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侯府。
“暹儿,你完全是被陛下与晋王当枪使了。”
“晋王要过亲军都尉府,那是因为在朝中并无根基,可你也不想想,亲军都尉府之中,何时需要用你一个小小的千户?”
“无非就是想让我永嘉侯府下水,为晋王挡住来自江南士族的压力。”
“毕竟晋王虽然出手了,但先一步控制吕家的却是你这位未来的永嘉侯。”
“而且你还领了晋王金牌,那从名义上来说,你已经归属于晋王。”
端坐在首位的永嘉侯朱亮祖,目光幽深似潭,其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阴鸷,方才看向朱暹沉声道。
“晋王殿下的城府,当真是深沉!”
朱暹闻言,面色顿时一沉,语带几分凝重,更是显露出内心的震动。
朱暹从离开皇宫,便是让亲军都尉府包围了吕家,至于自己却是返回了永嘉侯府。
毕竟吕家始终是江南世族,而且朱元璋对于江南的态度,一直都是模棱两可,那他们永嘉侯府绝不能成为朱元璋手中的棋子。
“暹儿,你先去吕家,至于这件事,为父自有为父的决断。”
随后朱亮祖的眼中又是闪过一抹深邃,方才看向朱暹叮嘱道:“而对于吕家,晋王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毕竟有些事,根本躲不过去。”
“孩儿遵命。”
朱暹听罢,便是抱拳离开了永嘉侯府。
至于朱亮祖却是来到窗户前,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轻声呢喃道:“这真是只是想拉本侯下水么?”
众所周知,淮西勋贵之中,唯有朱亮祖与当朝丞相胡惟庸走的最近,毕竟朱亮祖身为降将,还是反复归降的降将,必须有所依靠。
不然面对这朝堂上的波诡云翳,朱亮祖迟早被碾成碎末,所以早在开国前,朱亮祖便是傍上了李善长的大腿。
而等李善长归养以后,朱亮祖便是与胡惟庸上了同一条船,所以老朱家会不会想借用朱暹,让江南士族与胡惟庸走向对立面?
毕竟此时的胡惟庸权势已经到了顶峰,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党羽遍布,那遭受到朱元璋的忌惮,这也实属正常。
吕家。
“老爷,大事不妙!亲军都尉府的兵马,已将我吕府团团围困了起来!”
面色苍白、气息急促的吕家管家,几乎是跌撞而入厅堂,仓皇跪倒在正襟危坐的吕家家主吕本面前,语调颤抖着禀告道。
太常寺卿吕本,朝中正三品大员,也是太子侧妃吕氏的父亲。
“亲军都尉府?”
吕本闻言,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而身为读书人的直觉,吕本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吕家串通御医谋害太子妃常清韵的事?
不可能!吕本果断摇了摇头,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极为隐秘,不该这么快就被察觉。
太子妃常清韵所中之毒,乃是药性相克,所以把脉根本查不出来。
“李管事,立刻通知府中上下,无论发生何事,皆要镇定自若,不得有丝毫慌乱。”
随后吕本迅速收起脸上的惊愕,恢复了往日的沉稳道。
而现在的局势,便是吕家再着急也没用,因为哪怕是事情败露已成事实,吕家也没有临死反扑的实力,所以唯有静观其变。
毕竟面对朱元璋的亲军都尉府,不管吕家有没有罪,那都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因此,即便是老练如吕本,亦难以完全驾驭内心的焦躁。
尤其是那藏于宽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泄露了主人极力掩饰的颤抖,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惊惧。
“遵命。”
管家领命,匆忙退下。
吕本方才起身,独自在厅中踱步,心中思量着对策。
“晋王殿下。”
吕家大门口,亲军都尉府的士卒已经将吕家围的水泄不通,而处于最外围的朱暹,看向已经到来的朱棡躬身行礼道。
“听说你回了一趟家?”
朱棡轻轻点头,方才转头看向朱暹询问道。
“殿下明鉴,微臣终日待在皇宫,只是有些想念父亲,但绝无私相授意,亦未有半点不轨之心,还请殿下明察。”
朱暹闻言,心头一紧,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连忙跪倒在地,声音略带颤抖地回禀道。
毕竟朱暹也明白,自己私自回家,肯定是瞒不住,但自从朱暹前往亲军都尉府当差,便极少与朱亮祖相见,所以倒也可以含糊过去。
只是朱暹没想到,自己后脚刚从家中回来,朱棡便已经知晓了这件事,那想想,朱暹都觉得细思极恐。
所以此时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表明忠心,才能稍减皇室猜疑。
“子念父,此乃人之常情,孤王又怎能不知?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面对朱暹的说辞,朱棡仅是轻笑一声道。
闻言,朱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正欲抬头谢恩,却在接触到朱棡的笑容时心头猛然一凛。
那满是笑容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冷然,而周围的空气也仿佛瞬间凝固,寒意透骨。
“微臣谨记殿下教诲,请殿下放心!”
随后朱暹硬生生将心中的惊惧压下,再次伏地叩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道。
而朱棡的目光在朱暹身上停留片刻,深邃难测,随后缓缓摆手示意朱暹起身道:“起来吧。”
“谢殿下!”
朱暹眼见朱棡的面色恢复如常,这才谢恩起身道。
“传命,除吕本以外,吕家亲族,鸡犬不留。”
朱棡的声音又是冷冽如寒冰道。
“遵命。”
朱暹闻言,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但他可不敢违背朱棡意思,便是抱拳道。
“奉晋王命,除吕本以外,吕家亲族,鸡犬不留!”
伴随朱暹的一声令下,亲军都尉府的士卒便是如潮水般的破开了吕府大门。
转瞬间,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了吕府原有的宁静,亲军都尉府的士兵如狼似虎,迅速控制了整个府邸。
一阵阵尖叫声、哭喊声、还有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这使得还在想对策的吕本微微一怔,目光也是空洞呆滞,手中紧握的书卷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随后吕本踉踉跄跄的踏出厅堂,那双空洞呆滞的眼眸,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只不过此刻哪还有当初的淡然,只有难以言喻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