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这里卖关子了,快点回答我姑父的问题。”有了赵晓晴这个好奇宝宝,江奕和杨书记原来的那种“见招拆招”、先卖关子再剧透的传统模式被斩断了。
江奕被噎住了,杨书记笑呵呵地看着两个人拌嘴。有了江奕的同时代人加入,现在杨书记有了“倚老卖老”的资格。
“呃···好吧。”江奕承受不住两个人的注目礼,只能委曲求全:“伦敦成为金融中心,是因为有交易所,其实伦敦交易所就是从咖啡馆进化来的;纽约也是,先有了咖啡馆再有交易所,最终成全了世界金融中心地位。
“可是这还不算最牛的,真正的核心还是清算所。有了清算所以后,金融中心的地位才稳固下来,战争也无法摧毁。它是全世界金融业高效运行的必须品。”
“看你这么说的,好像咱们兰陵有资格去比肩纽约和伦敦一样。”杨书记对于江奕说的这些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赵晓晴只是模糊地感觉前半部分应该没问题,后面的内容她也没听懂。而且她的脸皮比较薄,没好意思追问。
“现在兰陵已经有了茶馆,只是本地的金融专业人士和投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宣传媒体也没有跟上。所以兰陵可以和申城的投资机构挂上钩,定期推介本地挂牌公司。以后在燕京、深城等金融中心也可以这么干;
“至于清算所,票据交换中心就是一个清算机构,财务公司协会的会员就有做市商职能。兰陵股权登记托管中心也有做市商职能,只是政府现在的财力有限,需要增加几个有实力的机构作为做市商会员,这样就形成了股权的清算机构。”
交易所把实物资产和无形资产变成了可以“按份交易的证券”,清算所为这些证券提供流动性保底。
对于一个金融中心来说,交易所和清算所都必不可少,清算所更是市场的高级表现。交易所是前台部门,也是投资者和监管机构关注的焦点;清算所是后台部门,所以很少受到关注。
这次杨书记的思路应该是跟上了,他试着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这才谨慎地跟进一步:
“嗯,这么说兰陵确实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下一步就是支持票据交换中心建设,再和几个前沿城市做好联络,争取把他们那边有钱的人吸引过来。
“以后这个票据交换中心和股权登记托管中心还要多找几个台柱子,要不然靠兰陵本地的企业玩不转。”
“江奕,你们在大会堂那边搞得私募机构大会是不是也能放在兰陵?那种活动最吸引人,操盘手都喜欢分个等级高下。”赵晓晴看似无心,实则有意,为兰陵争取一个巨大的露脸机会。
“那得看兰陵能不能争取到京沪深的投资机构参会了,要是大家都不参加的话,也就是个地级市的影响力,大家不会关注的。”江奕这次没有把好处和盘托出,他更多地希望兰陵能够自我发动,启发内生动力。
杨书记接收到了江奕的想法,不禁内心一动:“嗯,看来兰陵股权登记托管中心是要在京沪深设一个办事处了,燕京那里的央企多,财务公司也最多,票据也都是他们那边开出来的;沪深都有证券交易所,投资机构多。”
江奕终究不是为兰陵而生,以后也很难再这么事事请他出主意。不过,如果兰陵把机构布局出去,把服务送到各个金融中心,那就可以获得整个金融市场的触觉。
“要是那样的话,蓝领就能独占三个金融中心的外溢效应了吧,真厉害,这应该算得上是第四个金融中心了。”赵晓晴看出来了,这些设想要是能够成真,杨书记和兰陵是真的赚大了。
“赵晓晴,你也不能光说不练、光评价不加柴火。你说有没有什么招数,给兰陵出出主意?”
赵晓晴本来就是学社会学的,这次也是奔着长见识的想法,根本没把自己摆进来。现在被江奕一棒子卡住了。
“你少来了,别以为你就那么牛,华国的根本还是···还是银行。”
赵晓晴一句话提醒了杨书记,这个领域可是他的独门暗器:“对呀,江奕,兰陵的城信社已经在筹备城商行了,你们要不要入股?”
各地国企在海南的投资损失惨重,可是由于杨书记的铁腕政策,兰陵的国企全身而退。这曾经让有些人告状、微词,可是在6月份以后,一切风向都转了过来。
当时杨书记给出的一个资金去向就是入股城信社,为本地发展助力。现在开始试点转制城商行,一个区域经济发动机就要成型了。
江奕:“只有城信社吗,农信社怎么不改制?”
华国的城商行和农商行具有不同的监管政策,领地划分也是截然分明。再加上华国人口中农民占绝大多数,农信社就很重要了。
杨书记:“农信社好像···你们感兴趣吗?”
江奕看了看嘟着嘴不敢吭声的赵晓晴。这个姑娘今天冷不丁地提醒了自己,城信社和农信社也是大有可为的嘛。
“城信社每个市只有一个,但是现在资产质量都不好,可以在每个省选择一个城信社控股,以后就可以在该省铺开网点;农信社比较多,每个县里都有,可以在每个市控股一个农信社,以后再逐渐铺设分支机构。”
银行是华国金融业的长期主战场,也是金融意识单薄的老百姓的最后信仰。这个主战场是利益集中地,也成了是非集中地。江奕还不敢涉足太深,否则一个“关联人贷款”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资金都跑到兰陵以外了,这两年兰陵还缺钱呢。”杨书记的着眼点却完全不同,银行铺设到了外地,资金出去是一回事,人员也不好管了。
“华国本地的经理人还是太朴素了,可以像彭商所一样引进香江的银行业人才;另外,以后兰陵城商行是不是可以改名淮海城商行,兰陵农商行是不是可以改名淮海农商行?”
说起银行,杨书记就很熟悉了,更何况,现在又有了一个广域的概念。
淮海!
一旦就加上这个抬头,兰陵的龙头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不需要再眼红任城和彭城在制造业、商品流通行业的发展了。
老马都说过:金融是经济资源配置的高效率手段嘛。
今天多了一个赵晓晴,江奕也不好再让杨书记总是充当听众。他把一张纸交给了后者,就带着赵晓晴去一中参观了。
杨书记看着纸上的内容,一个新的宏大愿景展现在眼前。
江奕的建议包括了两个方面:
一是三地市分工,兰陵定位金融次中心,其后会有企业总部入驻,因为企业总部的主要职责就是融资、原材料全球采购和研发。融资在兰陵,为集团内企业采购原材料依托彭商所,研发可以借助兰陵已经建立的大量机械厂、任城的技术转让中心、检测中心等;
二是兰陵和任城在资金、原材料之外,还要补齐生产要素的第三块短板:人才。兰陵的人才招聘、公务员招考和人力资源中心,就是从各个层面努力,唯一缺少的就是研究人员队伍。
问题提出来了,需要杨书记解答。
杨书记大手一挥:“下午开会。”
“发什么癔症呢?小奕和晓晴都已经走了。”赵丽萍在远处看到老杨兴奋地手舞足蹈的样子,感觉既好气又好笑。
“哦,还是我去让司机告诉办公室,通知大家下午开会吧。”杨书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反应过来。
“司机已经去送小奕和晓晴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会儿吧。”
杨书记只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再次坐了下来。
江奕已经答应过赵晓晴多次,要带她去一中看看。在江奕的心目中,或许让她看到自己和宁岩相遇的地方,更能够让赵晓晴明白什么才是合适的距离。
“赵晓晴,告诉你一个故事。就在这个校门口,有个男生卖衣服,遇到警察时为了避税,就说是学校里的社会实践活动···”
“我知道,韩菲凡跟我们说过了。不就是沾了你10块钱的便宜嘛,犯得着这么记忆犹新地?”
江奕被她噎着了,就没有好气地怼了一句:“还不知道是谁非要见识一下本大人的生长环境的?”
“那时候你还没到一中,不算是你的生长环境。”赵晓晴的逻辑学很不错,尤其是吵架时。
江奕摇了摇头,放弃了一争高下的念头。
传达室的老大爷看到江奕以后,摆了摆手就让他们两人进去了,连问话也省了。
“你是这里的名人,可以靠刷脸生存?”赵晓晴想起了自己回母校的遭遇,一股不公平的感觉就起来了。
“一看就是学生,估计他以为我们是高三的了。”
校长和教务处很快接到了电话。刘主任快速地到了校长办公室,不管陈校长忙于爬格子,就大声叫了起来:“陈校长,你的得意门生来了。抓他过来做点儿贡献?”
“还有个女娃娃一起,听说不是宁岩也不是韩菲凡,你老刘好意思?”陈校长听了老刘的话,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刘主任刚刚一时激动没有多问,听到有个女娃娃一起出现,这下子更来劲了,这是咱们老年人出马的好机会嘛:“这么快就换了,这个江奕还真是不老实嘛。你作为校长更应该警醒他一下。”
“要去你去,江奕和哪个女生发生过什么事?你是不是非要让他的阵地锁在一中这个方寸才行?”陈校长依然不为所动,笑看老刘施为。
“这个宁岩,这个···宁刚。”刘主任稍微一思索,过往的遗憾再次涌了上来,可是心里又的确很是不甘:“还真的啥都不管了?”
“他只要还能想起一中来,只要还认这里,这里就是他的母校。至于其他的,哪怕是犯点儿小错误,就当是小孩子出疹子吧。”陈校长看完了文件,放下了笔,却还是没有才去行动的想法。
刘主任一腔热诚换来了寂寞,心里有些恼火。可是内心里他却知道陈校长说的是对的,尤其是江奕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自己要是非插一杠子不可,那就真的是为老不尊了。
“这次就便宜你了,下次可别让我逮着了。”
年轻人终究是长大了,这个舞台是他们的。刘主任为自己的消极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于是放任江奕在校内游荡。
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下面,江奕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窗口:“那里就是我们班,我算是在那里待了一年多。”
“你们班在二楼?好不容易来一趟,一起上去瞧瞧呗。”赵晓晴把围巾围得严丝合缝,又给江奕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墨镜,加上外套上的帽子,估计就算是谭老师来了也看不出来。
“从前往后数,第五排左二那个座位就是我,靠墙的是刘伟。”江奕忽然想起了那个和赵晓晴争夺的胖家伙,自从被大嫂撵走了还一直不敢回京。
只是女生的关注点明显地有些不同,她竟然拿出笔来花着图,似乎担心哪天忘记了一样:“第五排左三就是宁岩吧,韩菲凡又坐在哪儿呢?”
“韩菲凡在宁岩右边。两个女生还真是好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像是···”
江奕的“好闺蜜”这个评语还没说出来,赵晓晴就笑了一声:“我觉得更像是白蛇和青蛇吧,一个理性、一个感性。”
“那怎么会?你没发现宁岩是苗条型,韩菲凡是婀娜型?”
说完后,两人都是一愣,然后又同时笑了起来:男女的关注点竟然差异如此之大。
下一站是操场,那里的记忆似乎更多。江奕刚想发挥几句,赵晓晴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最后一学期的班级那里看看?”
“张老师那个班?我的印象真的不深了,那时候都在忙着高考,经常刷题呢。”
“哦,这样看来那个夏姑娘是真的一厢情愿了。嘻嘻。”赵晓晴旁敲侧击之下,原来是要求证这个问题。
江奕也被她雷住了。
“你们的操场好像一般般,你喜欢踢足球吗?”好奇宝宝抓住每个机会,想要找到江奕成长的线索一样。
“我们喜欢自己锻炼身体,只打了几次篮球,还差点儿跟人打起来。”
“看来竞技类的体育运动参与地都不多。怪不得你不喜欢跟人争,更多地喜欢被动地等待。”赵晓晴忽然之间就有些抓住了什么的感觉,像是在下断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由于受到很多关注,担心达不到大家的期望,所以就少出现在公开场合;可是也正是因为习惯了大家的期望,所以你不善于拒绝,宁愿藏起来、不让大家对你失望。”
听了赵晓晴这一番话,江奕像是被刺中了一样,伸出的手立刻就缩了回来。
“我可是学过心理学的,你肯定是怕了才想缩小自己的面积,因为被我说中了吧。嘻嘻。”
看她又拿出笔来记一下,江奕估计在她笔下一个野地里发育、择机惊艳众人的角色已经产生了。
可是细想一下,自己还真是习惯了藏身幕后,不喜欢与人争夺;即使上辈子几次与女生的纠葛,基本上也是被动角色。这种“孔雀男”的脆弱自保心理,竟然一直持续到了今生,而且被赵晓晴发掘出来。
“你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怎么练起兵法来了?”
赵晓晴很少看到江奕这么被动地情况,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胜出了:“我们也要学社会心理学的好吧,我只是顺便学了个人的心理学。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一个人哪儿有这么简单?还有,你怎么不问问宁岩的事情?她也经常来这里锻炼的。”
“宁岩?你不是已经说了她坐哪儿了嘛,我知道了。”赵晓晴这次的心思完全没在宁岩那里,她看看这个学校的确不大,没有进一步挖掘的空间了,于是扯了扯江奕的袖子:“好像有人要过来了,现在出发—去你们市里的图书馆。”
图书馆自习室里,江奕常去的那个角落竟然没有人在坐。江奕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赵晓晴的判断很是正确,自己还是喜欢一个人想着静静。
赵晓晴看到了那个角落,简单画了几笔,也没说什么。
或许在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韩菲凡是坐在那个位置吧?”这次没等江奕指路,赵晓晴就猜出了那个位置,把江奕直接吓了一跳。
“行了,不用你再说了。那里是观察你那个角落的最佳位置,和你们班里的位置一样。宁岩那里没有人遮挡,反而不好观察,韩菲凡那里最安全,也是一个安静的角落。”在韩菲凡的口中,另一个角落里的被动角色出现了。
江奕一句话也不敢说,说了都是错。
估计赵晓晴再发挥侦探的推理精神的话,韩菲凡就要每天在日记里写着、在画板里画着自己了。
江奕确实没有想到,韩菲凡竟然持续地在注视着。怪不得她的成绩会下降,怪不得会出现这么多“巧合”。
“是不是又被我说中了?”赵晓晴在金融领域一直被江奕鄙视,现在到了她发挥的时间了,再加上又涉及男女生的八卦,表达的欲望就更是止不住了:“江奕,我觉得你惨了。按照你的性子,你不会去拒绝她,所以你以后会很难受;她又是个暗暗喜欢的人。所以你最后只有一条路:拖字诀。”
拖字诀,非有大机缘,解不开这样的难题。
“赵晓晴,别以为你是个侦探,你说的很多都是错的。我只是懒得跟你辩解。”江奕被她说得心虚,更是被韩菲凡的执着吓住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少女的青春期好感,没想到韩菲凡竟然一直都在。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估计你是真的没发现吧?你要是对的,谁能说得过你?”赵晓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也是她作为一个女生的直觉。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怎么关注宁岩,那是个没有什么争议的主体。反而是韩菲凡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那个不声不响地女生,却有更多的行动。
“赵晓晴,你可别对我太感兴趣,小心看到眼睛里不可自拔。还有,你现在还是学生,主业是学习。”在八卦面前赢不了,江奕只能把战场放在赵晓晴那里去。
“我只是对你好奇,然后觉得你的经历才是最好的素材,请江老板放心。”赵晓晴经历了几次心里波动,能够面对江奕的质问,不再是那个事事寻求陈娟支援的小白:“课程方面,我们老师都很支持我,这也是他们希望活成的样子。”
其实这也是社会学的本来含义,只是样本取的有点儿尴尬,江奕感觉自己快成标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