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震 荡上

四个黑衣人一齐转头。缺了门板的大院门,如同一只张着大口的巨兽,吞吐着干燥暑气和血腥味道。

一条平整的青石小道从门前一横而过。

从院里看出去,可以看见远处荒芜的草野贫民的几间破落的草房。

树只昏鸦被血气吸引,远远的旋在低空,不时发出难听的栝燥。

门口几株杨树耷拉着叶片,有焦急的蝉在拼命的尖鸣。

罗门教四人屏着气息等待那不速之客出现,然而过了良久,他却始终没有露面。

“难道这人闻到血腥气,吓的不敢现身了?”

四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这个念头。

“你去看看。”

蒋堂主示意右边的一个属下,一边把甲虫都聚到了自己脚边。

那属下领命,刚迈出步欲行,门外又“踏,踏”

的响了两声。

他马上停住了脚步,屏息蓄势。

又过了半晌,就在四个人心中不耐的时候,又是两声传来,这次,声音就在大门口。

一个影子慢慢显在门边,半弓着腰,似乎是个佝偻的老者。

他扶着门框,慢慢探脚进来,四个人都看清了,他穿的是一双开了帮子的破烂草鞋。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高堂主淡淡的问。

面前这人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破旧的青布衣杉,他也戴着斗笠,遮住了面目。

从露出的下巴来看,他似乎年纪也不轻了,一丛短粗潦乱的花白胡子,如野草丛生。

蒋堂主冷冷的看着他,并不因为他不起眼的外貌而掉以轻心。

这人看见满院子的尸体竟然不动声色,显然不是个平常之辈。

“说吧,你找谁。如果是找这些野兽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全杀掉了,一个都没有留下。”

蒋堂主说着话。

边注视对方的动作表情。

然而那老头就象一块枯朽的木头一般,虽然浑身散着颓败气息,但杵在那里,仍然纹丝不动。

“或者,你找的是我们。”

蒋堂主目光如同尖锥一般,冷冷射过去。

一个字一个字说话:“那就把你的来意说清楚。”

“格。”

老者喉头响了一声,一寸寸的慢慢抬起头,尖突的喉核上下窜动。

“我……跟着你们……很久了。”

斗笠下的面容慢慢下陷出来。

蒋堂主猛然看到,眼睛!

那是一双蕴满讥诮的眼睛!

这老人,怎么会有这样狂热而犀利的,只属于年轻人才有的眼睛?

不详的预感瞬间便填满了他的胸腔,蒋堂主急步后退,将足边的甲虫一脚踢起来,米粒般洒向老者,另半片却被他真劲激扬,高高直树起来,合成屏障挡在身前。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太迟了,听得“嗡!”

的一声震响。

明亮的青光骤然暴闪,从那老者的手边忽然两起一团拳头大小的光芒,映得场中众须眉尽碧。

那些凶恶的虫子让青光照到。

瞬间便化成白汽消失掉了。

然而,如同匹练一般,一头青色大龙竟悠悠长吟,从袖底下飞射,半空化出鳞甲爪牙。

快如电火,一头穿进刚刚合拢的虫盾之中,瞬间旋破,贯入了蒋堂主的胸腔。

骨肉的碎渣从背后喷了出来,而同时发出的,还有四个人的惊呼。

“青龙!”

他们看到了,那老者手上,拿着的是一枚乌黑粗大的古怪钉子。

“圣手……小青龙,你……是……胡……不为。”

蒋堂主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不可置信的瞪着那老者。

他没来的及低头去看胸口凭空出现的大洞,睁开眼睛仰天摔倒。

登时毙命。

浓重的血水像漏了一般,涔涔流出,瞬间在他身下泊成了一汪赤溏。

那嗜血的虫子更不理会这究竟是敌人的血还是主人的血,纷纷聚拢过来,再次争食。

剩下的三名黑衣人看见堂主被一击毙命,哪里还有斗志,惊骇欲绝的看着那老者。

一人反应较快,当即跪倒下来,连连叩头:“胡大侠饶命啊,我们不知道是你驾到,你大人有大……”

“呜!”

的一声鸣叫,空中青龙再次穿刺而下,从他后颈一扎而过,登时把他剩下的话给截断了。

青光所过之处,血液变干,虫子蒸发,土地变成焦色。

余下两人面如土色,待要挣扎逃跑,却哪挪的开步?

深深的恐惧占据了心脉,连动个指头都不能够了。

物化的青龙更无怜悯之情,在半空中悠然滑了一圈,忽作电闪,左右两下穿刺,便将两人的胸口扎漏,冲击之势更将他们带的远远扬起,落到先前遭他们毒手的兽形门众尸身上。

新鲜的血气,立刻便又吸引住了众多的虫子,才不过片刻工夫,新死的两人胸口便聚起了大团黑色,涌动着,争抢着,钻进他们的内脏,肆意的吸食血液。

“胡……不……为。”

那青衣人伸手收回了青龙,低沉着嗓子自言自语。

他抬头看着天外,呐呐说道:“原来,剩下那颗钉子是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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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等事?!”

隋真风霍然站起,一双眉毛倒竖了起来,“上上下下四十多口人,全被人杀了?”

白娴白着脸,一个劲的点头。

她此刻尚未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江宁府其他门派都知道消息了么?”

“我……不知道。”

白娴干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到里面转了一遍,没有看到有活人,就先赶回来了。这件事情重大,弟子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先回来禀告师傅。”

“做的好!”

隋真凤喝道,面色神色冷峻之极,“咱们即刻下山,通知各门个派,到兽形门去好好探查一下。罗门教这次大举前来,定然还有更大的动作在后面。“师姐,山上事务就交给你们了。”她转头跟旁边的雷手紫莲说话,“我预感大批将有一场巨大的风波要来临,咱们要及早做好防范。从今天起,不许弟子们再下山,各处哨岗守备,增派弟子严密侦察,山上的守护阵法全部打开,勿要错漏。”“等等,”雷手紫莲道,“我觉的这事情很蹊跷。”“什么蹊跷?”“白娴说,在门口有四个罗门教妖人的尸体,被虫子爬满了,按罗门教以前的行事习惯,他们怎么会让尸身留下?寿者皮也没有收走,虫子呢?这些都是他们的宝贝东西,又怎么可能留在原地?”隋真凤想了想,说道:“可能是罗门教在和兽形门拼斗的时死了四个人,可这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弃尸而逃……不对!兽形门只是一个三流的小门派,绝无可能杀得了四个妖人,难道还有高人在场?”她皱眉沉思了一会,拍了一下桌子,道:“现在说这些也用,不到现场看看,是万万猜不出真相的!白娴,你快准备一下,我们马上下山。”“是!师傅。”白娴应了,准备转身出门。便在这时,外面走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掌门师叔,我们找到秦师妹的消息了!”惠安和惠喜兴高采烈的冲进门来。“你看看这个。”惠安伸手把一张白纸递给隋真凤。隋真凤接过,展开一看:玉女派诸尊叩安:祢来闻名,未敢擅冒。素悉贵派刚正严阿,誉满宇内,清规苛守,闻名四方。既承仙妹之名,复行仁义之事,是谓感体天德,泽恩世界;隐居神山妙寓,心悬天下苍生,世界所能。此感悯之称怀,端慈之仪范,天下百姓无不交口称颂。街巷江湖,时有称道。某常慕名而神往,窃思异志高人,餐霞晚露,形容举止,人间难睹。有心叩陈徽念,却望山而愧止,执函而吨步,踌躇无措,愧惶难禁。诸尊修道静养,几登名于仙籍,无名小子,岂可妄扰清修?美故驿边勒马,亭前止步,未敢表轻表之敬意。此番冒昧修笺,为惩奸锄恶事。有恶贼圣手小青龙,犯当诛之鄙行,背千夫之骂名,伤无辜者于危难,辱贞洁女于青天。即受圣女裁决,便当思过养心,广修善缘。然胡贼阴狠狡诈,不念留命之恩德,反取意潜藏,以图后日只仇恨。狼虫之性,诚可诛也。某幼受父训,也忠孝正义。岂可忍奸邪容于眼前?一旦识破,便当戮力抗衡,不使祸事绵延。胡贼现藏身于鄙所贺家庄上,同行有仙派玉女秦苏者,被贼矫情迷惑,虽足具善恶之识,然心神所钟,已无知人之能。某为之心痛流涕,不胜彷惶。企众位仙妹闻讯速来,除恶扬善,既拯救迷途于水火,重昭正义于苍天。叩首百拜。晚进贺家洲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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