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夜间起了风，没过多久便混着豆大的雨水拍得窗子咯咯作响。
这场雨来得及，冬晴指挥着小丫鬟们将晾着的被褥收好，又去花园那瞧了几眼才回到院子里。
“小姐！”冬晴快走几步，将支窗放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又将窗户打开了？也不怕着凉。”
姚枝雪像是才回过神一般，“我只是觉得有些闷。”
所以才想开窗透透气。
冬晴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道：“奴婢明日去请大夫来为您看看吧？”
“不用。”姚枝雪本想继续写字，却发现不知何时墨水在纸上晕了一片，只好放下笔。
冬晴扶着她走到榻边，又将薄毯盖在她身上。
“小姐可是有心事？”
姚枝雪犹豫一会，问道：“如果有人说要娶你，却又迟迟不肯上门提亲，甚至还总是躲着你……是为什么？”
冬晴被这一句话惊得瞠目结舌，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和人私定终身了！
她想了想，愤愤道：“那定是在外面有了新欢！”
“新欢……”姚枝雪脸色白了几分，“不会吧，我从未见他和别的姑娘亲近。”
“这就对了，他和别的女人亲近，怎么能让您看见。”
她摇头，态度坚定，“不，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莫非是家中不同意？”冬晴苦着脸道：“小姐，这种事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依奴婢看，您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去问问那人是怎么想的。”
姚枝雪垂着眼，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沈默片刻，她支起身子，“去将今天收到的书拿来，我看一会。”
冬晴劝道：“小姐，这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吧，仔细伤了眼睛。”
姚枝雪笑笑，“我只看一会。”
冬晴拗不过她，只好将书拿过来，又在榻前的小几上点了盏灯。
夏末时节，没一会就飞来了小虫绕着灯罩乱飞。
冬晴又点了艾草，在屋里走上一圈驱蚊，回过头却发现姚枝雪神情凝重地看着手里的书。
她表情严肃，如临大敌，甚至半躺着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看上去学的极为认真。
冬晴鲜少见她这样，偷偷看了一眼封面。
这……不就是市面上卖的最好的话本子吗？
里面讲的都是儿女情长，小情小爱的，小姐什么时候看这些了？
而且这种东西，小姐能爱看吗？
冬晴本以为她家小姐看几天就会把这话本子扔一边去，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姚枝雪研读的十分认真，甚至还专门做了笔记。
朱笔一勾，将上面“投其所好”四个字圈了出来。
可是……戎秋喜欢什么呢？
吃喝玩乐？
这些她好像都不是很擅长。
姚枝雪总结了一下自己，她性子沈闷，遇事好像也不懂变通，就连风花雪月的东西也知之甚少。
……他是不是也觉得她很无趣？
她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冬晴说得对，她应该去见他。
另一边，戎秋也是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怎么了？”戎奕坐在他身边，“拳都打错好几次。”
他骤然出声，将戎秋吓了一跳。
“哥，你走路怎么没音啊。”
“是你想事太入迷了，”戎奕长臂一伸，揽过他的肩，“想的什么，跟哥说说？”
戎秋拧眉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他抖掉戎奕的手臂，语气里满是嫌弃，“腻歪死了，两个男人，好恶心。”
而且戎奕刚在外面操练完，身上都是汗臭味，不像姚枝雪，她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很香……
不对！他怎么又想到她了。
戎奕：“……”
这个死小子！
他可是难得想当一回知心哥哥。
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他追问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戎秋听罢，斜眼看向他。
“女人的事，你懂？”
戎奕：“……”
行吧，这个他是不懂。
于是他也跟着唉声叹气。
副将进来时被兄弟两个吓了一跳，大账里愁云惨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淮北王出了什么事呢。
他是来汇报军务的，戎秋听着觉得无聊，起身去了外面。
副将足足说了半刻钟，离开时戎奕喊住了他。
“可是末将哪里没说明白？”
“不。”戎奕面容冷肃，像是再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副将，你追过姑娘吗？”
“……啊？”李副将黝黑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他扭捏道：“末将定的是娃娃亲，与拙荆是青梅竹马，感情一事水到渠成……”
“……”戎奕脸色覆杂。
自从上次戎秋说过要提亲的事情之后，戎奕深思熟虑了许久。
对于戎秋这个弟弟，他自觉亏欠他许多。
边关最多是条件艰苦一些，可戎秋七岁起就一个人被留在了燕京。
他在边关，怎么说也有父母陪在身旁，戎秋却……
而且他在燕京也留不了多久，能不能留到年后还两说，等他离开，戎秋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还不如趁他在的时候，赶紧帮他把婚事定下来，有他在，也好替他把把关。
“之前让你帮我查的人，可有着落了？”戎奕问道。
李副将想了一会，才想起他问的是姚枝雪。
“查到了，家世清白，末将还特意问了她的几个老师，相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不骄不躁，末将认为和世子很般配。”
戎奕沈吟片刻，决定帮弟弟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
翌日。
“小姐，有人找你。”冬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什么人急成这样？”
冬晴指着外面，“他自称姓李，瞧着像是位将军。”
姚枝雪不敢怠慢，跟着冬晴匆匆赶过去。
李副将看见她，笑着迎了上来。
“敢问可是姚小姐？在下姓李，是戎将军身边的副将。”
说着他将名符递给姚枝雪查看。
姚枝雪检查过后对着他盈盈一拜，“见过李将军，不知李将军因何事找我？”
李副将擡手虚扶了她一下，“小姐不必多礼，在下奉世子之命，前来请小姐去营中一叙。”
戎秋？
姚枝雪一楞，欣喜应下。
她还正愁不知该用什么借口把他约出来呢。
她向外走了几步，又停住，有点不好意思地询问道：“将军能否等我换身衣服？我很快的。”
李副将笑道：“不急，不急。”
看着姚枝雪离开的背影，他心中暗暗思忖。
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对世子无意，莫非他和戎奕都想错了，其实问题出现在世子身上？
多好的姑娘啊，世子究竟有哪里不满意。
城郊军营。
今天戎奕给大家放了假，还破天荒的搭了个擂台，奖品是戎秋向他要了很久的一把红木弓。
戎秋问道：“你不是很宝贝你那把弓吗？怎么舍得拿出来送我了。”
戎奕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谁说要送你了？赢的人才有资格拿。”
戎秋笑嘻嘻地凑过去，“那不就是直接送我了。”
放眼望去，军营里有几个能打得过他的？
“这么自信？”
戎秋一拍胸口，“如探囊取物尔！”
片刻后，他又狐疑道：“你不会最后再和我比，然后把红木弓赢回去吧？”
戎奕无语，“我像是这样的人？”
“这可难说。”
“嘀咕什么呢。”戎奕拍了下他的肩，“真想要，就靠自己的本事把它赢走，机会我可给你了。”
擂台规则很简单，两两对打，谁赢的场次多，谁就能拿到奖品。
戎奕看了一眼入营的马车，意味深长道：“好好表现。”
李副将按照计划，将姚枝雪带到地方。
这里他研究过，视野很好，能够清楚地看见擂台上的情况，位置又不算显眼，只要不特意往这边看，没人会发现。
“这是我们将军搭的擂台，营里无聊时的消遣，不过这次擂台世子也会上。”李副将对她解释道。
李副将和戎奕想的很好，等过会打起来，她必定会被世子的英姿所折服！
完全没有考虑一个小姑娘爱不爱看这种东西。
不过对于姚枝雪来说，难免会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能和他独处……
结果这样好像连话都说不上，等他打完不知会到何时。
好在姚枝雪并未说什么，只问了句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李副将摆了下手，“不会！弟兄们经常这么玩，大家都点到即止。”
她点点头，坐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闹腾了一会，戎秋才出现在擂台上。
大家都穿着军装，只有他穿着常服，一眼就能让人看见。
他这段时间也算是和大家同吃同住，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笑道：“殿下！将军的那把弓我们也看上好久了，这次可不会让着你！”
戎秋紧了紧小臂上的护腕，哼笑一声，“你只管放马过来，怕了算我输。”
姚枝雪目光紧跟在他身上，上次在歌楼外面只是匆匆一瞥，现在才有机会仔细地看他。
好像晒黑了一点，看上去又长高了不少，身姿瞧着也更挺拔了。
她看得认真，远处的戎奕也打量着她。
长相秀美，比画像上还要好看，坐姿端正，礼仪周全，瞧着安静内敛，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很在意戎秋。
戎奕越看越满意。
他那个傻弟弟眼光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