷里还有李善长这位元老了,当年您还是吴王的时候,他就是相国,结果现在您成了皇帝,他反倒不如从前了,我觉得他心里肯定有些不痛快。”
“启用一下也好,表明您没有忘记他这个元老功勋。”
朱元璋听到这话,却是轻哼一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咱之所以一直不愿意给李善长丞相之位,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外谦内傲,门生故吏又众多,若是给予他太重的权柄,很容易尾大不掉。”
他道,
“不过,该给他的咱不会吝啬,等大封功臣之后,咱就让他当右丞相,反正这老头也六十出头了,再干两年他就得告老还乡。”
“至于左丞相,咱打算让徐达来担任,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性格内敛,老持沉重,咱多次试探于他,他都谦逊恭谨,哪怕是携北伐之功回来,也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意思。”
“到现在,咱最信任的大臣就是徐达!由他一个武将担任左丞相,用于压制那帮官员,也再合适不过了!”
朱标闻言,眼睛微亮。
“父皇这一手布局,妙啊!”
他称赞道,
“让徐叔叔出任左丞相,乍一看有些突兀,但仔细一想,却是合情合理,能够让朝局稳定平衡。”
朱元璋微微一笑。
“当皇帝,其实最重要的就是看人和用人,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可以称之为明君了。”
他沉声道,
“自杨宪那一回,咱打了眼之后,对于底下的这些大臣,咱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对他们,可以用之,不可信之!”
“如今,能让咱真正信任的,就只有你们兄弟几个,还有你们娘了,徐达和汤和……勉强也算吧,毕竟那么多年的兄弟,但愿他们不会让咱失望吧……”
听得出来,朱元璋的语气里有几分落寞和唏嘘。
皇帝,或许真得称孤道寡吧……
好在,他还能有绝对值得信任的老婆孩子,给予他几分温暖。
“爹,不管怎么样,我和小弟都永远撑着您,我俩齐心协力,为您排忧解难!”
“小弟,你说是吧!”
“小弟?”
朱标一顿表态,正欲拉朱橘一起,所见一旁的朱橘已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枚大明玉玺。
他睡得挺香,嘴里的哈喇子流了出来,已然是淌到了玉玺之上……
朱标:“……”
朱元璋:“!!!”
“老子的玉玺!”
“把他的嘴给咱挪开!臭小子,在这里也睡得着,真把咱这华盖殿当他的吴王所了!”
“标儿,你给他两个嘴巴子,让他好好清清醒醒!”
老朱此刻怒不可遏!
神圣的大明玉玺,就这么被朱橘的哈喇子给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