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嚣之后，热闹的学海四合院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以前天天围着自己的室友和同学们也都消失了。大部分都被自己安排了任务，还有的在啃着外语书、同时咒骂着那个建议学习二外的家伙。
“今天难得呀，既不用敲门又不用排队等待老板接见。”一声女中音忽然响起来。
“张晓蕾？”往常江奕见到了肯定是连骂带警惕的，今天却感觉有些亲切，“服装展结束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好好干活了？”
张晓蕾没去辩解什么，江奕要的是结果，平常怎么干活的他看都不愿意多看。
看着这边的秋千不错，她直接就坐到了那里，瞧着双脚晃悠起来。
“这个秋千不错，以后到了夏天多来兜兜风。听说老板最近又闲了一些，有几个报社的朋友要聚一聚，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坐坐？”
“媒体的朋友跟我也没有交集，难道是你收了他们的钱，想要见见金主？”尽管江奕也想认识认识这些“无冕之王”，可是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
“我都忘了收钱了，江老板可不这么容易见的。”张晓蕾也想到了这一点，立马就觉悟了：“我去跟他们说一下，聚会延迟，等他们拿出诚意金来再说。”
果然是骗谁都骗不了记者。
“第一次就算了，先给他们看看你的实力也好。”江奕被她看破了，厚着脸皮又加了点儿要求：“华国经济导报的这个崔副主任，你能不能联系得上，到时候一起见见？”
“这个人呀，有点儿麻烦。我听说过他，在通讯行业很有人脉的，还得过几次大奖。不过我倒是认识他们报社的，可以试试。”张晓蕾毕竟层级太低，而且是供职于地方上的报社，想要认识国家级大报的新闻部副主任，的确是有些吃力了。
“正好腾龙交换机的发明人吴江元这两天也到京城来，你就说可以安排他见一见。”
“吴江元？这个人要是来了，崔主任绝对愿意来。我归集他们报社的主编都能请得动。”听到吴江元的名字，张晓蕾都激动，这个名字太有新闻价值了。
看来自己还是没有科学家那么受欢迎啊，江奕只能再次认输。
“也别太兴师动众，就说吴江元不想太招摇。让他自己来就行了。要不然的话，你就在那里发一堆邀请函，等着这些领导们左一个请示、右一个汇报吧。”
张晓蕾明白这里的花招。记者们都喜欢单刀直入，谁还等你一大堆繁文缛节的？
两天后，“顺风”四合院迎来了第一批系统外客人。
崔明第一个到达。他们进了门以后就发现一个年轻学生在敲着键盘。
“小伙子，你怎么还在用DOS系统呀，WINDOWS不是更好用吗？WPS好像也太贵了吧，我看还是OFFICE更好用吧？”
小伙子看到来人了，赶紧站了起来，一边解释着：“WINDOWS和OFFICE的源代码都没有公开，万一他们要是开了后门，公司的秘密可就一览无余了。”
“源代码？后门？”崔记者是个纯正的文科生，完全听不懂这个。
“哦，后门就是窃听的一个端口，只要这些程序是其他供应商开发的，都会有这个安全问题，”年轻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在电脑上演示了一下，“我们之所以用国产的系统和办公软件，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些安全问题，也可以帮助培养本国的软件开发技术。”
两人正在聊着，一个中年人过来了，崔明估计这个人应该是今晚的主人了，上前主动介绍自己：“我是经济导报的崔明，不知道您是不是吴江元主任？”
“崔主任，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我就是吴江元，快请坐。”吴江元赶紧把崔明请进去。
崔明以前多次关注巨潮BP机、兰陵寻呼台，而且多次站在国货的立场上对抗摩罗的打压，只是吴江元还没有机会没有见他。
进去以后，崔明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小年轻的几句话，只是暂时却找不到了。
“吴主任，刚才那个小伙子提到了国外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的后门，不知道这个对安全问题是不是有影响的？”
“对安全问题的影响呀，这个可就大了。以后办公自动化、会计电算化要是铺开了，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就是每个企业的必备。如果国内再铺设万维网，也就是互联网，那就相当于把档案室放在了网上，国外情报部门就可以即时获取你的联络信息。”吴江元讲起来的可信度大得多，毕竟人家是行业大拿。
“这样看来，国家安全问题很大呀。”崔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职业敏感性一下子就绷紧了。
“崔主任，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饭，还紧绷着安全这根弦不放松呢？”又是几个人一起到了。
“崔主任，您先到啦？都怪我没早点儿来。”经济报社的小伙子看到崔主任比自己来得还早，有点儿着急。
崔明摆摆手制止了他：“今天下午正好在旁边，也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儿过来了。没想到就听到吴主任谈起通讯安全来了。”
“通讯安全，难道他们还能窃听咱们的电话？”
“现在交换机已经国产化了，问题早就没了？”
果然，《光明时报》的记者和张晓蕾一听到这个事情，职业敏感性也启动了。
“那我就班门弄斧了，说错了吴主任帮我指正，”崔明拗不过大家的热情，现学现卖地把吴主任刚刚说起得到电脑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的“后门”说了一下，“以后万维网要是开通了更不得了。”
“要这么说的话，一部大哥大岂不就是一个信息露点？”《光明时报》于记者对通讯领域接触得不太多，不过他的情绪也被“耸人听闻”的崔主任给调动起来了。
“如果大哥大和通讯网络都是用西方技术，这个就是现实。”吴江元毫不犹豫地确认了于记者的焦虑。
在一旁观察着各位反应的江奕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抛出了棱镜门事件的主角：“有个美利坚的通讯专家自豪地说过，任何国家的信息安全网，在美利坚IT业的八大金刚面前都是形同虚设。他们可以毫无障碍地获取任何国家的信息。”
江奕的这个总结令人耳目一新，却把吴江元整糊涂了：“小江，你说的是思科、IBM、英特尔、Oracle和微软那几家公司吧，其他还有哪些？”
江奕这才想起来自己一不小心又提前剧透了，高通、苹果、谷歌还没有成立或者发挥作用呢，只能自嘲式地笑笑：“我也没记住是哪八家，可能是他们自己评选的吧。”
“还别说，江奕的这个总结还真是很形象。以美元和硅谷为左右护法，加上军事技术这些五百罗汉，共同维护美式民主的教义。”吴江元迅速地把江奕的想法进行延伸，免费为记者们想好了新闻标题。
崔明长期跟踪通讯产业，这时候他很快地就上心了：“现在通讯产业包括固定电话、移动电话和BP机，咱们国家的交换机已经可以国产化了，固定电话的泄密问题是不是就没了？”
“固定电话和BP机的问题是比较小的，只是我们的交换机和BP机现在已经大量出口了，会减少美利坚对其他国家监听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压我们。移动电话也就是大哥大对我们国家的信息泄露才是更恐怖的，如果今后开通了互联网，我相信电脑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的危害性更大。”
吴江元逐渐将这四个行业的危害性逐步剖析出来，这时候现场的热度可就相当高了。
“其他国家也不傻，怎么就能容忍这个？”
“对呀，欧洲那边的通讯技术也挺先进，他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
吴江元却摇了摇头：“欧洲？没有美利坚的驻军，欧洲都抵抗不了罗沙国一个月。”
“怪不得计算机操作系统始终不肯公开源代码，原来都隐藏了特洛伊木马。要让他们成功了，那还了得？”两大报的记者很快形成了自己的判断。
丰盛的晚餐摆了上来，可是大家的兴趣却没有转移过来。
每个人都在想着网络和信息安全的事情。
“看你这几句话，让大家都没有食欲了。那个美利坚的专家还说了什么没有？”张晓蕾有些“责怪”江奕多事：“你说点儿喜庆的，给大家助助兴。”
“他好像还说了美利坚曾经在芯片领域打压过法兰西和扶桑国，现在扶桑的产业没法升级，只能跟东南亚和东亚的一帮子小弟竞争市场，结果就是大家一起降价、让西方买到更便宜的家电、电子产品。对，他们还要扶桑国会面临‘失去的二十年’。一直到21世纪前十年都翻不了身。”现在实在找不到高兴的事情，那就找个敌人的坏事。
“东南亚和东亚其他国家想和扶桑国竞争，还差了点儿。”这下子没人相信江奕了。
扶桑国跟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江奕今晚也是刻意剧透了很多，主要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让后再通过他们的笔杆子传递到决策者那里。
你要是不夸张一些，他们怎么能理解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呢？
“这件事情很重要，虽然还没有发生案件，可是我们可以通过内参的形式发上去，等到发生了，代价就太大了。”
“没错，他们一定是厚积薄发，等到他们主动报出来，就已经不可收拾了。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分析和预测，把事实摆给大家看，让他们自己判断可信度。”
两家大报有自己的读者群。经济导报主要是针对经济领域的部门、企业和研究人员，《光明时报》针对知识分子。这两个群体要是能够行动起来，或者哪怕是先种下一颗种子，以后的能量都会相当之大。
江奕和吴江元对视了一眼。今天这个晚餐可是没有白请。
“可惜呀，能够发现这个的太少了，愿意长期跟踪的就更没有人。现在全国上下都希望从美欧那边吸引资金、技术和管理人才，没想到苍蝇和蚊子也进来了。”崔主任依然是意犹未尽，开始从通讯产业拔高立意。
于记者也有同感，新闻报道结尾的警告都想出来了：“这哪儿是苍蝇和蚊子？我感觉这就是引狼入室，弄不好要被他们反客为主。”
张晓蕾这时候不敢接茬了。江奕只是想把视角放在通讯行业，惹出太多事情的话，这些记者的胃口可不好满足。
江奕也发现了。这些京城的大报是不容易把握，人家站得高、看得远，哪儿会让你带节奏？
既然你们不满足，那就再给你们爆点儿料。
“这个其实一点儿也不稀奇。我们老师说过南美和墨西哥的案例，他们最喜欢通过优势产业投资一个发展中国家，当外汇大规模流出后，就趁机打垮一个国家的金融系统。为了吸引发达国家的资本，这个困境中的国家就会打开大门、开放市场，让他们控制利润率最丰厚的产业。”
1998年金融危机后，东南亚不是把最精华的石油等资源、电信等服务业、港口等基础设施放开给外资么？倔强的南高丽不也是在很大程度上为美欧资本打工么？
“你们老师厉害啊，以后有机会让我去采访采访哈。”张晓蕾知道江奕有在那里忽悠人，不想让他再扯下去了。
只是两大报记者们的思路已经打开、关不上了。
“不过，南美洲国家确实让美利坚害得不轻，所以他们才被称为‘经济彗星’，现在东南亚的国家一个个牛气得很，还有国家想放开汇率，我看这个可能性不小。”
“看来信息安全这块有必要由专门的研究机构去跟踪，否则今天我们讨论完也就是提醒大家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就忘了。”
专门的研究机构就不是一场酒宴能够招呼得了的。吴江元和张晓蕾都不敢往下接了。
江奕却一不小心蹦出了一句话，让两人大跌眼镜：“腾龙公司是国内通讯产业的领军人，信息安全方面也应该走在前面。高校出面成立研究院，通讯行业的领军企业应该资助相关研究。”
吴江元听到江奕的这个想法，有些暗暗担心。
钱还是次要的，你这是要影响社会舆论？
他没表态，现场就没办法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种子倒是真的种下了。
一顿饭吃下来，每个人都憋了一口气，想要干点儿什么。
等到结束以后，吴江元才有机会跟江奕说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江奕，这样是不是太昂贵了？这还只是一次公关，就要资助成立一个研究机构，这可是要每年投入资金的。”
“其实那八大金刚会经常在国内争取合同的，等到面临比较大的合同竞争时就可以制造一些话题。特别是政府采购合同，更要考虑这些报到和分析文章。”江奕不只要“偷袭”一次，还要找人天天惦记着他们。
“这样的话，这些公司倒是会很难受，哈哈哈，”吴江元没想到小年轻这么阴毒，“我担心以后你会上了美利坚的黑名单。”
还有一个担心，吴江元没说出来，主要是他觉得现在还早。
“这个研究院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即使要打入黑名单，也不会是我。”今晚出场的江奕是吴江元的助理，腾龙公司董事长也不是江奕。
要是美利坚想把刘连秀纳入黑名单也无所谓，她本来就不会去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