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义小心翼翼地打开保险柜，里面躺满了这几天调集的美元钞票。有一部分资金已经分散到了其他几个华城大市场。
这段时间人心惶惶地，如果不是江奕很少这么明确地让他准备好资金，他才不敢把这些钱留在市场里。他的命现在可值钱了，可不能因为这些钞票招来了贼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二伯，先别急着让大家去跑市场了，有客户直接上门了，看样子要换的美元还不少呢。”江晓勇迅速赢得江守义的信任，特别是现在大量亲属被派往其他加盟共和国之后，更是出现了难得的真空期。
作为出五服的亲属，他现在已经可以进入最里间，这是第三服亲属江保国都没有得到的待遇。
“你去照应一下，让他以后不要到华城市场来兑换，”江奕一直要求他们注意安全，可是江晓勇还是让人找到市场里来了，果然还是经验不足，江守义讲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你先去前面招呼着。”
“二伯，来的是一个当官的，听保安说我们还给他送过牛肉的。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量太大了我怕招架不住。”
“我去看看，你到后头安排一下。”事有反常必为妖，所以江守义非常谨慎，“后头安排”是加强安全的代名词。
“江先生，这么早来打搅您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我们想换一些美元。”最高级别的领导先谈。
江守义纳闷了，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以前不都是经常组织一帮干部来查查签证、非法居住的事儿嘛。难道有情况？
“局长，这里还有一些美元，我们也是刚从银行取来。”
“我这里有500万卢布，都是500和1000卢布面值的大钞。我已经带来了，就放在市场外的停车场里。”局长越说越急，毫不避讳可能被追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嫌疑。
“请稍微等一下，我还不知道这两天的比例怎么样。小李，你去问一下孙拥军。”小李是跟随的俄语翻译。
“江先生，前几天大概400吧，这次你给我凑个整，按照500卢布兑换1美元就行了。都是老交情了，我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他开心地笑着，“你的牛肉很好吃。”
“那怎么好意思占您的便宜？”江守义这一对话，小李就不好离开了。
局长不由分说直接拉着江守义去停车场，江守义一看也不好再多说，叫了五六个人一起去扛卢布。这么大领导也只能自己亲自服务了。
小李让人抽检了十几沓，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江守义就亲自把美元交给了局长。
后面几个来头也都不小，而且还有人在往这里赶，这就有点儿吃不消了。感情我这藏来藏去的没什么用啊，你们这些领导个个都知道这里有美元。
江守义让江正柏去招呼一下，自己带着小李叫来了几个本地雇佣的职员：“今天出什么事了？这么多领导集体出动换汇，你们也有很多人没来上班，不正常！”
“江老板，今天发生了军事政变，您不知道？我是因为没有接到停工通知，所以赶来看看今天还上不上班的。”
“军事政变？”我滴个乖乖，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巧了，江奕前几天不是刚说过最近可能不太平嘛，难道他通过大使馆那边知道些什么消息？
“你们先停止换美元，让其他大市场也停止更换，等我的消息。晓勇你安排人去外面打听一下。”
江奕还在市图书馆待着，就被江守义的信息打断了。
“小奕，苏联发生军事政变了。”江守义想听听江奕的真实反应。
“真的？苏联那么大国家也会发生这种事儿？”江奕不给江守义联想的机会：“政局这么动荡，卢布又要贬值了吧？”
“你以前没听到什么消息吗？”江守义被他一咋呼，有些不够自信了。
“你在莫斯科最接近那里都不知道，我这么远怎么可能知道？还不是最近兰陵的苏联专家在那里整天没事瞎分析闹腾的，”江奕这样扯倒是也能说得过去，“现在美元换卢布可以多换一些，估计这个政变也没什么大的影响，说不定过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卢布不会再跌一些吧？要是换到了半山腰上可就亏大了。”
江奕赶紧制止他：“怎么会？苏联专家说了，现在执政的那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军方背景，即使想干点啥也指挥不动那些手里握着枪杆子的。”
为了打消江守义的顾虑，江奕继续加码：“再说了，即使卢布兑美元贬值了也不影响在苏联国内采购。我觉得还是听这些苏联专家的意见更好。”
“好吧。这次要换掉多少？”你搞来的钱，你做主吧。
“那几千万美元都换掉吧，要是需要的话我就卖掉扶桑国的期货，通过外资银行汇过去。”
现在把手里的牌全部亮出来还不到时候，明年和后年才是大决战的最佳时机。等到大家都发现货币贬值的机遇时，物价就涨起来了，会对冲货币贬值的好处，而且也没办法操作大宗采购了。
不到一个小时，外出打探消息的就回来了。
江晓勇带来了一个大消息：“确实是发生政变了，不过没开枪。没想到苏联军队这么克制。”
“外资银行的汇率有没有变化？”这才是江守义最关心的。
“他们今天都没开门，我们几拨人去了三家，有一个从头到尾没开门，另外两家开了一会儿就关了，”江晓勇努力回忆着今天的见闻，“对了，现在黑市已经挂出来2000卢布兑换1美元了，不过换的不多。”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封锁吗？”
“我们去的地方都没有，听说是在红场那里有。嗯，是的，我们去的三个外资银行都不在红场那里，没有看到军队。很多人都像以前那样跑去上班呢，像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二叔，我听说驻守在莫斯科的塔曼师，只出动了不到一半部队，剩下的人都去地里抢收土豆了，所以封锁的范围就很小。”江家另一个小伙子听到的消息也算是一个印证了。
苏联农业也像整个苏联经济一样陷入崩溃。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卫戍首都的精锐部队都要分出一半人员去从事牲畜养殖和农业种植，以保障自己的伙食。莫斯科的大人物怎么想的官兵们不在乎，他们目前最在乎的是今天土豆收不上来、明后天自己就要饿肚子了。
江守义迅速地权衡着利弊：没开枪，2000:1。
还真是富贵险中求，只是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
忽然，江奕的话蹦了出来：“现在执政的那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军方背景，即使想干点啥也指挥不动那些手里握着枪杆子的。”怪不得现在都没开枪，江奕那里有高人啊。
“晓勇，你去安排一下人手：四个人一组，其中三个人是华国的，这三个人里面必须有人会俄语。每组一个本地人保安，防止发生什么事情。”
真可惜，现在人员太分散了。利益太大，却又不敢完全信任本地的保安人员。
“通知其他大市场，按照1000:1的汇率把美元兑出去。手上的美元兑出去以后，盯紧了外资银行，继续把美元取出来。”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听江奕的话，前几天多取一些美元出来。
江晓勇有些意外：“黑市已经到了2000：1，我们这么高的话，他们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我听说有的外资银行也参与了外币兑换。”
“能到1000也不错了，太贪的话有的人可能会反弹，”华国赖账的传统提醒了江守义，特别是有些手上有枪的，要是以后发现亏大了，他们会直接用武力说话，“这些换汇都放到黑市去，不要在华城大市场附近，也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在跟他们换。”
江守义找到感觉了。他吩咐在大市场的职员家属：“你找几个职员家属，看好大门，这几天就不开张了。”
“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呀？大家都在问，人心惶惶地。”
“现在没时间多说，以后该告诉你的时候会告诉你的。”江守义有些不耐烦，都已经火急火燎了，你就不能马上执行任务？
本地保安出去的少，留守的占比就太高了。江守义吩咐给一部分本地保安带薪休假，发了一些食品给他们，这些本地人就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1991年8月19日，后世称这一天为苏联的“回光返照”。这次政变失败之后，苏联在功能上就不存在了。几天后的8月底，苏联的十几个加盟共和国集体掀起了独立狂潮。
这次事变对于江守义有两个经济后果。一个是传统的权贵们发现民心已失、集体出逃，一个是新富起来的阶层担心受到清算，开始向外转移财富。两个经济后果一起造成了卢布暴跌，虽然2000:1只是短期存在、政变结束后黑市的汇率很快就恢复一些，但是持续下跌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到了明年，2000多卢布兑换1美元就是常态了。那时候，就是传说中的西方“万塔计划”真正实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