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林安平把药布兜放到灶台上的砂锅里,端着去取水。
“阿平……”锻琪俐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外面。
“嗯?”林安平把砂锅搁在水缸沿儿上,一手稳住,一手去舀水,听她叫他,随口应道。
“你说……儿子还能变回来吗?我是说普通人……”她看过来。
林安平闻言顿了一瞬,然后把水倒进砂锅,双手端着走向灶台,蹲在灶台旁,扭头向她招手:“来。”
她走过去,站定,然后也蹲下,低头看着砂锅里的药布兜,水浸湿了布兜,布变透明了,里面的药材呈现出或黑或棕的颜色。
“如果儿子是普通人,如今咱们也不用在这用砂锅煎药了。”
锻琪俐瞪大眼睛,心头剧震,转了个弯儿,想明白了:是啊,如果儿子没有被那草缠上活下来,那,那他们俩可能在某一天见到的就是儿子的……
她突然生出一种虚惊一场、劫后余生的感觉,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笑着说:“是我太贪心了。”
他搂住她,头贴着她的头,叹了口气道:“媳妇儿,我什么都不求了……经过这次,我只求你俩能平安健康,我以后会保护好你们。”
“阿平……你受累了……这次全靠你撑着了,我,我还是太脆弱了……我也会努力,努力不拖你的后腿,我会陪着你,跟你一起保护咱们的家。”
“说什么傻话,要不是我丢不下你,我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去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媳妇儿……别光想着儿子,也想想我……没有你,就没有家,是你给了我一个家,还给我生了个儿子,让我不至于愧对爹娘……以后,别想不开,有什么……咱们一起面对。当然,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她眼中含泪,在他肩上点点头,哽咽道:“好,我以后跟你一块儿,不再抛下你了……你也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听着难受,就是没有我,你也得好好为自己活着!”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偏头应道:“好~我都听你的,咱们都好好活着。”然后拍拍她的头说,“赶快做饭吧,马上快天黑了,儿子的事要紧。”
“好,我去烧水。”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起身去打水。
太阳已下山,火烧云把天空染得热烈盛大,远处的海鸥“欧欧”叫着,更衬得暮色下一片宁静、祥和。
一家三口坐在山洞门前,围着一张桌子,三人分别各坐一边,桌上摆着一盘蒸鱼、一盆海鲜汤、两碗菜粥,而林岁功面前的,是一小碗黑褐色汤药。
他端起来照例先喝一小口,低头观察,没有漏,在喝了。
真苦啊……
他端起整碗一饮而尽,然后脸皱成一团,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锻琪俐连忙把桌上的一碗凉水递给他,他一饮而尽。
太苦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的东西,苦得他舌头发麻!
他好似被苦味儿打了一顿,缓了好久才醒过神儿来,站起来,大着舌头对他们说:“蛰,囊,撮好门,我走了。”
“好,你放心吧,爹娘知道,你要小心。”林安平对他笑了笑。
锻琪俐被他这滑稽模样逗笑了,捂着嘴偷笑。
他走之后,他俩才开始吃饭,你给我夹块儿鱼,我给你盛碗汤,就像以前一样。
……
坐在石板上,苦味儿让舌头余麻未尽,他光着膀子,盘起腿,双手自然搭在膝盖上,闭上眼,感受月光。
经过前天晚上的给好处驯化之后,这些植物已经不会再一见到月亮就暴走膨胀了,会缓缓延长,然后在月光下轻轻飘荡,就像海里的海带一样。
他对自己的驯养水平很满意。
他吸引着星星点点的月光飞向自己,融进身体之后,他竟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那些还在腹部里面的草争相接触那些光点,它们“吃”进去之后,月光似乎“点亮”了它们,它们竟然微微发出了光芒,不过,转瞬即逝。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就一口气吸引了大量月光进去,腹部的叶片全部发出光亮,是浅绿色的,合在一起好像绿宝石。
“真漂亮……”他闭着眼,嘴角扬起,不禁发出感叹。
那些叶片就像无底洞,他吸引多少,它们就吸收多少,只在吸收的那一瞬间亮起来,然后就立刻恢复原状,无论他吸收多少,都是如此。
他不禁皱眉:这些东西喜欢月光……就像太阳花喜欢太阳一样,这些月光就是“花肥”,会让它们兴奋、长大、听话……那如果我就是月光呢?
那岂不是它们就完全受我掌控了?
时时刻刻的月光,还是只有晚上的月光,连脑子都没有的植物,肯定会直接选前者啊!
“哈哈……只是,我该怎么存住这些月光呢?”他苦苦思索,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放一边。
明天问问爹,说不定他有办法。
而整个晚上,他都在用心观察吸引来的月光都是怎么流动的,仔细用心记录下来,明天好给爹参考
整晚的驯化很顺利,那些东西乖乖被他投喂,不过,他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满足感了,还有点儿恐惧,不禁打了个寒颤,想到明天早上,他恍惚觉得又呼吸不上来了。
即便想逃避,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穿好衣服回家。
他走得很慢,低着头,故意去踩那些干树枝,一脚就粉碎了,踩碎那一瞬间,心里竟有种痛快的感觉!
突然!
腹部莫名其妙开始蠢蠢欲动,他愣了一下,就在这个空档,一条叶片突然暴涨,直往前方射去,通过叶片,视野模糊又清楚,一开始他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可在他看到这个东西的目标是谁之后,拼命爆发意念阻止:“给我停下!!!!!”
双手径直抓住那片叶子,暴怒和情急之下,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腹部传导到全身,再汇聚到双手,那片暴走叶子的叶脉闪过淡绿色的光,又在一阵白光之后,寸寸断裂,化为碎屑。
噗!!!!!
林岁功一大口鲜血喷出,委顿在地,双手撑着地面,虚弱地喘息咳嗽,每咳嗽一下,都会喷出血和叶子碎片。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迅速靠近,远远地就开始喊:“儿子!你怎么样?!”
林安平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跪在地上扶住他,他顺势就倒了下去。
林安平大惊失色,面色煞白,颤抖着嘴唇呼唤他:“儿子,儿子,你说话,你哪怕叫一声,让爹知道你还好,儿子!儿子!”他不断擦他嘴角的血,可总也擦不尽!他的手越抖越厉害。
林岁功的样子委实吓人,嘴角不住流血,满脸都是喷溅的血点,腹部像是被炸开了一样,碎掉的叶子,掺杂着血;叶片已经在自动“修复”,长出嫩芽,长大、编织、覆盖在有序进行。
“咳……”
“儿子!你还好吗?”林安平惊喜地看着他。
他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爹……你怎么在这?”
“爹担心你……就,就守在在这个林子入口……是爹不对,爹就是担心……”
林岁功慢慢摇摇头,说:“爹……我明白,我就是太害怕了,我没想到它会伤害你,情急之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在,爹好好的,这就好……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