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会员短期很难见效，而且更改规则也需要会员同意。”邵军并不看好江奕的这几条建议，又不能全盘否定，只好挑了一个边缘的问题表达一下疑问。
除了第三条，但是那个太花钱，也耗时间。
看来邵军还是会支持自己，江奕心里有底了。
“对手很多国家队，盟友都是地方军。”郑局长不像邵军那么给江奕留情，直接说出了江奕设计的短处。
“不如直接把这些恶意交易的企业，尤其是央企这些负有社会责任的企业公布，让他们的行为大白于天下。”邵军也渐渐向郑局长靠拢，建议使用“终极手段”。
“这些手段等于是破坏了交易中心与会员的约定，也相当于承认了市场失灵。那么彭城和滨城、申城的商品交易所没有什么两样。”江奕心中对于“市场”具有无比的信任和心理依赖，没有市场就没有券商、基金等机构的存在价值，那是他多年浸染金融业的心理支柱。
邵军毕竟是江奕的下属，不敢也不能再反驳江奕。
郑伟国则是毫不客气，直接就不认可江奕的思路。
江奕则毫不动摇。
局面僵持住了。
“我建议举手表决吧。”江奕再次发挥了年轻人的特权，拿出了“对赌”的姿态。
这还用得着表决？郑局长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了。
按照人数是二比一，按照职位是邵军高于自己。
他看着江奕微笑的情形，现在开始后悔刚才的表现了。
程序合规！
这就是用你自己的武器，戳穿你自己的盔甲。严丝合缝，毫无漏洞。
看着郑伟国阴沉着脸走出去，邵军有些担心。人家毕竟是体制内的处级干部、在本地根深蒂固地。
“江老板，要不还是找彭城的领导求助一下？”
“暂时不用，这三把火足够了。”江奕也不多说，更没有向邵军解释什么，只是交代了一句：“你先落实这三件事情，其他的等到4月1日以后你就知道了。”
“今天的情况不太理想，要不要试一试这些新来的家伙们水有多深？”邵军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江奕的决策，不过歪点子还是可以出一些的。
“前几天都是10万吨卖单，今天试试多5万吨。”江奕也好奇这些买方的判断究竟有多坚定。
“上午可以多卖出2万吨，下午多卖出3万吨。不改变节奏，更好观察。”还是按照10分钟抛出一单，成交的速度就能说明一切。
江奕开心地离开了会议室，不知不觉中竟然哼起了小曲。
这个姿态把邵军吓住了。
刚才还会严肃地要命，跟郑伟国已经短兵相接了，现在竟然气定神闲、让郑局长一个人生闷气？
难道这里又有全套？
邵军太熟悉江奕的做派了。每次放大招之前都不愿意防空炮，总要拉个人做目标。
自己即将离开，郑伟国很可能要接班。这么说，江奕是要把郑伟国打趴下，以后才好听话？
想到这里，邵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计划委研究部门派来的人员低调进入彭城。这次为了避免引起过分误读，他们并没有走官方渠道，而是悄悄住进了商品交易中心附近的酒店。
第二天，还没有开市两个人就来到了交易中心。
一栋简朴的小高层建筑，低调而古朴，一看就是原来的国有商业场所装修过来的。
“刘经理，没想到这个小楼竟然能引发这么大的关注，彭城还真是不简单啊。”
被称为“刘经理”的也再次看了看这个小楼，拉着对方往旁边走走：“周经理，咱们去旁边遛遛，正好离开市还有二十多分钟呢。看看他们的风水到底怎么样。”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两人都改了称呼，互相以“经理”称呼。
只是他们很快就露馅了。
“你们这是新来的吧？”院子里三三两两地已经有了不少人，一个貌似孤单的中年人主动跟两人打起了招呼。
“哈哈哈，你也是？”刘经理像是被人发现了老底一样，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这个打扮就和我们厂领导一样，估计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会随意一些了。”对方就是个自来熟，谈了没几分钟就摆出了一个结交的态势。
“听你这个口音是东北人吧？”刘经理适时地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担心他继续发问、把自己这边的老底真的揭开了。
“哈哈哈，我这个口音看来是太土气了。两位这次也是想买入钢材的吧？我们昨天抢到了一单。”这个中年人还算是仗义，率先就报出了自己的意图，而不只是套取别人的信息。
“我们还打算再看看，最近这钢价有点儿吃不准啊。”
“这有什么吃不准的，我们钢厂那边一天天多少卡车在排队的？要我说啊，现在谁能抢到了就是赚到了，你看这些人，我就没听说谁是卖方。”中年人努了努嘴，刘经理者才注意到刚刚几分钟时间，院子里成群的人多了不少。
周经理听到了“我们钢厂”这个关键词，心里不禁非常惊讶。这些钢材供应方都要买入的话，还有谁能卖出？
他和刘经理使了个脸色，正式加入谈话阵营：
“现在有人在每天卖出，我们感觉这可能是个圈套。要是砸在手里可就麻烦了。说实话，我们只是个贸易公司，没有多少钱，都是靠周转速度才能赚点儿钱。”
“哪里有什么圈套？看那个手法，明显地就是一个卖方。他想一个人单挑这么多人？”那人摇了摇头，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刘经理和周经理也分别去其他人群中串场，听到的态度竟然出奇地一致。
两人再次碰面之时，刘经理终于有了答案：“昨天增加了5万吨卖单，或许是这个情况引起了一些买方的怀疑。他们在担心卖方有充足的储备，有能力把价格打下去。”
“没错，我看很多人都在扯着嗓子叫着钢价不会下跌，可是他们越是毫无掩饰地透露自己的意图，就越是说明他自己并不是很自信。”
两人达成了一致：这表明那个中年人只是个“统一战线”的角色，说不定私底下已经在讨论什么时候要改变策略呢？
这可是一个重大发现。
国企的属性他们太熟悉了。
真要占了便宜，那一定会说“今天赚点儿小钱，明天指不定都要赔回去呢。”
当天下午一开盘，又有新的消息传来：出现了不规律的小额卖单，每笔数千吨。
市场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14:30的万吨卖单竟然用了7分钟才有人接盘。
刘经理和周经理在外围关注着进展，听到这个消息就是一阵惊喜：这么好的事情不会让自己摊上吧？
“周经理，要不然我们开始写报告？钢价真要是稳定下来来，咱们可就是周主任的福星啦。”
周经理级别更高一些，年龄也大了几岁，想了想还是叫停了刘经理的冲动：“再看看吧，市场瞬息万变，说不定待会儿又有新消息呢？”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又有新的消息传来：郑局长的公文包比昨天厚了很多，而且昨天的讨论会后他一脸怒气，看来针对重大问题没有达成一致。
成交的节奏再次加快。今天的12万吨卖出单全部成交。
尤其是临近收盘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来：下午的零星卖单来自彭钢，也就是彭城特种钢铁厂。
拼凑起来的消息表明：彭钢是彭城占大头的国企，受命打压钢价，其实彭钢自己并不想这么干。
这次彻底地清静了：市场再无空头！
刘经理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了，周经理也很郁闷。
本来以为可以打道回府、圆满交差了，没想到短短半小时就让事情逆转了180度。
“周处，你说这个卖方到底是谁呀，他们怎么会这么怪异，敢和整个市场硬抗？”
周处不满地看了刘科长一眼，我知道的东西你还不都知道？
“他要跟整个市场作对，首先要有这个本钱；其次就是他到底是图个什么？”
“政府的态度是明摆着的，那就是会员了。可是这些会员们也基本上是买方，难道他的钢材无限多、可以供应全国？”
“再看看吧，这边的‘小灵通’可不少，说不定明天就有答案了呢。”周经理确实发现这个市场的信息渠道非常完备。
“你看看这个《彭商快讯》，是交易中心的内部通讯，会员们每天都能看到。昨天的分析就认为现在交易过于活跃，应该强化风险意识。”刘经理今天一直忙着收集信息，这时候才想起来跟周处长分享一下。
“这个不错，以后可以多借鉴一下，这是每天都有的，不错不错。让他们以后定期提供给我们参考。”周处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对这个有些爱不释手。
研究部门最喜欢的就是这些数字堆砌起来的报告，自己可以看看趋势、掺杂一些自己的分析，就是一个可以向领导汇报的分析报告了。
“周处，这个交易中心处处透着一些古怪。我现在感觉他们比其他正规交易所想得还周到，真要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他们的价格比那几个大的交易所还要有参考意义呢。”
刘经理不经意地一个评价，像是打开了周处的一个窗口一样。
每天都有新的会员加入，每天都在引起更多的关注。难道这一切都是彭城市的阳谋？
彭城市，原来你就是那个孤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