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了秦家,秦成孝一个人在,连个陪着说句安慰话的都没有,老秦还真是失败。
由于中午的时候应承着喝了几杯,江奕有些困了,趴着睡了会儿。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那就顺便再蹭秦家一顿晚饭吧。
秦成孝明显地不在状态,让江奕有些担心。还有就是不时地看一下秦守胜,让秦守胜也有些害怕。
“守胜,进来吧。”秦成孝隔着帘子把秦守胜叫过去。
女儿的房间现在烟雾缭绕,这是不打算让女儿回娘家了。秦成孝吩咐秦守胜:“在这里跪下。”
烟雾分开,秦守胜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名字:“凭什么?我不,我恨死她了,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秦守胜预料到了这个反应:“她死了,死了10年多了。”十年,加上几个月就是秦守胜妈妈离家出走的时间。
秦守胜像是不认识自己的爸爸一样向后撤着:“这怎么…”
“小奕,你也进来一下。”
还用得着进来嘛,在另一个房间里不用支着耳朵都能听得真真地。
“你妈妈离家出走之前,家里已经转不开圈了,整个窑就指着场里的砖坯了。谁知道天气不好,窑里连续出了几批废料,钱是彻底还不上了。你妈妈,你妈妈她没过几天就查出了肝癌…”
哦,明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妈妈地背了锅,早就欠了一屁股债的秦成孝最后一条路也绝了。怪不得你这么多年从来不埋怨那个女人,怪不得你有了钱也不去找其他女人,怪不得你每次到了春节都只是一醉方休。
“这怎么可能,那个女人,她明明是跟人跑了…”秦守胜仍然不能相信,那个说法跟了他超过一半的年龄。
“啪”地一声脆响,秦守胜直接被抽得倒在地上。秦成孝大声骂着:“畜生,以后要叫她妈妈。”
儿子大了,脖子硬耿耿的,就是不听,你打死我也不听。
“小奕,这么多年也让你们家受了牵连。可是,那时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桂英她,她走的时候那个疼啊,呜呜呜呜…”老的又哭起来了。
秦守胜貌似懂了一些,他递给爸爸一条毛巾:“爸,我知道了。姐姐有一次拿着妈妈的牌位在哭,我以前以为她只是想那个女…想妈妈了。现在我才知道了。”
“你姐姐18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一直不大懂事,怕你说漏了嘴。唉,这些年也是苦了你。”遇到这种事儿谁不苦呢,尤其是你吧。江奕站着看两个男人一起哭,挺尴尬的。
“小奕,我这次从东北回来,以后就不想去了,”这句话对江奕打击很大,你可是我的三分天下呀,知道你迟早要走,可你能不能等我这一代成长起来再走?
江奕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秦成孝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奕这么不镇定:“不过我不是去单干,我是想去苏联远东,看看那些给我们运钢材、木材和铝锭的都是哪些人。我感觉到这里面有很大空间,我们不能把一切都交给远东那些当官的。”
江奕终于缓过神来:“秦叔叔,远东那里太危险,奉行的都不是商业规则,还是以后再去吧。现在我们能守住东北就行,当年伟人启动解放战争不就是从东北开始吗?”
“小奕,我想过了。东北的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现在东北、华东和华南都有人在盯着,你以后的重点,一个是西北的伊离,一个是东北的满洲里。伊离那边业务不多用不着我,满洲里可以和滨城一起联动。现在苏联没了,罗沙国的动荡肯定不是短期的事情,老江在那里够不着远东,不能就这样没人盯着。”老秦越说越快,喝了酒就是可以不顾后果地乱喷。不过这个家伙对江奕的想法和操作很清楚啊,估计是江守义喝大了向秦成孝炫耀的时候吹牛说出来的,也刺激了秦成孝这个一直不服江守义的企业家的雄心。
“听说今天邵军的那个老领导也去了,他可以去东北辅助一下王盛仁。他家里开支多、工资高一点他肯定跟着走,而且五十多的人最怕出事,王盛仁只要盯紧了他就行。”后路安排地很好。
“秦叔叔,你不是因为我派了很多审计人员去东北有想法吧?”按理说不至于想不通啊,资方不都是这样干的么。
“怎么会呢?你要是还这样不管不顾地肯定做不大,”秦成孝一摆手,“我也想跟江守义比一比。儿子已经比不过他了,老子还是要试一试。罗沙国放开了远东区域的旅游和商务,就从这个元旦开始,我要去做第一批考察的。”
一句话说得秦守胜一撅嘴。
目前和苏联远东区域的易货贸易主要是通过海参崴这个远东地区最大的港口进行。到了冬季,海参崴的结冰期长达100多天,虽然借助破冰船可通航,但是成本太高、当地的秩序也无法保证。所以秦成孝闲了下来、无事生非了。
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最好。随着博识教科培训的人员逐步到位,架子就能够搭建起来了;等到自己的高中同学逐渐毕业、不再去挤那个独木桥,他们可以从基层逐渐上攻。等到两边顺利会师,职业经理人的路径就走通了。江家的这些橡皮图章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公司化运作也就水到渠成。
江奕不由得审视了一下秦成孝,像是刷新一下对他的认知。这个人在东北干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有时间去帮自己考虑长远,这是比江守义更有深度的存在。那个家伙最喜欢快意恩仇,可是眼前这个人懂得隐忍、懂得着眼长远。
做过企业家的,到底还是比只做商品流通的强啊。
“秦叔叔,如果你能答应我,我可以支持你去远东。我是觉得远东地区作为华国的一口气,只要华国能够走到前面,这个地方就可以为我所用,归谁所有并不重要。加拿大虽然是独立国家,但他们只是美利坚的原材料基地;墨西哥虽然做梦都想加入美利坚,但是美利坚只想让他们做自己的廉价打工仔。”
秦成孝像是被发现了小动作一样,也看着江奕:“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还用猜嘛,你们40后为了找出叛徒都可以审视配偶、可以破家为国,到了那块资源富集区不动心思才怪。
“我们只有抓住一切机会迅速地发展起来,才能免于屈辱、才有生存权。其他的不要背负太多,更不要去参与危险的事情。”江奕今天说得很过,不像是一个高一学生该有的表现,可是他必须提前给秦成孝打个预防针。
“哈哈哈,小子还真厉害。罢了,看在上次你成功发动了钢铁采购战役的份上,我就再听你一回。那些事确实不是我们参与的,咱们老老实实地赚钱去,看谁以后还敢看不起华国。”
在辽省采购钢材的事情上,秦成孝原计划一家家钢铁厂谈判,却在第一家就碰了钉子。江奕通过先放风、再让省政府主动联系自己,最后省政府出面组织了各钢铁厂完成200万吨指标。更重要的是,他们只需要拿出20%的定金。经此一役,秦成孝彻底地认可了江奕的商业能力。
秦成孝有些憋屈地服从了江奕,转头从自家儿子那里找找场子:“守胜,以后你就好好读书,以后你和你姐姐,就请江奕多照顾一下了。”
老秦,这句话该跟我说的吧?
“小奕,你今天给她姐姐捧场的事情我都听到了。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把成年人交给未成年人看管,这也是江奕见过的头一份了。
“守胜,给你妈妈上一炷香。”秦成孝像是要告别一个时代,一个自己的时代,格外严肃。
秦守胜不肯接,凭什么,他才多大,比我还小一个月呢。
“秦守胜,你今天不接,你就是禽兽生的,别认我这个爹,”感情秦成孝早就知道这个名字没取好,“江家这么大的事业,在整个华国都是独一份;江奕的眼光,不是你能想象的,至少超过你30多年。”
说得江奕一激灵,可不就是30多年么。憋屈归憋屈,秦守胜只能听从。
“我也来上一支。”江奕直接拿了一支点上。
秦守胜瞪着眼睛看着江奕,这个家伙又不认识自己亲娘,烧了香能找到地方吗?
江奕稳定了一下情绪,
“秦家婶子,我今晚还是第一次知道您生前事后都是这么担待,为了这几个最亲近的人。以后您放不下的,秦叔叔,秦家姐姐,还有秦守胜,我帮您看着。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