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密谋〕奸佞每常貌岸然

许是非在道上飞奔,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这一日来,他竟然结识了两个大人物,想来真叫人高兴。

胡不为是不消说了,圣手小青龙,哈,自己给他起的绰号日后在江湖上叫响,那许某人也大有面子。

若是能借此良机,又攀上青龙士的交情,看江湖上哪个人再敢对他许是非横眉冷目?

何况,现下又结识了苦榕,瞧老英雄的态度,似乎对自己也很有善意。

许是非心中一喜。

“哼!付老三,你等着,到时候别到我老人家面前巴结!”

他在心里冷笑道。

先前豢鹰者付老三在人前给他难堪,许是非心中不痛快之极,只是他向来善于藏晦,在面子上却还笑脸迎人。

“等我在江湖上闯出名号,这样窝囊的日子可就一去不返了!”

许是非深吸了一口气,隐约看到了自己前途的光明。

他在江湖上游荡,已经有二十多年,多年来武艺本事没长进多少,但见识口才却飞速增长。

见人说逢迎之话,见鬼说赞颂之话。

这是许是非的存身真诀。

没办法,江湖上弱肉强食,若是没有足够能力自保,就该另想别的方法来救命。

若是一枚鸡蛋老把自己当石头,最后的命运无非是蛋黄横流。

若是把自己当成一坨狗屎,别人睬都不睬,反而能够活得百年长久。

许是非不是不想成为风云天下的大侠客,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资质能力,还不足以支撑这般庞大的野心和梦想。

数百年来,江湖从无一日太平,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法术刀枪之下。

人就该学会变通一些,才好留住青山。

然后才有柴薪好砍。

这不,从踏入江湖数十年来,身边也不知有多少傲气纵横的好汉硬汉殒失性命了,可他许是非却仍然活得好好的,这不就是最好的明证么?

许是非洋洋得意,深觉自己处世之道正确已极。

一忽儿转到胡不为和苦榕身上,又被来日风光江湖的豪情搅得心潮澎湃。

从颖昌府出来,已有四个多时辰了,客栈中的两位大爷早该歇下了吧。

许是非有些欣慰的想到。

自己这般星夜奔波,来日一定会得好报。

至少,在阳城的诸位好汉也该对他有好印象了。

四周都是密林,有咕咕啾啾的禽虫叫声不断传来。

许是非目力很好,虽然天上的浓云遮蔽了月亮,但凭着微弱的一点反光,他也能看到道路。

快进入阳城地界了。

此时刘振麾他们还没有睡吧?

一定还在等着自己手中的符纸吧?

许是非蓦然生出一股骄傲来。

被人如此重视,还是他生平头一次经历,想到此刻百多名豪客正眼睁睁的等自己回去救治,许是非只感到一腔火热。

翻过一处山冈,极远处的天空隐隐发亮,在乌沉的夏夜中颇为醒目。

那应该就是阳城了。

许是非大喜,正待跃下土坡飞奔。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狗叫,从前路两射的距离遥遥传来。

过不多时,又一声狗叫从道路左边的密林深处传出。

似乎两只野狗在应答。

许是非立时顿住了身形。

“是什么门派在这里集结?”

他心里有些疑惑。

多年的江湖经历,早让他分辨出了两声狗叫正是两拨人对答的暗号。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来的狗子?

更巧的是,居然同时冒出两只来,嘿嘿,这样蹩脚的伎俩是瞒不住许老爷子的。

许是非想了想,此刻群豪正在阳城养伤,这些人该不是为此而来吧?

若是正派人物,何须夤夜匿迹,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见面?

许是非越想越不得心安,当下屏息敛气,轻轻缩到一株树木后面不敢做声。

果然,过不了片刻,‘嗒嗒’两声轻响传来。

那是有人纵跃落地的声响,虽然极微,但在静夜之中却清晰异常。

“可得听听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许是非想到,“或许得到有用的讯息,刘振麾大侠和江湖朋友会对我刮目相看。”

他对自己的谨慎和隐迹身法还是有信心的。

只要离得远一些,就没有危险了。

当下拿定主意,悄没声息施了个三成功力的疾捷术。

轻轻踩着落叶向狗叫传来的方向潜去。

行不多时,许是非便听到了有人重重哼了一声,似乎极为不悦,那人道:“……你们答应我再也不提这事,怎么现在又来翻旧帐?你以为这般胁迫我,就能让我乖乖听命么?”

许是非一怔,这声音好熟悉。

那人的话音才落,一人轻笑两声,道:“哪里哪里,我们并没有胁迫你的意思,现下左右都没有外人,咱们说说却又何妨?刘门主,咱们助你登上了大位,你也该享受到门主的乐趣了。但咱们教主的大计却毫无进展,这两个月来,你办的事实在很不令人满意呀。”

许是非吃了一惊,这是罗门教木坛主的声音!

不妙!

老家伙厉害得很,可别被他发现,那可糟了。

许是非心中打鼓,正待逃离,但那被称作刘门主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哪有那么快的,我师傅刚刚被杀,门主的位子却不一定落在我手上,我还有两个师兄呢,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轻易当上门主。至于贵教主的大计,我也在努力行事,但各门各派都很有警觉,实在不容易下手啊。”

刘振麾!

许是非听出来了。

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

想不到平日道貌岸然的中原大侠刘振麾竟然和邪魔外道勾结!

却不知他们有什么阴险图谋?

木坛主压低声音,哈哈一笑,道:“那还不好办?咱们一不做而不休,把你的两个师兄也一齐杀掉好了,你当上门主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谁也不能说什么。不过你要记住,是谁帮你扫清障碍的,日后当了门主,可别忘了报恩。”

听刘振麾道:“那就太好了。如果贵教能帮我当上门主,刘某人自然尽力办事。”

木坛主道:“那就最好了。”

沉吟了片刻,道:“青云观的一尘老杂毛让我们杀了,争夺观主的人选少了一个,明日下午,我们就去杀了青华老道,你随后过去,观察看看哪一个比较听话,咱们扶他当观主。”

许是非听得心惊。

他们竟要杀掉青云观现在的观主青华道长,另立新人!

听刘振麾应了一声,木坛主又道:“灵霄派呢?你还没看好谁肯听话么?须得抓紧些时间,咱们下月还要处理天南派、青鸾派等近十个门派呢,手太慢了,只怕到时忙不过来。”

刘振麾喏喏应答。

那木坛主吩咐完毕,放缓了语气,道:“刘大侠,刚才传的话,都是我们教主的意思。教主他老人家对你期望殷切,所以要求也高,你可不要对他心怀怨恨啊。其实这两个月,你立的功劳比教中许多老人都要大,咱们都看在眼里的。”

“这次你报的讯就非常好,教主非常满意。若能借得角蟒精的助力,对教主的大计可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你聚来那么多人,也难为你了,只恨苦榕这老东西,搅坏了我的计谋,要不然,再杀得四十个人,我的灵隐飞翅就该有小成了。”

刘振麾低声答了一句什么话。

许是非却没听清楚。

他此刻心中纷乱如麻。

现下答案是很明朗了,刘振麾勾结罗门教,准备逐个攻杀江湖门派的首领,另立新人。

他们是想干什么?

不行!

须得尽快把情报传递出去,要不,天下就将有一场巨大的纷乱了。

许是非再也不想听他们说话,掉头向外就走。

哪知惊慌之下,脚步踏重了一些,‘嚓!

’的一声,踩断了一小根枯枝。

林中的布置登时被惊动了。

趴在各处树梢的树蛙同时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异常声响,一齐鼓息鸣叫。

林子中的罗门教众人登时色变,“有人偷听!快!把他抓来!”

许是非大惊,哪还顾及其他,‘刷’的一下,脚下白光骤亮,疾捷术瞬息加身,飞快纵越而起,抓住顶上三丈的一根树枝,象只猴子一样迅疾向外荡去。

然而一张蛛网行动比他还快。

便在许是非脱离树枝飞向地面的当口,一道透明大网从身后包抄,从顶上罩下,一下子拉进了林中。

便如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许是非当空捏住拉回。

许是非哇哇大叫,被网成一个粽子,手足动弹不得。

百忙间张口咬住衣领,咬出一枚锋利的小铁片,脑袋一甩之下,便在面前斜划出一道豁口,身子滚落下来。

许是非深知此是险地,脚一落地,骨碌碌前翻逃开追击,双足使力,又冲天而起。

林中众人都料不到他居然还能脱网逃生,都‘咦’了一声。

那善控蜘蛛的教众见机也快,见许是非向空逃脱,双手连挥,登时在上面封上无数蛛网,把许是非的退路都堵死了。

许是非久历江湖,反应敏捷之极,眼见前路被封,右手一伸,从袖底伸出一条黑带来,极快的缠住不远处的树干,借力一拉,生生横向逃开,躲过了自投罗网之厄。

‘蓬!

’的一声响,一团火光在树梢上燃了起来,火光中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大蜘蛛展动长足,一下削掉了许是非的布带。

许是非暗叫糟糕,然而此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哪有什么计策?

危急中身子一沉,向下直坠,他想蹬足树干从他路逃开。

然而蜘蛛的行动敏捷之极,一见他的身子转向,‘哗!

’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团电花,向许是非当面袭击。

这下子,许是非再也无处躲闪,让那团青蓝的电光结结实实劈中颜面。

电流穿过全身,手足身躯瞬间麻痹,象只中箭的大雁般掉落下来。

让那黑袍客轻易网了过去。

“许是非?!”

刘振麾惊道,“你怎么跟踪到这里了?”

“啊!刘大侠你在这!”

许是非是个老狐狸,诈骗的功夫不比胡不为差多少。

眼见无法逃出生天,只好装作刚刚发现刘振麾在场。

只要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发觉了他们的秘密,说不定便能放过他。

“你一个人追踪罗门……罗门教到这里的么?咱们的人马呢?”

刘振麾看了一眼木坛主,迟疑道:“我……是……是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许是非苦着脸,道:“我去颖昌府拿符咒,到这里的时候尿急,刚进来撒尿,谁知道就被网进来了,唉,刘大侠,这下可糟了,就咱们两个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啊不不不,各位罗门神教的大爷,咱们也不是敌人,小老儿从来也没冒犯过你们,你们武功高强,是真正的好汉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许某人一向最是敬佩了。”

见许是非满脸巴结之色,又开始大送高帽,那木坛主满脸狐疑之色。

冷冷哼了一声:“你胆子不小啊,看到我们在这里还敢过来。”

许是非心中‘突!

’的一跳,赶紧强笑道:“天啊,我要知道是众位神教英雄在这里聚会……就是杀了我的头我也不来的。”

他看向刘振麾:“刘大侠可不要怪我,我说的是实话,小老儿法力低微,就算知道你老人家被他们困在这里,我也不敢来救你的,你可不要怪我没义气。”

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不知刘振麾与他们是一丘之貉,便可大大洗脱偷听机密的嫌疑。

木坛主阴恻恻一笑,道:“你听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跑,嘿,你逃跑的招数可不少啊。”

许是非‘扑通!

’一声跪倒,跟着笑道:“我不知道是各位英雄要小老儿过来,否则都不用你们动手,小老儿就自己滚过来了。”

见木坛主仍冷冷看向自己,忙道:“我正在尿尿,谁知道突然有东西把我抓住了,唉,说实话,小老儿年轻时做过一些荒唐事,把别人的老婆给睡了……我只担心是他找来报仇……你们也知道,戴绿帽子的人有多凶,小老儿着急逃命,众位好汉可不要怪我。”

这叫避重就轻,声东击西之法,胡不为若在此时听到,必然会把许是非引为知己。

木坛主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老头儿的一番表演逼真之极,他也无法确定许是非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和刘振麾的对答。

正盘算间,听到那老儿仍在絮絮叨叨悔过:“小老儿也知道这事很难为情,但是当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见那个女人长的漂亮……唉,就犯下了错误。要知道这事会在今天惹得众位英雄生气,小老儿当年就算把是非根给切了,也不敢动那个女人一个指头。”

“他是什么来历?这老头子可机灵得很啊。”

他转向刘振麾问道,故意冷冷说话。

刘振麾如何不解,也哼了一声,答:“许是非是我中原正派中少有的消息灵通之人,朋友遍布天下,来头可不小的。”

两人便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把许是非的来历都交代清楚了。

木坛主想问的是“:许是非有没有利用价值?”

刘振麾答:“这老头子交游极广,说不定日后有用。”

许是非假作不知,忙道:“是啊是啊,老头子认识的人多得很,只要众位英雄放过小老儿,日后我一定到江湖传扬众位的大恩大德,让所有的朋友都归顺罗门神教……刘大侠,你可不要怪我。老头子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等着照顾,不象你老人家这样大仁大义。”

木坛主‘嗤’的冷笑一下,道:“让所有朋友都归顺我教?你办得到么?你怎知我们就一定会收你们这些废物?”

心中兀自权衡:“到底放不放过他?”

想了一阵,终于还是觉得教主的大计为重,万一这老儿当真听到了与刘振麾的对答,那可不妙。

转向许是非冷冷说道:“老头子,我有心要放过你。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闯进了这里,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许是非心一沉。

“不管你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说话,今天我也只能杀了你。”

说着,向身边的教众示意。

一名黑袍教众领命,从腰间取了刀子,来拿许是非。

许是非大急,眼见那黑袍汉子手中拿着亮晃晃的白刃,正要过来割自己脖子,岂有不恐怖之理?

求生之念盛起,再不敢藏私,口一张,猛的喷出一颗乌钉,向那汉子面门袭去。

双腿用劲一蹬向左滚开,待得滚到第三圈,已咬出藏在右边衣领的铁片,划破蛛网跃将起来。

“五行隐迹,木遁!”

许是非从袍下催出毒雾,遮住身形,猛的后滚翻扑到一株大树上。

待得罗门教众人驱开烟雾,树上哪还有许是非的影子?

“他跑了?!”

刘振麾惊道。

“他用的是声东击西之法,用的是土遁。”

木坛主冷冷说道,“齐兄弟,你用神物下地找找他。”

控蜘蛛者听了,默念召动咒,片刻后众人脚下的泥地登时震动起来。

三头蜘蛛拱破土层出来,又一头扎入泥中。

许是非果然在地下。

他故意说“木遁!”

便是想引开罗门教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在树木上寻找自己。

借着烟雾隐身,一个后滚翻过后,极快转到树木背面,垂直扎入地面向外逃去。

土遁之法也算一门高深的五行法术,许是非攻击法术不行,但却颇有脱身之道,要不然,他也不能活得如此长久。

“好险!”

许是非心中暗骂,若不是自己还藏着一些救命的小东西,现下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

心中把木坛主的爹妈骂了个遍,手上不停,连连挥动向前游去。

土遁之法便是将身体拟成土性,融入土地之中,人在其中便如鱼在水中,活动如意。

地下树根极多,行动很不方便。

不得已,许是非只得又下沉了八九尺,这里土壤冰冷而坚硬,许是非无法睁眼观察,只凭着土壤的流动来辨别岩石障碍之物。

正游走之间,蓦感正前方泥层中有奇怪的漾动,似乎有物正在快速向自己逼来。

许是非吃了一惊,这些波动剧烈,来者定然是形体不小。

正惊慌之际,又感到了两股同样的波动从左右前方快速冲击过来。

是蜘蛛!

他立时便推断出来了。

他猜得没错。

罗门教教徒指挥三头大蜘蛛,分三个方向向许是非迫近。

蜘蛛身上负有雷火土三重属性,正是克制土遁的良好帮手。

许是非哪能想到,自己这样万无一失的逃命之法竟然被人察觉?

一颗心仿佛跌进了深层冰洞,眼见着三头蜘蛛快速划动逼近,形势危殆,再顾不上其他,后仰翻身,向后面逃去。

蜘蛛在土中的活动比许是非灵活多了,只不多时,便从后路包抄住了许是非。

许是非暗暗叫苦,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冲击,似乎一只蜘蛛正挥足向自己削来。

无可奈何之下,垂直拔起,向地面冲了上来。

待得睁眼看清面前的景色,许是非才真正绝望了。

跑了半天,却又被逼回了原地。

木坛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振麾面目阴沉,也不发一言。

许是非咬咬牙,今日之局,不拼命是不行了,这些人是断不会放自己走开的。

九死中求一生,不管结果如何,总不能束手待毙。

转念间,提聚灵气到胸口,准备应战。

木坛主冷冷笑道:“你还想跟我们硬抗么?我……”

便在这时,一阵鼓噪的蛙鸣从正南方向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布在大路前方的树蛙同时发出警讯。

罗门教教众闻声而动,惊道:“又有人闯进来了?”

“是谁?!”

一个教徒喝道。

林中只传来草虫之声,没有人回答。

木坛主向那控蜘蛛者示意,本来包围住许是非的三头蜘蛛登时又潜入地下,悄没声息的向传警方向游去。

林中蟋蟀声嘶力竭的叫嚷,仿佛察觉到了危机。

许是非一颗心‘扑扑’剧跳,只想:“究竟是谁来了?苦榕么?还是什么高人?”

“嚓嚓!”

片刻后,蜘蛛发现敌踪,开始发动攻击。

那林中之人发出低沉的怒喝,显然吃了亏。

许是非和罗门教众都看不见战况,听得圈外风声猛烈,似乎搏斗正酣。

地面上震动之声不绝传来,那人似乎使用了土地法术,可惜蜘蛛天生不惧土术,全没受到伤害。

“破!”

这一声响过后,南方大亮了一下,青色的光芒逼人眼目,声息随后停止。

也不知是蜘蛛死了,还是那人死了。

捱了片刻,那控蜘蛛的教徒面色灰败,向木坛主道:“坛主,八足神物都……都……死了!”

木坛主耸然动容。

三只雷火蜘蛛,足可以抗衡一位炼术十年的江湖高手,谁知片刻间竟然被来人所杀,由此看来,这人可不简单。

“尊驾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面?难道只会做缩头乌龟么?”

林中安静之极。

木坛主继续激道:“你若是害怕,就赶紧滚得远远的,别来打扰我们的好事。”

‘咯!

’树枝踏断的声音。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

许是非满手心都是汗珠,再看看身边的罗门教徒,人人面色紧张,显然都知道来者不是易与之辈。

‘踏!

’‘踏!

’那人一步一步慢慢逼近,那轻轻的落足之声在静夜里仿佛夺命的鼓点。

许是非心中又是希冀又是害怕。

便在众人凝神静待的当口,‘豁!

’的一声清鸣,青光昭昭,南面方向突然间便似亮起了百盏明灯。

一条粗如儿臂的青龙从枝叶间飞射而至,鳞甲宛然,须发拂拂,覆在一层明亮的青光之下,夺人神魄!

许是非失声叫道:“胡大侠!你怎么来了?!”

刘振麾也是心中一凉,他认得胡不为的青龙,若是这事被胡不为和青龙士知道,那他日后将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

木坛主破口大骂,眼见着青龙在空中慢旋一圈,赶紧后撤一步,快速展开黑白双翅。

在一品香居饭庄和青龙交过手,他深知这只灵物的威力,若不打叠精神,只怕今夜里就是自己的葬身忌辰了。

‘咻!

’毫无预兆的,青龙一射而至,瞬息已到眼前,木坛主心中的惊骇当真是无以复加,为什么才隔了一个下午,青龙的速度却比先前快了好多?

难道早晨的时候胡不为没有发挥出所有实力么?

来不及细思,双翅叠交护住正面,硬抗了这一击。

火星炸开的光芒照亮了树林。

每一个罗门教徒面上的惊骇之色都拓在了许是非眼中。

“胡大侠!好样的!快杀了这些妖邪,救我出去!”

老头儿欢喜欲死,有胡大侠在此,大局已定。

木坛主被一击之力打得连翻四个筋斗都收不住步,整个身体都麻了。

“姓胡的!你真卑鄙,竟然偷袭!”

木坛主又惊又怒,破口骂道。

然而林中的胡不为并不答话,青龙一绕过后,又一次冲击而来。

好快的速度!

木坛主只感到眼前一花,明亮的光线立时又占据满了整个瞳仁。

下意识的护起双翼,这冲击之劲更是巨大,木坛主全身如中雷殛,被轰得撞上身后的一株大木,呕出一口血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让这个瘦弱的汉子半日之间竟得如此恐怖的功力?

木坛主不知道,也很不甘心,他凝聚起功力,要全力与青龙碰撞拼斗。

然而青龙的第三次冲击彻底瓦解了他的斗志。

那条夺命之龙如飞练般,飞上半空,猛的一头向惊骇欲绝的罗门教众击杀过去,这穿击速度,岂是‘电光火石’就能形容?

三名教徒来不及惊骇,便被青龙一线穿过,余势不尽,又将尸体带出了十余丈外!

许是非被血腥的气味吓住了话头。

青龙杀死罗门教徒时,标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面目衣衫。

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恐惧。

现在的胡不为,与其说是救星,还不如说是杀星来得正确。

眼见着空中的青龙又一个大弯,把龙头对准了这边,老头儿两腿战栗,同一条青龙,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如此可怖?

“姓胡的,你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木坛主的声音从数十丈外遥遥传来,话中充满了恨意。

他竟然逃了。

许是非全没有被救的欣喜,惊恐的看着空中那只细长的灵物。

青光一闪!

许是非大叫一声,一瞬间身体向左侧闪避。

青龙带着一个罗门教徒的尸体从他身边穿过去了,溅出的鲜血洒在他的面上,竟如石子击中一般剧痛。

呼啸的声响直如林涛怒吼,将他的耳朵震得震鸣不已。

许是非当面被风声带到,如同狠狠的一记闷锤敲在了胸口。

“好……厉害……的青龙。”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了。

身体一歪,向旁边倒去。

脑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似乎有万千兵众正在拼命厮杀,许是非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双鞋出现在他眼前,许是非再没有抬起头的能力。

他的眼前,甚至连那双鞋的颜色样式也在渐渐模糊,渐渐淡去。

那是一双破旧的,皂色的低跟快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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