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殿之上,弋兆帝慵懒的躺在榻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跪在殿下的女人。
“犯了我朝律法的人,就算是太子都得与庶民同罪,你觉得朕会为了你而破例饶恕?”
弋兆帝的声音充满着浑厚,更充满着帝王的势气。
沈漫歌泪流满面,心中冰凉不已,可她不愿放弃,终是见到了皇上,她必须冒死在拼搏一次,哪怕真的到了最后无可奈何的地步,她也便真的死心了。
“皇上,民女并不敢妄想,但此事德叔是遭人蒙骗,他是无辜的,恳请皇上能够宽大处理。”
“若日后人人照旧犯法,同样说自己是无辜的,你让朕如何处置?那我朝的律法还有何用?!”
“皇上!皇上!求您看在民女这两年来衷心为您效命的份上,求求您留德叔一家性命吧...”
沈漫歌已经哭哑了嗓子,唯独只有不停的磕头请罪。
一旁,景玉死死攥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关,他冒险将沈漫歌带到圣上面前已然犯了大忌,此时若再为沈漫歌求情,无疑不是死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漫歌一遍又一遍的磕头,耳边是她一声又一声的祈求之声...
这对他来说就犹如是心灵上的折磨,让他痛苦不堪,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沈漫歌到最后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只有硬撑着仅剩地一丝意识与力气去磕头,一下又一下...
终于,那位帝王开了口。
“朕就给你一次救人的机会。”
闻言,沈漫歌灰暗的眸中终于起了一丝光亮,她忙不迭地再次磕头谢恩:“谢皇上!谢皇上不杀之恩!”
“朕限你十日,寻出那外域商人,你若能将此人带回京城,朕便可以考虑赦免刘家三人之命。”
话落,沈漫歌也无及去想这短短的十日之内她是否能够成功带回这个商人,她只知道,在她的坚持下终是换来了一次能够救德叔一家性命的机会,足矣!
“是!民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由于长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让沈漫歌整个人憔悴不堪,最后终是体力不支地昏倒在了大殿之上,弋兆帝挥了挥衣袖,让人将她带出皇宫。
沈漫歌是被景玉抱在怀中出了皇宫的,景玉脚步匆匆将沈漫歌抱上马车直接赶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处,又派人去寻了郎中回来,一顿手忙脚乱之后,郎中已经为沈漫歌受伤的头部给包扎好了,又留下了几剂药,才离开。
景玉来到床边坐下,见沈漫歌毫无血色的一张小脸,他忍了忍,将眼泪给憋了回去,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沈漫歌的脸,他贪恋着望着床铺上的女人,不舍得将自己的视线从沈漫歌的脸上离开一分一毫。
“漫歌...我真想现在立刻就带着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样,你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与痛苦,更不会冒着生死为他人求情…可是,我终是没用的人,我办不到,我们只能如傀儡受人摆布,是死是活,全凭那位的决定,我想活着,我更想你也能活着,漫歌,若有一日,我们脱离了这个枷锁,你可愿意与我浪迹天涯吗?”
他只能在无人的夜里说出心里的这些话,这些埋藏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能够得到回应的话。
天渐明起来。
沈漫歌在一段噩梦之中惊醒,她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还未有些反应过来,头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逐渐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一切。
她竟然真的见到了皇上,还为德叔求得了一次机会!
沈漫歌匆忙下床来到窗前,待见到外面已经天明,她怔了一下,皇上只给了她十日的时间,今天已经开始了!
来不及回想,沈漫歌转身回到床边穿鞋。
此时,景玉刚巧端着早膳进来,见沈漫歌已经醒了,此时正急急燥燥地穿鞋要走,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托盘过去。
“漫歌,你要去哪?”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漫歌着实有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对上景玉的视线,不禁有些意外,沈漫歌惊讶道:“景主大大?”
景玉点头,“嗯,是我。”
沈漫歌问道:“这里是你的家?”
“是,昨晚你昏倒在了大殿上,是我擅自做主将你带了回来。”
沈漫歌伸手摸向自己头上的绷带,眸光不免黯淡了几分下去,她抿了抿唇,轻声地对景玉说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景玉。”
景玉淡淡摇了摇头,淡淡笑了笑,“既然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沈漫歌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沈漫歌只好歉意的说道:“景玉,真的对不起,我吃不下,我也该走了。”
景玉闻言,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忙道:“你现在还受着伤,你要去哪?我陪着你一起去。”
“不,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能再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进来,景玉,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谢谢你,剩下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去吧,皇上只给了我十日期限,我要去义江找到那个商人,将他带回京城,用他换取德叔一家的性命。”
景玉一听,下意识地便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脱口而出了,“漫歌,我不怕被你连累,我愿意帮你!”
话音刚落,景玉猛然一愣,他竟然自己给说出来了!
沈漫歌无暇去仔细回想那段话的话意,她认真的看向景玉的眼睛,继续说道:“景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两年来,虽然我们一直都是上下属的关系,可我早已经将你视为我的朋友,我的哥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差点就要失败,是你拼死冒险将我救了出来,从那时候开始,我沈漫歌便开始欠你一个情分,我曾经跟你说过在这个世上第一个对我有恩的人就是德叔,而你,就是这个世上对我第二个有恩的人,我一直都有将你对我的恩情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过,景哥,这次也是你冒险为我求的这次机会,若我能从义江顺利回来并救出德叔一家,我沈漫歌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景玉微微震惊,在他的记忆中,沈漫歌很少会唤自己一声“景哥”,这次,沈漫歌是真的要豁出性命了。
沈漫歌突然在景玉的面前跪了下来。
“漫歌,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景玉愕然,忙蹲下身子去扶她。
沈漫歌坚持,她对着景玉说道:“景哥,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无论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快起来。”
“景哥,我沈漫歌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死了也就死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可后来,我意外来到了这里,有幸被德叔一家收留,这才有了一处栖息之地,如今德叔一家现在有难,我不能不管,就算最后我会因此而死,我也无悔,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次远行,我必定是凶多吉少,甚至还会客死他乡,若我真的死了,还请景哥能为我收尸,我从出生便被自己的父母抛弃,我不想自己死后还没有一个着落,景哥,我欠你的,我下辈子再来还你,”
说完,沈漫歌便对着景玉郑重的磕下一个头。
“漫歌……”景玉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如何应下这份请求,漫歌的这份请求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好。”景玉隐忍住心中的悲痛,艰难的从口中发出声音:“景哥答应你,为你善理后事。”
语落。沈漫歌跪拜的身影颤动了一下。
沈漫歌沉重低沉的声音传入景玉的耳边,“谢谢景哥。”
景玉低眸看着眼前那抹瘦弱的身影,以另一种方式向沈漫歌道出了隐藏在自己内心两年的心意,“漫歌,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平安回来。”
……
一天一夜的变故,让她心力交瘁,沈漫歌告别景玉,独自一人返回刘宅。
刘宅门外,谢图南焦急地在门外来回踱步等待着,昨日正德布庄被官府查封的事情已经在京城内传开,他得知消息后立马前往了府衙,并询问了原由。
当得知刘老板竟与外域人有生意上的往来,谢图南愕然吃惊,他同样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那份含有与外域人之间交易的账目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傍晚的时候,除了刘老板一家被扣押进大牢中,布庄内其他的伙计全都放了,谢图南得知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去刘宅找沈漫歌,可宅院里却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知沈漫歌去了何处,只有在外面等,这一等便是一个晚上。
直到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小歌?!”他一个健步来到沈漫歌的面前。
沈漫歌神色一怔,“南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图南蹙了蹙眉,低沉着声音回应道:“刘老板布庄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沈漫歌缓缓垂下眸,淡淡摇了摇头,“南哥,我没事的。”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很难放心地下,我想了一个晚上,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我不相信刘老板是个会触犯国法的人,更何况他经商了十几年,布庄也开了十年之久,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就去皇宫面圣,让皇上派人彻查此事的真相,还刘老板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