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那些年的事

“妈,你要是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就以后再说吧。”其实江奕一直在等妈妈主动说出来,那样她心里也许就能解开那个心结。可是,别人不能提,出自他人的口,或许对当事人尤其是受害者是一种羞辱。

“妈妈觉得你懂事了,现在大家也都靠着你。你必须知道这些,要不然你将来可能吃亏。”嗯,有一个理由永远可以说服当妈妈的,就是子女的幸福。

“其实,妈妈不应该进这个家。”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江奕知道,妈妈终生自卑、自闭,周围连个朋友都没有。只有二嫂,因为二堂兄二进宫的原因,经常到家里来串门。“你不是谁的附属品,既然选择了就应该承担到底。谁能够为另一个人的终生负责。”虽然没有人告诉自己,但是多年的旁敲侧击也能猜个大差不离。

“那时候,你外婆比较受人欺负,就想让妈找个家里比较硬气的靠山。你爷爷和大伯在当地都很威风,能够帮衬一下外婆家,所以就给爸妈定了亲。你爸爸那个时候也不听你爷爷的话,从小多病,就受到很多人的宠,直到9岁才开始上学,小学五年级就偷偷地跑出去学唱戏。”这一段历史,江奕知道地大差不离,还没到重点。

“那个女人是两年后去学的,比他小一岁。”或许是忍受着巨大的耻辱和痛苦,刘连秀说得很慢很慢,江奕都不敢打断。“他们好了两年,跟我定亲的时候,正好是第三年,江守义不愿意,就跑到了东北农场里。”这些,江奕完全不知道,恐怕只有上辈人能够知晓。

“我本来想着推掉亲事,太丢人了。你外婆那时候带着我和你姨,家里没有一个男人,家里的房子都快被你那些堂舅们占了。你大伯带着一帮子人去把他们打了一顿。你外婆这才有了住的地方。那时候,真的好苦啊。”说着,自己哭了起来,江奕也哭了起来。自己妈妈每次受到大的委屈就会带着江奕去大伯家,要他主持公道,起因原来在这里。“就这样,想断也断不了了。又过了两年,你爸爸始终不肯回来,你大伯去东北农场里把他绑回了家。”

“那个女人倒是没有跟着过去,如果她跟着过去了,也许就没有你们了。她被家里看起来了,结婚也是她先结的,江守义一看没有什么机会了,这才同意结婚。”还好,我们不是额外的,也不是不道德的产物。

“后来爸妈结婚了。那个女人的男人,没有城市户口,还是你爸爸托了关系帮他打通了关节。你爸爸有文化,见过世面,后来一些学唱戏的师兄弟,一起在冀省和齐鲁省跑长途贩运,也赚了一些钱,生活也就安定下来了。”

“再后来,他们就死灰复燃,又在一起生了个女儿,是吧?”江奕已经可以接续上了。他们的女儿,其实大家都清楚。后来下岗潮中找不到工作,也来过江家屯。

刘连秀沉默了。有些事情,瞒也瞒不住,其实也没必要瞒着。

“前一段时间,二姐进城的时候,我见过她。后来,我给她钱了,让她离得远远地。”停了停,江奕问了一句:“妈妈,我们家现在有很多钱了。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你可以选择离婚,你会怎么选择?没关系,我永远跟着您。”江奕用了一个“您”,和江守义的地位截然拉开。

刘连秀吃惊地望着江奕:“傻孩子,你怎么能说这句话呢?爸妈怎么可能分开?”

“怎么不能?一段给自己这么大痛苦的婚姻,你为什么不能离开?你不需要再留在江家屯,也不用守着几亩地。农村女人不敢离婚,是因为她婆家没有自己的住房、没有田可种,离了婚就是死路一条。现在你不需要这些,我们家现在有数不清的钱,在国外也有很多。这些传统都管不到你,要知道,你要是继续这么不开心,可能后年、大后年你就会支持不住倒下去。”

刘连秀似乎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你在说什么?妈的身体好好地,小病虽然经常有,大病都没有查到。”过了一会儿,她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您总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怪不得。唉,跟我一样,总是喜欢猜疑。”

又是一段沉默。“小奕,那个女人也不容易。听说她男人,身体…有问题,也是个可怜人。你能放过就放过她吧。妈能想得开。”

信你才有鬼了。江奕想说那个严重的后果,却又不能明着说。最后,江奕爆发了:“你们都没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回来就是一个错误,我就不该管这些。你们每个人都有理由,每个人都能洗白,可是我永远要当这个恶人,是吧?”

刘连秀完全听不懂自己儿子在说什么,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十六周岁不满的孩子,为什么这么执着。可是她知道,江奕做得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就好了。哪儿有人这样逼着自己到处去找医院检查身体的?哪儿会有人把所有的资产都寄托在自己名下的?自己的爸妈做不到,丈夫、妹妹做不到,其他子女也都做不到。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能够做到了吧?“可是,小奕,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你不欠任何人的,包括妈妈。那些都是上辈人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要是这样憋着,出了事情,妈还能靠谁。”

“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吧。”江奕推开门,刚要走出去,忽然停住了:“妈,我给她的钱足够她们一家下半辈子生活,你以后再也不要想着她们了。她们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她们不配。”

两家住的酒店离得不远,韩家在早餐后就到了江家这边还礼。樊丽诗和刘连秀聊着家常:“你们今天计划去哪儿玩呀?”刘连秀本来想说一起,想起江奕昨晚的表现,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早餐迟到的儿子。

“我们今天约了人,要谈点儿业务。”江奕面无表情。

樊丽诗拿出漫画书来,江奕一看是繁体字版本的《七龙珠》,不想要,樊丽诗想好了理由:“她伯伯来一趟内地也不容易,再说了,如果你不拿着,阿姨怎么好让凡凡要你家的礼物呢?”

刘连秀有些没听清:“内地?你家亲戚是外面来的?”

“凡凡她祖父以前是那边党派的,49年带着伯伯出去的,就在香江那边待着。这不,正好春节放假,他们也一起来看看。现在不是海南开发嘛。”哦,怪不得韩家的气氛这么安静呢,原来是被专政阶级呀。

直到80-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深入,海外关系成了一个加分项。香江,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怪不得韩菲凡一家都这么谨小慎微啊,前二三十年对这些海外关系户可不是这么宽松

“阿姨,我忽然想起来了,今天不用去拜访客户了,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带我们一起去逛逛怎么样?”反正我是小孩,犯错总会得到原谅的不是。

“??”刘连秀和樊丽诗都被江奕的180度大转弯给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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