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奕,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刘连秀眼看着随着春节的逼近,江奕越来越心神不宁,睡眠的质量也有些不够。
江奕随口应承着:“这次考试的结果还没出来,我们老师非要让我考了第一才能提前参加高考。”
前世就是这一个春节,江奕全家拍了一个“全家福”,这也是刘连秀和江奕的唯一一次合影。在夏季刘连秀去世后,好事者认为“全家福不能太完美,妨人!”
“为什么要提前一年啊?随大流不是最好吗?”刘连秀是个非典型性家长,唯恐自家儿子学习太过努力。
“妈妈,我想提前一年参加工作。现在很多人都不相信我,只有大学毕业了才行,还有···”江奕又爆出了一个消息,“武工和刘叔叔那里也在找我。”
至于春节的年终奖等安排,根本不敢跟她说。
“那你就回任城吧,妈在申城挺好的,你二哥二嫂也很听话。”
前往火车站的时候,江正民亲自送行,二嫂陪着刘连秀。车里的江奕闭着眼睛养神,车外的刘连秀下起了雨。
犹豫了几次,江奕最终还是败了。前世的谶语如同一个魔咒一般,让他不敢冒万分之一的风险。
江正民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终于,快要下车了,江奕吩咐了一句:“二哥,春节就给员工多开两个月薪水吧。然后,交易日结束了就开始放假算了。”
江正民一听就急了:“小奕,这样会让别的公司恨我们的,这个头可不好开。”
这时候最讲究平均主义,虽然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是同样的无产。
“闲着也是闲着,来年肯定很忙,到时候让大家多加班吧。”
江正民确实不好正面硬扛,他想了想说:“小奕,干脆给大家多一个月工资,就算是奖金吧,这样也说得过去。今年就没从股市赚到钱,要是这样的行情都能发两个月工资,以后可就难办了。”
“那就再给大家200块钱代金券吧,可以用来抵充买喀秋莎洗衣机、大湖牌微波炉,以及购买BP机或者入网费。”
21世纪的金融机构里,但凡有点儿职位的都是年薪,年终奖都有十几个月甚至数年的薪水。一两个月的工资真的显不出什么来。
春节前一周,江奕孤身一人返回了任城。到家不久,接到刘连秀电话的江凤华当天就把值班的任务交给了他人,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二姐,你怎么回来了?”
江凤华明显地状态不对劲,她嗯了一声就去放下了包。
江奕有些心虚了:“你们发年终奖了吗?今年是不是最多的一次?”
“江奕,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以前都是一个大家庭热热闹闹地过春节,现在两相对照之下,后知后觉的江凤华也发现不对劲。
“不是我,都是爸爸在指使大家。”
江凤华不为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爸去年就没有去海南,还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苏联那里能发财?妈为什么就不能跟你一起回来?”
“那里需要···二哥二嫂不让她回来呀。”
“妈是跟他们亲,还是跟我们近?”在城里久了,没以前那么容易忽悠了。
“任城这里肯定没有申城那里舒服,而且万一她再生病了,肯定是在那里看病更好吧?”刘连秀的身体不好,这个还有些说服力。
“江采呢?”
“江采有了女朋友,而且他现在进出国门也不容易吧?”
好不容易说圆了,江凤华找不到新的证据,心里委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她突然哭了起来:“江奕,你明年把我也支使出去吧。我也不想再看到任城就咱们两个人了。”
口不能言,心里却已经明白了、认定了。
“明年你就去陪着妈···不,去陪着···说不定你结婚了呢,要陪着你婆婆家。”
明年家里会不会少一人还不知道呢。
“我真想不明白,你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你怎么不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弟弟,我认识的小奕最喜欢凑在厨房里等着妈妈做好吃的、非要第一个尝一口;我认识的小奕每天晚上赖在堂屋里看电视、瞌睡了也不肯上床睡觉去;我认识的小奕经常倔得像头驴,一点也不像你现在这么冷···”
江凤华使劲地数落着,一扭头却不见了江奕的身影。身单影只之后她终于发现,原来这个弟弟似乎比自己更孤单。
“哇呀呀···”江奕从门外面跑进来,带着一张假面具吓唬着江凤华。
看着弟弟张牙舞爪的样子,想起刚才自己白唠叨了半天,江凤华又气又笑。或许是刚才的唠叨发泄了怨气,她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法宝就是惩罚江奕明天一大早出去买年货。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江奕就起来了。他不敢让江凤华看到,急忙留出了住处。
到了接上,已经有红男绿女的出来玩了。1991年的任城,这次没有受到燕钢撤出的沉重打击,而是以昂扬的斗志迎接了一轮通讯、摩托车和主题公园建设的小高潮,第一批进城的农民在悄悄转化为城市的有效劳动力,高速公路规划、南四湖整治带来的希望和信心,即将成为来年新一轮增长的强大动能。
小孩子在大声地笑着、闹着,这几天是他们的特权日,可以毫无顾忌地玩、笑,可以不用担心学习,可以随便伸手要钱。
大人们也在开心地笑着,这几天是他们的放松日。馒头、水饺等早早地准备好了,连菜刀也要封起来,这几天只要动口吃就行。肉要多买几斤,各色布要多扯几尺,红包要多准备一些。一年里赚的钱似乎就是为了这几天花出去,为了让他们尽情地放松,祖宗甚至规定了可以有一天不用洗脸。
自己的到来还是有些助力的,江奕终于阴转晴了。
可是,郁积在内心里的一口气还是没出来,想找个出口。
“江奕!”变嗓期的刘伟一大嗓门把江奕惊得直接来了个“晴转多云”。
“你···”江奕被韩刚整得岔气了,站在那里好几秒钟才缓过劲来。
“这不会是吓傻了吧?”韩菲凡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我是谁···who am I···”江奕一边说着,一边双拳出击,刘伟、韩刚和李炜光分别挨了几拳后,大家吓坏了。
没人敢还手,大家还吃不准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不是范进中举那样?”李炜光怕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吧?”刘伟有些犹豫了。
“范进是怎么治好的?”韩刚看了看韩菲凡,看出了一点儿蹊跷,“好像是找了他最怕的人,扇了一个大嘴巴吧?”
“他最怕谁?”
“宁岩啊。”其他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江奕终于消停了,一边揉着拳头一边告诫几人:“小样儿,孤就赦你们无罪了。打你们几下子还真舒服啊。”
江凤华欠我的唠叨,任城人民欠我的感情债,都请你们代为偿还了。
“好嘛,感情这家伙是在这里装疯卖傻啊。”刘伟也回过味来了,怪不得刚才这个小子只捡男生欺负,女生幸免了,这是故意的啊!
看到几个男生围了上来,江奕撤到一边:“行了啊,再敢造次我可就不敢保证真不出事儿啊。”
江奕刚才的岔气表演还真的吓坏了几个人,刘伟等人也就没敢继续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