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为什么啊……”星川菱子面色未变,眯起眼眸静静凝视了他许久,就在在场几人都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了的时候,她却忽然伸手将滑落到耳际的长发撩到了耳后,顺势借此朝着一旁偏开了头,清越的嗓音里染上了一丝自嘲和无奈:“果然,我最讨厌应付你这种固执、敏锐,偏偏又蛮正直的家伙了。”“什么?”降谷零有些没听懂。“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降谷,居然花了这么一点时间就能推理出这么多。”星川菱子看着面前三个面色各异的隔壁班同期,神情里满是怪异的淡漠和坦然,竟是没有半点急于否认的意思,但也没有立刻就承认,反而状似饶有兴致地主动问道,“能让我听听吗?你眼中的我,和这起案件的所谓真相。”降谷零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隔了半晌才重新开口道:“我之所以会这么快怀疑到你,其实是因为我们中的某个人似乎是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你身上充斥着的某种违和感,并让我们注意你的动向,但,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他说到这里咬了咬牙,看起来很是不甘和懊恼。星川菱子点了点头,了然道:“让我猜猜,是原还是宫野?……嗯,应该是宫野吧。失算了,猫科动物虽然很可爱,但普遍嗅觉灵敏。”“……”降谷零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该接什么的他只得继续说道,“总之,你和樱井……死者之间相处存在异常,并且在相处过程中做出了一些很矛盾的举动,当然,这算不上什么证据,我准备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他说到这里,转而提起了自己勘察现场过程中发现的线索:“毒被下在了死者西装衣领的领口部位,那个位置很微妙,不算很隐私,但其他人能够在不引起死者怀疑的情况下触碰到的机会却不多,排除以后只剩下三种情况。一是意外触碰导致的接触,但这种情况能下毒的时间和机会太短,基本可以排除,二是和对方有亲密关系的人,比如父母、兄弟,比较要好的朋友,或者……”降谷零看了星川菱子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情侣。”“第三,就是和对方关系恶劣,并且在此之前发生过一定程度的肢体冲突。”降谷零说到这里忍不住顿了顿,“符合这一点的目前暂时应该有两个人,分别是我们班的宫野阵和你们北川班的松下洛……”星川菱子听到这里,原本平和的面色微微一变,第一次打断他道:“你说谁?”“宫野阵和松下洛。”降谷零紧紧盯着她,沉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发展还真是在我意料之外啊。”星川菱子吐出一口气,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转而稳道,“那宫野又是怎么回事?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但我直觉他应该不是那种会胡乱挑起矛盾的性格。”“所以,刚才让你意外的是什么?”降谷零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反而像是咬住猎物的狼犬一般,异常快速且敏锐地追问道,“松下洛?你认识、我是说在进入到警校之前就认识他,或者和他有关的什么人?你虽然追问了宫野的事,但真正让你觉得出乎意料的东西,其实是和松下有关,对不对?”“……”星川菱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敏锐,语塞了半晌,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回答道:“不,我们之前不能算认识,甚至没有见过面,准确地说,我认识的其实是他的姐姐。”“姐姐?”降谷零闻言有些意外。“对。我和她,我们两个人是高中同学。”星川菱子点了点头,眼眸里透出一丝怀念又歉疚的色彩,“但念高三那段时间,我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得已休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从东京转学去了北海道,大学也是在那边念的,但尽管如此,我们也没有断掉联系,直到”她说到这里猛的顿住,随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之所以会知道松下洛,是因为月子也就是我那位的朋友,时不时就会在耳边念叨几句,还给我看过照片,说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最重要的亲人了,所以我对此印象很深刻。”事先已然明确知道在她口中的“直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警校组三人不自觉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处仿佛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莫名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这次的事件真的是源自于多年前那一段悲剧的延续的话……那这一切,岂不是……太过于悲哀了吗?作者有话说:明明在设计人物和剧情的时候完全没有,但真的写起来之后,星川却好几次都莫名让我想起越水七小姐姐【叹气jpg.】第48章 星星感觉到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凝固的星川菱子打量着他们, 警惕又疑惑地道:“你们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安静了?”“……原来,是这样啊。”降谷零张了张嘴, 灰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沉重和复杂,又隔了片刻, 他忽然抬眸看向星川菱子, “但不论如何, 杀人都是错误的, 是绝对无法被宽恕的罪途,所以,星川, 请你……”“去自首吧。”金发的警校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正色说道。听到这句话, 星川菱子那双一直都可以称之为是静寂的浅绿色眼眸里, 缓缓泛起了一层波澜,她与降谷零对视半晌, 倏地叹了口气,失笑道:“都不打算给出一场毫无破绽的推理,或者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吗?”“还有那个必要吗?”降谷零低声反问道。“唔……”星川菱子笑了笑,坦然道, “趁着警察还没有来,就让我稍微再挣扎一下吧。”“好, 我知道了。”降谷零呼出一口气,收敛了脸上所有迟疑纠结的痕迹,重新严肃了表情, 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推理。“在来这里参加这场联谊之前, 你事先将密封着氰酸钾的毒物缝在了那双手套内侧, 为了防止自己在捏破毒囊下毒的过程中不慎沾染上毒素引起警方怀疑,所以在手和手套内侧的毒囊之间,应该还有一层能够隔绝毒素和皮肤接触的东西。”“至于你下毒的具体时间,大概是借情侣这个身份之便,当众光明正大地和樱井南也产生一系列亲密接触的时候。”降谷零道,“再之后,就是我基于一些零碎细节的做出推断了。”“在下完毒后,你必定会想要去卫生间之类隐蔽的地方销毁犯罪的物证,但这个借口却被当时莫名表现得有些急切的樱井抢先一步提出,于是为了避免事后因为巧合过多而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你选择继续留在了ktv包厢里,并暂时将手套脱下来藏在身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只不过樱井毒发的时间比你预计得要快,导致你的计划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再加上两个班的班长带头让所有人集合并两两相互监督,以至于让你完全失去了处理罪证的机会……”“所以,星川,那个最关键的东西,现在还在你身上,对不对?”最后,金发的警校生紧紧凝视着面前的女性同期,一字一顿严肃问道,“如果你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等警察到了之后,会对这里进行彻底的搜查……”“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猜得没错,那东西确实还在我身上。”星川菱子忽然开口打断了降谷零,她眼睫颤了颤,垂眸避开了对面直直射来的目光,抱臂打量着地面,慢吞吞诉说道,“樱井南也那个人,在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会有不由自主反复摩挲衣服领口和吸吮手指的习惯。”“关于这一点,注意到的人应该并没有多少,而且很容易掌控和利用,那家伙性格狂妄狭隘,是非常容易受外界因素刺激而做出极端行为的类型。所以降谷你猜的没错,我虽然确实没想到他会毒发得这么快和突然,但细想又并不怎么觉得意外,看来是遇到了什么事,被气的不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用杀死一个人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伊达航沉声插话,看着星川菱子的目光中满是痛惜,“我不认为作为预备役警察的你,会是一个对生命如此轻贱的人。”“但伊达,事实是,我现在确实成为了那样的人,不是吗?”星川菱子抿了抿唇,看上去理智得可怕,说出的话也是,“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事,只要做了,就注定无可挽回。”“从我决定用这种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送那混蛋下地狱开始,就没想过要逃脱法律的制裁,杀人者只配浸染终其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血腥和罪孽,那是绝对不配接受到任何原谅的事情我对此很清楚,但依然选择了这么做,这与我究竟是警察还是公民无关,仅仅是作为一个失去了挚友的普通人,对于无法给予自己重要之人以清白和真相的、这个世界的失望和报复,所以即便明知前方是无尽的深渊,但我不会后悔。”“……”空气一时间静默到近乎凝固。“……那么,你这是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了吗?”降谷零在这种气氛下抿了抿唇,沉声问道。星川菱子缓缓抬起头,面色坦然中隐隐透出一种悲哀的苍白:“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试图去掩盖我先前所做的一切,我亲手杀死了一个人,我的罪已经扎根,它就在那里,一直看着我、凝视着我……”“在看到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终将迎来灭亡。”她说着微阖了阖眼,随即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双被塑料袋妥善包裹好的黑色手套,顿了顿,才继续道,“为什么会联想到是通过手套?又为什么会觉得我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而不是抹除痕迹后随手把它丢弃在哪个角落?”“这么说或许有些不符合人设,但我想更多的应该是因为直觉吧?”原研二看了一眼那双手套,又瞥向皱着眉面露沉思,一时间没有回答的降谷零,微微叹了口气,用一种难得没有什么调笑意味的语气,正色回答道。“再加上我们不久前意外发现樱井在威胁隔壁班的松下洛,但因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一直有刻意留意他近期的所作所为,而作为他女朋友的你,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我们的视线,也因此,确认你在这段时间里是否有机会藏起或销毁什么东西,对我们几个来说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你今天的某些举动实在有些异常,比如你当时攻击宫野的时候,刻意弯起指节用出了那种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掌劈,现在看来,你原本是想挥拳,但中途想起自己掌心部位藏着毒囊,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才会那样的吧?”降谷零眉头皱的更深了,边回忆边补充着。伊达航则是在星川菱子诧异的目光中暗自咬了咬牙,看起来很是不甘心:“如果我们当时再谨慎认真一点就好了……”如果可以在悲剧发生之前能发现端倪并阻止就好了。“班长,倒也不必这么自觉地把错误都包揽在自己身上。”青年的声音从旁侧插.进来,听起来有些无奈,“而且应该已经晚了吧?我提醒你们的那个时候。”“还有你啊,”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人的松田阵平站定在几人面前,偏头打量着星川菱子,啧了一声,不爽道,“下次下毒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草率,这里可是有整整两个无辜的人,只差一点点就很可能要跟着一起完蛋了哎!”“你居然还想有下次……”降谷零听得嘴角微微抽搐。星川菱子则是愣了片刻,后知后觉道:“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还有什么人碰到了那家伙身上的毒?”她说着,脸色白了白,低喃道:“怎、怎么会……”“他们没事,而且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非杀了他不可的理由?”松下洛紧紧盯着她,眼中满是复杂和不解。“这个啊,”星川菱子抬眸看着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轻轻眨了眨眼,掩去了其中一闪而逝的忧伤和怀念,“你可以理解为,情感不和,杀人泄愤。”女生看着面前已经死去多年的朋友唯一的弟弟,弯起眼睛笑道:“仅此而已。”松下洛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半晌,抿了抿唇,忽的转身,径直离开了。“唉呀,还真是冷漠啊,好歹是同班同学。”星川菱子呼出一口气,表情放松了些许,偏头看向警校组五人,郑重道,“我会主动去自首,作为请求……”她忽的扬起了一个笑,像是放下了什么般,语调里顿时被轻快溢满:“帮我保密吧,真正的动机那种东西,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那样不符合规定。”沉默了半晌,降谷零才堪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无所谓了吧,这并不能让我身上的罪孽被多洗清几分,还会平白给一些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星川菱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查探到哪一步了,但就请到此为止吧,过去的那些恩怨在我这里或许也算是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终结,死去的星星早就回不来了,没必要让活着的那一颗也跟着被沉重压抑的仇恨所束缚。”在她说话期间,嗡鸣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入进众人的耳中,星川菱子没有去等待任何回应,也不需要得到任何回应,黑色的长发散在空中,划出一道缥缈的轨迹,步伐决绝而不容挽回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她自己呢?”直到事件基本结束,做完笔录,站在警视厅这个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要入职栖身的建筑门口回望,不知是谁突然率先冒出了这么一句。“谁知道。”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这句话而沉默太久,松田阵平收回了目光,似是而非地回答道。“没关系,我会等她回来。”稍晚一点从警局里走出的藤田幸撩起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回过头深深凝视着这栋耸立在东京街头的高大建筑,怅然道,“毕竟,在作为一名预备役警察之前,我更是她的朋友啊。”降谷零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那样也不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松下洛背倚着树干,视线越过所有风景和人,毫无聚焦地落在遥远的天际之上。杀人只配沾染洗不掉的血腥和罪孽,但我不会后悔。帮我保密吧……死去的星星早就回不来了,没必要让活着的那一颗也跟着被仇恨所束缚。想到在走廊拐角处、和假意离开之后猝不及防听到的东西,栗发的青年只感到了一阵冰冷和窒息,忍不住狠狠闭了闭眼。请到此为止吧,一切放不下的恩怨都该终结了。你和姐姐都是她的星星,而星星,是不应该仅仅因为黑夜太过黑暗而匆匆坠落的。不受控制攥紧的掌心,顷刻便被那枚承载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拼命追寻的真相的硬盘烙得生疼,在大力之下划破皮肤,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青年自己却对此表现得仿佛毫无所觉。不只是星川菱子认出了他,作为同样且唯一一个被自己姐姐炫耀般展示了俩人合照的朋友,松下洛也对对方印象深刻。但他没想到,这个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的女人,再一次出现竟然会是以自己同班同学的身份,然后如此决绝且无可挽回地当着他的面,计划并实施了那样的一幕。星川菱子比他更天真和自我,也远比他更勇敢和疯狂。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和自己那位敏感且不善言辞、但总是很温柔善良的姐姐成为朋友吧?而与此同时他又在做什么呢,犹豫退让、踌躇不前,甚至自愿走上赌桌,愚昧地和黑夜里魔鬼交易起了不知真假的筹码。殊不知或许他自己才是那堆筹码本身。像个可笑至极的小丑。那个自称来自地狱的“黑樱”,那个像是模仿着他的黑客代号随意而取的“m”,那个试图引诱他堕落的神秘组织的魔鬼,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机会逃脱对方为他所预设下的这层层圈套吗?松下洛,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在畏惧和徘徊,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的你,还有什么好踟蹰的呢?就让这所有的一切,如那颗真正的星星所愿,荒诞地到此为止吧。你觉得呢?月子姐姐。栗发的青年指节用力,手中质地坚硬的东西骤然折断,顷刻间化为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品。我会好好活着的,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生活。犹豫片刻,将手中的碎片重新踹回口袋后,他抬起头,再度深深地凝望了对面矗立的建筑一眼,便坚决地转身离开。与此同时,松田阵平眼前突兀闪现出一道泛红的光屏。【叮】【支线任务[策反委托]失败!未能用“黑樱”或“蒙特内罗”的身份,策反任务目标(松下洛)成为黑方卧底。】【即将扣除积分-500,请宿主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