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朱元璋的果断,从来都不会因为恩情而散尽。

坤宁宫之中,已经赶来京师的义惠侯刘继祖,此时此刻已经跪在了坤宁宫的门口。

伴随着漫天的鹅毛大雪,可是连个撑伞的小太监都没有。

可怜刘继祖年迈体衰之身,跪在雪中瑟瑟发抖。

只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内殿的朱元璋,听着王景弘的禀告,眼中依旧是一片冷然之色。

如果是个人就来京师求情,那他这大明朝的皇帝,究竟是干,还是不干?

堂堂恩侯,不知道约束子孙,反而是助纣为虐,祸害一方百姓,这难道不可恨?

就这?还能舔着逼脸,来给自己的儿子求情?

“皇爷,恩侯差人去了胡相国府上,送去了五万贯宝钞,希望可以平息胡相国的怒火。”

“但胡相国将这五万贯宝钞,全部转由锦衣卫,呈上陛见。”

王景弘的声音依旧响起。

朱元璋的脸色,却是依旧不为所动,反而是升起一抹冷笑道:“刘继祖不愧是豪强地主出身,五万贯宝钞,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言语之间,多是嘲讽之色。

朝廷大力打击贪官污吏,对于士绅豪强,更是半点不留情面。

刘继祖却又在此时冒头,不管是哪一步棋,都是一错到底,而且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

毕竟,若是今日刘继祖前来请罪,朱元璋念其恩情,也不会怪罪刘继祖,只诛首恶。

但刘继祖一来就是跪在坤宁宫的门口,一边装可怜,一边为自己的儿子求情。

可是对于自己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事,只字不提,那就怪不得朱元璋了。

况且面子已经给了,情分也已经尽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你出去告诉义惠伯,朕近日以来身体不适,现交由太子监国,让他有什么事情,只管去找太子殿下。”

“咱替他拿不了主意,也免不了他的罪。”

朱元璋又是抬起头,轻声道。

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明着治刘继祖的罪。

但这声义惠伯,已经说明了问题。

那就是从今日起,大明除了功侯,将不会再有恩侯。

义惠侯刘继祖,从此降为义惠伯。

这也代表了朱元璋态度之坚决,也不愿意见刘继祖,让他回去听后发落。

至于真的去面见朱标,只能说自己找死。

毕竟朱元璋还能念着三分香火情,但落到太子朱标的手上,那可就没有这三份香火情了。

“遵旨。”

王景弘跟了朱元璋多年,岂能不明白朱元璋的意思,更何况他就是个人精,便是直接走出了坤宁宫,迎着漫天大雪,来到了刘继祖的身旁。

“王总管,陛下是不是愿意见老臣?”

眼见王景弘走了出来,刘继祖的眼中顿时升起一抹希冀之色道。

只要朱元璋肯见他,那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要不然,真的就是无力回天。

“义惠伯,寒风腊月,漫天大雪,您老人家就别跪在这里了。”

“皇爷心疼你,莫要因为一个不孝子,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但近日以来,皇爷的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不便见客,而且国之重任,皆由太子殿下监之。”

“若是您有什么冤屈,只管去找太子殿下,皇爷不过问。”

王景弘伸出手,便是将刘继祖扶了起来,方才笑眯眯道。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是朱元璋的意思。

开局义惠伯,便是免去了刘继祖的侯爵。

所谓的心疼、不孝子,就是朝廷依旧会依法办案,绝对不会徇私舞弊。

也在告诉刘继祖,咱俩之间还有些许情分,不要将这份情分,消磨殆尽。

同时还透露出了一点信息,那就是咱俩之间的情分,可不是与太子之间的情分。

但是现在太子监国,咱总不可能出尔反尔,那你别去找太子朱标,如果他愿意放过伱那不孝子,降爵就是朝廷对你最大的惩戒。

“义惠伯。”

这三个字一响起,刘继祖的面色,顿时比这漫天的白雪,还要白上三分。

这已经说的很明了,毕竟刘继祖也不蠢,而且身为豪强出身,若是他真的蠢,他就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

所以刘继祖当然明白朱元璋的意思,也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离开,他还是朝廷的伯爵,还能连续三分香火情。

可若是刘继祖执意而为,那这三分香火情,朱元璋也不会在意。

毕竟能得天下,朱元璋从骨子里就只有权衡利弊,杀伐果决。

而且你想想,能喊出将帅可废,天下不可亡的朱元璋,真的能是一个善茬?

那你刘继祖的这点恩情,真的就能道德绑架得了朱元璋?

“伯爷。”

王景弘又是轻轻出声道。

“老臣告退。”

刘继祖这才回过神,但仍然是眼神空洞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踏出了坤宁宫。

就连谢恩,都没有谢过,这顿时让王景弘的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

滔天之恩,都把握不住,你刘继祖这辈子就是个做地主的命。

而且现在就连时势都分不明白,甚至身为臣子,竟敢如此不敬天恩,也是活该。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今朝能保命,来日还可能活命么?

意思也就是朱元璋能放过刘继祖,以后的朱标能放过刘继祖?

“皇爷,义惠伯已经离开了。”

王景弘摇了摇头,便是返回了坤宁宫,向朱元璋复命道:“但义惠伯并未谢恩,便直接离开了。”

王景弘对朱元璋自然不可能有所隐瞒,而且这可是恪守君臣之道。

哪怕是你刘继祖要死儿子,还是朝廷要他死,但你身为臣子,也得叩谢天恩浩荡。

可刘继祖浑然不顾,从礼法上他就已经错了。

“传旨。”

“义惠侯刘继祖藐视天恩浩荡,不思为国尽忠,但念其于国有恩,将其降为义惠伯,年俸两百石。”

“还有其子刘琦所犯之法,数罪并罚,有冤者申冤,有仇者报仇,则命御史台入凤阳清查。”

“义惠伯府上真要为其赎罪,死人者,命义惠伯嫡长子刘英披麻戴孝,为其服丧,死一人,三年。”

“由此往上,概不封顶,至于对死者的家眷赔偿,义惠伯能拿出五万贯宝钞,那自然也是家财万贯,不缺这点银子。”

“那其所有受害百姓之家眷,挨家挨户,曾受欺凌者,备受侮辱者,皆以五万贯宝钞赔偿。”

“还有就是取回他的世袭网替凭证,大明与他刘家的恩情,由他而起,自他而终。”

“圣旨,就这般写,按照咱的意思,一字不差的告诉御史台,告诉刘继祖,大明的律法,绝对不容任何人侵犯。”

“哪怕是恩侯,大明所给予的荣光,所给予的恩典,也足以偿还,你怨不得别人。”

朱元璋的脸上依旧淡然,并没有生起一丝怒气,反而是轻声道:“然后将这道圣旨,还有刘继祖儿子的罪责,全部公之于世,咱大明不会忘恩负义,但眼里也容不得沙烁。”

“遵旨。”

王景弘又是躬了躬身,便是离开了坤宁宫,前往御史台传旨。

而这个案子,先是锦衣卫星夜入凤阳,抓人审问,现在又是御史台介入其中,那想都不用想,刘继祖这一家子,所有的罪状,都会被一一扒出。

那光是赔偿,都足以让刘继祖赔的倾家荡产。

毕竟这道旨意,可是全面清查,那刘继祖在凤阳盘踞那么多年,底子岂能干净?

还有就是刘继祖的嫡长子为百姓服丧,一个人就是三年,而据探子回禀,即便是刘琦没有亲自动手,但因其而死的人,几乎不下十几位。

而且都是女子,还都是被刘继祖逼迫,从而失了清白,受不了风言风语,便选择了自尽。

这就相当于四十几年光阴,可是刘英已经步入壮年,服丧四十几年,只怕是他的儿子,还要接过他的担子。

“这个刘琦是真的该死,而且还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王景弘离开坤宁宫以后,朱元璋的脸上又是闪过一抹阴郁之色。

“春桃,你去一趟御书房,替咱告诉太子与晋王一声,不要让那个刘琦死的太痛快。”

“十几名妙龄女子皆因其而死,那他岂能一死而了之?”

“所有罪责供认不讳以后,将其押回凤阳,当着凤阳乡亲们的面,还有被他残害过的百姓们的面,一刀一刀,给咱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朱元璋的暴戾,永远只针对于这群狗杂种,万死难赎其罪,那就将其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就是要让百姓痛快。

也要让凤阳的百姓明白,他朱元璋绝对不会徇私舞弊,纵然是亲贵之子,该死还是得死,而且即便是死,都不会让他那么轻松的死。

“遵旨。”

春桃盈盈一礼后,便也是离开了坤宁宫。

这春桃也是马皇后的心腹侍女之一,再加上朱元璋从来都不会瞒着马皇后,所以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是一清二楚。

那对于这个刘琦,也是恨之入骨,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春桃也不会觉得太过于残忍,反而是极为的痛快。

因为春桃也是凤阳人氏,所以面对这个无恶不作的混蛋,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怜悯之情。

“他们对爹娘有恩,如此处理,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爹娘也不会怪罪。”

别人不了解朱元璋,马皇后岂能不了解朱元璋,便是缓缓来到朱元璋的身边,拉起朱元璋的手,轻声宽慰道。

朱元璋越是表现的平静淡漠,那他内心之中就会有多么的震怒。

所以马皇后自然要安慰自家丈夫。

“咱再三告诫他们,让他们不要肆意妄为,可是他们就是不听,一个个的照样我行我素,浑然不顾朝廷法纪。”

“是咱给的不够多?”

“相较于朝廷上的这些官吏,他们身兼数职,俸禄累积起来更是极高。”

“那咱就是对不起朝廷官吏,也没有对不起这群老兄弟。”

“但是他们一个个就是在给咱出难题,好不容易那一群安分的,咱老朱家的这个恩侯,又是冒出了头。”

面对马皇后的宽慰,朱元璋又是轻轻叹了口气,但眼中却满是愤慨之色。

“你不能太过于心急。”

“就像你的那些老兄弟,现在还不是安分守己?”

“被咱家的两个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在朝廷上也是低调了许多。”

“至于刘继祖,情分已经尽了,朝廷给他的,也足以还了他对于爹娘的恩情,朝廷不欠他的了。”

“有没有一条活路,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也不用太过于揪心,毕竟我们都会老,也都会死的。”

“即便是你不重罚他们,来日等标儿登基,标儿就能饶过他们?”

“你别忘记了,老朱家最像你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咱们家老大,一个就是咱们家老三。”

“而且比起你,他们的起点更高,所以他们只会比你更狠,但他们也同样重情重义,对于这群叔伯,他们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难不成,我们真要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他们去收拾不成?”

马皇后却依旧是轻声细语的安慰朱元璋道。

“这话说的不错,咱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不是以一介布衣之身而取得天下。”

“反而是你给咱生的这两个好儿子,还有咱家的老二和老四,也都是成长了起来。”

“还有就是他们兄弟彼此之间的感情,更是能超越历朝历代,光是这一点上,咱这辈子就值了。”

“兄友弟恭,一心为国,一心为家,妹子啊,你说咱们的儿子多好,多孝顺,从头到尾还知道考虑咱的感受。”

“咱又岂能不明白?”

“他们之所以没有重罚刘继祖,就是因为咱,所以咱岂能给他们添堵。”

“而且既然要放权,那就放的彻彻底底,让他们去折腾,实在不行咱就当个太上皇,替他们镇镇场子。”

朱元璋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便是将马皇后揽入怀中道。

“你就不怕以后你的圣旨,都传不出坤宁宫?”

马皇后依靠在朱元璋的怀中,只是脸上却升起一抹调侃的笑容道。

“不会的。”

“咱这一辈子,或许想法有些偏激,但有一点不会错。”

“那就是看人,特别是咱的儿子,所以咱放心,要不然,咱岂能将监国之重任交给标儿,又将老三放在辅国大任的位子上。”

“毕竟咱从来都没有想过,拿老三给老大当磨刀石。”

“而且咱要是不会看人,咱岂能娶到贤惠的媳妇,咱岂能取得这天下?”

朱元璋的眼中又是闪过一抹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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