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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休沐日,戎秋留在学院内陪姚枝雪练习御马。

骑马上的人不少,姚枝雪萌生了退意。

“这里人好多。”

戎秋当然能带她去更好的地方练习骑马,但是不久之后就要小考,多熟悉熟悉场地对她有好处。

“就在这练,考试的时候人比现在还多,你要学着适应。”

他吩咐韩值将马带上来。

“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你放心好了,这匹马性子温驯,你慢慢来,不会摔了你的。”

姚枝雪听他这么说,勉强放心了一点。

她绕到前面看了一会。

在她看来,这些马都一个样,无非大小颜色不同了些。

戎秋带来的这匹马通身雪白,个头也比其他的矮上一些。

她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脖颈,提心吊胆道:“一会我轻轻的,你也要乖乖的。”

戎秋在一旁看着,被她逗得差点没笑出声。

“好了,先上马,我带着你走两圈。”

好歹上了半个月的御马课,姚枝雪左脚踩着脚蹬,右手扶着马鞍的后鞍鞽,翻身上马。

动作不能说飘逸,只能说十分笨拙。

好高……

她无助地看向戎秋。

这一眼看得戎秋心里痒痒的,他清清嗓子,“你别往下看,看前面。”

帮她调好缰绳之后,戎秋也上了自己的马,“别怕,你放松一点。”

他引着姚枝雪的马慢慢走,“你要相信它,握紧手里的缰绳,不会有事的。”

姚枝雪白着一张小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人骑着马并行,一圈下来,姚枝雪才渐渐找到了感觉。

戎秋见她适应,彻底松开了她的缰绳。

“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自己试试?”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那你不能离我太远。”

姚枝雪鲜少用这样命令似的语气说话,戎秋听了还有几分新奇。

“你放心吧。”

恐惧感已经消散了不少,姚枝雪深吸一口气,自己骑着马慢慢前行。

小半圈之后,她才发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没了戎秋的踪影。

她心里一慌,忍不住回头找他,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过紧的缰绳让马扭了下身子。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她有些惊慌失措,“戎秋!”

戎秋一直跟在她身后,打从会骑马开始,他就没骑过这么慢的马。

他紧紧盯着姚枝雪,她晃一下,他比她还要害怕,心惊肉跳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从马上掉下来受伤。

比他自己学骑马的时候还要害怕。

他学骑马的时候年纪很小,彼时淮北王尚未离京,记忆中自己从马上摔下的时候,他也只是很冷漠地看着。

他拦住想上前扶他的姨娘,声音里像是掺着寒风,“让他自己起来。”

戎秋那个时候还有些懵懂,他以为父亲只是不想将他养得太娇气,都是为了他好。

直到今天,这件被遗忘了许多年的小事毫无征兆地被他记了起来。

哪有什么为他好,说到底根本就是不在乎他。

否则他怎么会毫无感情的冷眼旁观?

姚枝雪的惊呼声将他从回忆中带离,他连忙上前,伸出手扶住她乱晃的身子。

“我在这呢。”

他力气很大,这是姚枝雪一早就知道的事。

很奇怪,当知道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身下的马也不再乱动,姚枝雪这才吐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走了。”

“没有,我一直在跟着你。”

戎秋看出她有些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刚刚骑得很好,现在要不要休息一会?”

姚枝雪刚刚被吓得不轻,点头应下。

她下马的时候还有些脱力,戎秋扶着她坐到树下。

他早派人备好了凉茶糕点,微风掠过,姚枝雪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不少冷汗。

骑马的时候太紧张,她这才发现场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因为害怕戎秋吧……

只有一个人还在骑马,左摇右晃的,偏偏身边还一个人都没有,看上去很让人担心。

姚枝雪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陶青。

陶青老早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他想起姚枝雪之前说的因为一个人而来的书院,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现在看见他们两个休息,他便下马向这边走了过来。

“好巧。”

自从上次向陶青“请教”之后,姚枝雪对他便有了莫名的信赖。

“你也在练御马?”

“嗯。”

戎秋现在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想出言讽刺一下他的骑马技术,又想到姚枝雪没比他强多少,只好作罢。

姚枝雪斟酌片刻,道:“你一个人,感觉有点危险。”

她看向戎秋,“不如我们和他一起吧?”

戎秋哼了一声,没说同意不同意。

“还是不了,”陶青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马可能脾气不太好,很不听我的话,万一再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脾气不好?

姚枝雪再看向他的马,竟然觉得那匹马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那你不如骑我的吧,我的很听话,我们可以错开练。”

虽然她不太懂这些,但既然戎秋说脾气温驯,那肯定错不了。

“真的可以吗?”陶青眼睛都亮了起来,片刻后他又迟疑道:“可这是殿下送给你的吧?殿下一定不愿意别人碰……”

“?”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这话戎秋听起来感觉怪怪的,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姚枝雪道:“没关系的,殿下才没那么小气。”

说完她又看向戎秋,“是吧?”

戎秋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同意。

认真起来之后日子过得飞快,到了考试的前几天,休了大半个月假的刘添福竟然又回到了学院。

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上次落水的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刘添福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那几个抢钱的人丢进淮江,淮江里处处都是暗礁险滩,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敢来找他。

即便如此,他也仍是觉得有一口恶气徘徊在胸。

自从嘉贵妃得宠之后,他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戎秋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被遗留在燕京的挂名世子而已,淮北王的手伸的再远,还能伸到燕京不成?

偏偏当今圣上对戎秋好得不像话,他家里更是又把他打了一遍,就是为了给圣上表明态度。

即便心中再气,他也不敢在戎秋面前表露半分,除去上课的时间,都是绕着戎秋走。

可上次的事让他丢尽了颜面,刘添福在学院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在背后嘲笑自己,就连那个总是在他面前奴颜婢膝的陶青,都敢数次出现在他面前,又视他如无物。

对。

说到底,他上次被戎秋按在水里,还是因为陶青。

刘添福决定把气撒在他身上,可当他拦住陶青之后,陶青眼底却没有半分惧色。

“刘少爷,上次的教训您还没受够吗?”

这个贱种!

刘添福气得牙根直痒,“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陶青看眼天色,戏谑道:“这个时间,不出片刻戎世子就会路过这里,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简直就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但刘添福又怕戎秋真的会从这里走。

仔细想想,他在学院里找他麻烦的那两次,都碰上了戎秋。

这小子,真的有点邪门。

到底是不敢赌,刘添福带着自己新换的一批小弟离开了此处。

陶青看着他离开,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去了骑马场。

此后的几日,陶青总是会很巧合地出现在他面前,每每等他要发火之时,戎秋又会路过此处。

一而再,再而三,刘添福终于忍不住了。

家里是对他三令五申,不许他在学院里惹事没错,但戎秋他招惹不起,一个陶青他难道还教训不了吗?

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贱民而已,原本他只是想把他赶出燕京,但这一次,他要他的命。

小考的前一天,姚枝雪还在练习平射。

日暮西沈,只能隐约看见靶子,安维均拿着箭跑回来。

“如何?”姚枝雪期待地看着他。

安维均支支吾吾道:“射是射中了,但又掉了下来。”

“……”

“小姚,其实你进步已经很大了。”他试着安慰。

姚枝雪笑得有几分牵强,“谢谢。”

戎秋过来带着她往前走了约十步的距离,“你再试一下。”

姚枝雪擡起弓,又放下。

“我看不清。”

“我看得清。”戎秋站在她身后,微微俯着身子,将她的弓擡了擡。

“就这个方向,射。”

姚枝雪应声放箭。

戎秋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九环。”

果然,安维均跑了回来,“是九环!”

其实多日的练习,她已经能达到平均七环的水平,唯一的问题是箭扎得不稳。

戎秋就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道:“明日平射就是这个距离,我已经和院长重新商议过了。”

姚枝雪吃惊地看着他,“真的?”

戎秋在她面前没摆过什么架子,她都快忘了他是个世子了,降低考试难度这种事,也不过就是他一句话而已。

戎秋轻哼一声,“我还会骗你不成?”

他站直身子,装作不在意地看向远处,“而且我还命人换了明日御马考试的香,这种香烧得更慢,你明日肯定能过。”

姚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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