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前台值班人员返回、将饮料交给那位女士时,江奕已经在赵晓晴的辅助下进了电梯。
“你的钥匙在哪儿呀?”赵晓晴拖着江奕,两人一起到了第三层。
可是江奕却是真的醉倒了,醉地不省人事。
赵晓晴在江奕的外套里找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找到钥匙,只能让他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反正里面有两个床位。”她小声说了一句,像是回答自己心中的困惑,或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仔细地回想着自己爸爸醉酒后的情况,然后烧了开水,为江奕冲上了浓重的红茶,还不忘记嘲笑江奕一下:
“这里可没有水果给你,怪自己命不好吧。”
“呼呼呼”,被她扔在床上的江奕已经轻声地打起了呼噜,虽然不大,却足够赵晓晴听见。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嘛!”赵晓晴今天看到了江奕的很多第一次,忽然觉得江奕和自己似乎很近。
至少不再是被人故意拉开的距离那么远。
想到这里,赵晓晴又有些恼火。自己向来是众星捧月,也只有在江奕这里才会被他“避之唯恐不及”。
一气之下,赵晓晴就觉得江奕的呼噜声不可容忍,她使劲地推了一下:“喂,你很吵地知不知道?老实点儿!”
果然,被重新调整姿势的江奕立即停止了呼噜声,无比地听话,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茶水的温度讲了下来,应该可以喝了。赵晓晴在床的左边和右边分别试了一下,刚要喂江奕喝下去,却忽然听到江奕在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
声音很小,又有些含糊,让赵晓晴无从分辨。
她只能俯下身去,屏住呼吸,仔细地等候着、倾听着。
“宁岩,你们终于结束了···”
“这个臭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美女呢。”赵晓晴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又多了一个题材,为自己发现了江奕不为人知的一面,感到有些欢喜雀跃。可是接下来,她却一下子变得泪流满面。
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远离江奕的复杂关系,甚至觉得自己之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跟江奕一起到处“见习”,就是以为自己不会给江奕已经比较难以处理的局面增加复杂度,却没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参与者,做不到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就在她顾盼自怜的时候,江奕却不停地咳嗽起来。赵晓晴第一次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心里却又突然横生关切。
这真是一个让人既恨又爱、想拜托却又难以割舍的男生。难道这就是自己命中的劫数?
可是,江奕口中的那个名字,却又无时不在提醒自己一个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就好像自己一直珍藏却舍不得吃的美食,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拿走了一样难受。
酒店不远的一个房间里,一个青年小伙子正在和一位女士干聊着。
平常这个时候,男青年都会戴着耳机听着什么,可是这次他却没了任务。
“孤男寡女的很容易出事,你还是去看看好一些。”
女士看了看闲置的耳机,丢给了男青年。
她知道今晚的事情搞不好要砸了。首先是两人的跟踪对象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其次是赵晓晴和江奕之间可能会发生点儿什么。
“真没想到江奕没回自己的房间。这小子不是一直很稳重的么,怎么会喝醉成这样?以前我还真是太高看他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如家江奕家的开的店,咱们想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早知道就把赵晓晴的房间也布置了多好。”
女士一听就啐了他一口:“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赵晓晴招你惹你了?”
“其实我也不想,这不是宁大人···哎,真不能再拖了,要不然宁大人发火了,你和我都扛不住。”
“恰恰相反,我估计宁大人巴不得江奕犯错,或者发生点儿宁岩不想看到的事情呢,那样也可以作证他老人家的先见之明。”
女士这一番“高论”下来,男青年也有些吃不准了。
依着他对宁刚的了解,说不定他还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可是那样风险太大了,他不敢赌,只好再催一下不想动的女士:“咱们还是按部就班地来吧,至少别犯大错。”
“两个人住在不同的房间,难道让我一间间去敲门?”
“你这么多年的情报工作白干了?去前台问一下不就行了?”
女士并没有被他说动,却白了他一眼:“我去问就行?那个酒店可是他们家投资的。难道你让我也暴露了?”
这倒真的是个大问题。江奕和赵晓晴肯定是重点保护对象,谁要是想查肯定会暴露很多内容。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男青年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也不再跟她多说什么,反正宁大人要是发火的话,找你治罪就是了。
女士想了想,终究熬不过“职责所在”,又不想在男青年面前露怯,于是自己走了出去。
其实刚才前台去帮自己拿饮料的时候,她已经瞄准了赵晓晴的房间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鬼使神差地竟然在同事面前撒了谎。
出来以后略微冷静一些,她才想起了缘由:“二十岁生日”那几个字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自己胸口。
一个女孩的二十岁生日,若是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生不受打搅有一个私密空间,该是一生多么值得回忆的一刻?
若是被安全部门揪出来并在“非法同居”的大帽子下受审,又是何等的悲惨?
难道自己就要成为后面一个选项的“操刀人”?
想到这里,她的手都有些哆嗦起来。
房间里,刚刚被喜欢喝愤恨撕裂的赵晓晴还是没能稳定情绪,现在变得既羞又愤,夹杂着对宁岩的羡慕嫉妒,以及一些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
赵晓晴习惯了江奕的有问必答,永远地从容、有解决办法,看惯了他的举重若轻、笑看风云。
如今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脆弱,看到了他的血肉之躯。一个早已远离的感触涌上心头:他终究只是自己的同龄人,甚至比自己还小好几个月。
突然,那种同龄人之间的一争短长就变成了一种怜爱,让她平生一阵心疼的感觉。
“叫你乱喊,叫你不老实!”赵晓晴心中百般委屈,不知道是恨他不理睬自己,还是恨他有这么多复杂经历。
可是江奕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让她打在江奕胸前的拳头打了个寂寞。
看到江奕没反应,自己的拳头就像是打进了棉花里,让她很是不解气,一气之下就咬住了那个肩膀。
江奕这才有了一些疼痛的感觉,可是却又起不了身。他想要再次吐些东西出来,可是腹中早已空了。
“辛苦你了,我以后···”江奕想说自己对宁岩的愧疚,想说一些以后会对她好的话,可是他的眼皮如此沉重,似乎只有被咬疼的肩膀才恢复了些许力气,让他能够抱住那个挨近的人,以及留下最后一句话:“你爸……还没同意。”
这是赵晓晴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她曾经以家的视角“遥想”过和江奕的距离,现在忽然被江奕拉进了,竟然还充满了梦境一般的感觉。
出来溜达的那位女士沿着三楼走了一圈,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或许一切都没有什么,一切都只是我们在胡思乱想。江奕本不是随便的人。
看看时间还早,她到一楼大厅抽了支烟。想想过去一年多自己见识的一切,不禁摇了摇头。
是啊,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可能一切都结束了。
江奕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看到了宁岩,高兴地一下子就把她抱了起来:“你好像重了···不,是丰满了一些。”
宁岩的头发似乎也长了,遮住了大半个脸,只能从声音判断还是那个宁岩。
“你傻呀?军训半年,每个训练的人都结实了、长肉了,只是没有肥肉、你看不出来。以后你更打不过我了。”
“你们学校就是矫情,军训这种事情交给警校就行了,都到大学了还要锻炼这些拳脚功夫干什么?”江奕一想起这几个月距离近了、却又要全封闭训练,就不由得要抱怨几句。
“你怎么又流鼻血了?是不是又不老实了?”宁岩感觉给江奕擦着,可是江奕的鼻血却怎么都不停。
“肯定是你爸又在担心,在诅咒我呢。”江奕这才放下宁岩,仰着头阻止血液继续流出。
“不管他,他还能管得着我几天?等过几年我毕业了,他想见都见不到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岩的妈妈却走过来了。
“阿姨,你怎么知道这里?”江奕刚刚问完就笑了,宁妈妈可是系统内人士,再加上她妹妹也来过这里,找到江奕真是太容易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妈妈却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两人。
然后就是宁刚出现了,依然是铁青着脸,看到江奕就想爆发的样子。
估计如果宁岩不在的话,他真的会爆发。
果然,他指着江奕的脸就开始了:“有我在,你休想···”
“宁大人,有我在,你也休想!”宁岩站在了江奕和宁刚中间,背对着江奕,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似乎要在两人之间主持公道,又像是在给宁刚下达最后通牒。
“宁岩,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江奕伸手去拉宁岩,防止父女真的打起来,那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可是,他的手却扑了个空,宁岩也凭空消失了。
他一下子坐直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睁开眼睛,再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
难道这是···赵晓晴的房间里?
其实不用打开灯也知道,毕竟光线已经足够他分辨了。
这一折腾,昨晚的宿醉又开始提醒着他。
哦,昨晚喝醉了。难道是李青把自己架回来以后,找不到自己房间的钥匙,所以放在了这里?
“这个李青!”江奕苦笑了一下。
自己本来就没有带钥匙出去,都是让前台帮自己打开豪华房间。投资人这点儿特权还是有的。
他努力地想去回忆昨晚的事情,可是竟然空空如也。断片的感觉重现,依然来自“混酒”。
这时候,他隐约想起刚刚把自己惊醒的那个梦境,好像是与宁岩有关,可是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发现鼻血的痕迹。
难道紧箍咒解除了?
可是胳膊一动,肩膀就有些生疼起来。
“奶奶的,喝醉一次,骨架都散了。报应啊!”
歪着脖子看过去,肩膀上隐约可见几个红包,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只会被混酒撂倒,还会过敏。
“赵晓晴?”他试着叫了几句,可是没有得到回应,再定睛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赵晓晴的痕迹,日常用品、笔记本等赵晓晴的“旅游必备用品”也不见了。
“难道昨晚做了什么?”江奕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是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床上的用品,却没有这些痕迹。
看来没有发生“酒后失#身”等狗血剧情,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床头柜上,一张纸条被他吹落。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纸片放在那里,而且说都不说一句就跑了,真是个诡异的女生。
江奕费劲地把纸片捡了起来,上面有她整理好的几个创意,和齐鲁、越省两个即将上星的电视台的合作栏目。这点儿好像还有印象,没错。
纸片的背面,还附了几句话。江奕估计是赵晓晴临时想起的雅句,于是轻声读了出来:
“今生遇见,就注定放不下你,在我心里谁也无法替代;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我了,就来找我,我会安安静静的陪着你,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你若一直在,我便一直爱——林徽因。”
“嘶”,江奕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生怎么会给出这个信号,难道?
他再次想了想,再次检查了自己的穿着,依然没有异常。
或许这真的就是想起了林徽因的那个句子?
江奕想象不到才女赵晓晴在书写时的心情。
那时的她,心中似有千万句,可是真正要描述的时候,却又觉得词穷了:想要抒发自己的敬仰之情,却觉得难以出口;想痛斥他几句“滥情”,却想起他一切皆被动;更想向他解释自己不会奢望一生相守,却又觉得此地无银。
至于江奕会把这句当成自己的想法,还是理解为只是偶然看到了林徽因的一句话,那就看两个人的造化吧。
赵晓晴始终没有直接面对一切,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所以用了模糊的手法,给双方打起了一堵模糊的墙。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个模糊处理,把自己困住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