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家庄时,庄里的人大部分都还没起来。尤其昨天受了训的,这么早更是爬不起来。沈醉先让人为鸠摩智安排了住宿的房间,让他先到房间休息一会儿,便叫人到厨房吩咐做早饭。为了照顾鸠摩智不吃荤的方便,他干脆吩咐一律做素的。
吃饭时,已有人陆续起床。王雷与几个头目听到沈醉已经回来后,连忙过来向他请安。见到老大跟了个和尚回来,虽也奇怪,却是也没多问。沈醉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下鸠摩智,说是他的好友,要在这里住上些日子,让他们都好生对待。
早饭吃罢,便已到了辰时。庄外卢成德、马家辉与于小虎三人已各率手下集合而至,沈醉出去安排了下他们的训练,将那本五虎断门刀交给几个头目让他们自己钻研。遇有不懂的便互相研讨,再不懂的便来请教就是。他则自回庄内,先把金龙壶内所装的书全都拿出来看过。然后把在还施水阁看过的几本书内容与现在看的十几本书内容以及自己现有的醉拳招数一一地在脑中过着,比照着他们的强弱,并找出他们的结合点来与醉拳进行溶合。没用的招数,则都一一抛弃不理。想到几处,便站起身来练上几遍看是否对路。
人一专心起来,便会忘记时间的存在。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并高叫老大,沈醉这才从招数的构思中回过神来。出得门来,见外面正是王雷。
“什么事?”他问了王雷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太阳已经升高,已是快到正午了。
“老大,苏州府的捕头带了几个人过来问话了!”王雷恭禀道。
“问话?”沈醉听着略皱了皱眉,心中却也知道不管什么时代混黑道的,都不可能不跟官府打交道。
“是呀,咱们外面近千人聚在一起训练,别人看来确实有点别有用心的。”王雷苦笑了下答道。
沈醉听着他的话也笑了,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在这个时代拉起近千人训练,确实有可能会被人误会是要私自练兵意图谋反。不过他想了想,向王雷问道:“你们几个平常跟苏州府衙的关系怎么样?”
王雷答道:“凡是道上混的,总是要巴结着点儿当地官府的。咱们也不例外,卢成德、马家辉、于小虎三人也是一样。不过我们四人中要算我跟衙门里的丁总捕关系最是要好,我能做到苏州城里的最大却也是多亏得他多方面照顾的!”
沈醉道:“既然你平常跟他关系不错,跟他解释一下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王雷又苦笑了下,道:“不错是不错,但我们总是两条道上的人。他今天明里是来问话,暗里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敲咱们一笔。而且他知道了咱们四人如今合了一家,同拜了您一人当老大,也想见一见您!”
“嗯!”沈醉点了点头,笑了下,问道:“这丁总捕经常借着机会敲你们竹杠吗?”
王雷道:“不是,这丁总捕为人也还是讲点意气的。咱们兄弟平常逢年过节的也都会按例到他府上拜会送礼,所以他平常对咱们也还算是客气。而且平常这苏州城里出了什么案子,他也需要咱们帮忙替他找些线索,所以便也不会太过为难了我们。要说这敲竹杠的事儿,却是那刘知府授意让丁总捕来办的。这位刘知府那可不是普通的爱财,那就是一财迷,只要遇着点儿能弄钱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了。自从他到任的这两年来,咱们的日子就没有以前那样好过了!苏州城里的百姓对他也是怨声载道,都盼着老天爷什么时候降个雷把这家伙给劈死呢!”
“哦!”沈醉又点了点头,心道:“那雷可是不定能劈死人的,说不准那刘知府被雷劈上一家伙就不知被劈哪儿去了!”不过这家伙的手段也太白了点儿,弄的人尽皆知,被传了上去总也是影响不好的。哪像在现代时电视里演的一些贪官儿,手段极其高明,弄钱的手法十分隐秘,根本就少有人知道。而且表面文章做的十分了得,私下里营私舞弊、贪污受贿,但表面上却是清官一个,爱民如子。当了一场官儿,不但钱弄了,名声也赚了,名利双收下再往上面疏通点关节,那就是前途一片光明呀!这刘知府的手段比起人家来,真的是差的不可以道里计,远了去了。
“走吧!”沈醉心里想完了这些,便答应了跟着王雷去前面看看。
这知府老爷敲竹杠的事儿,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所以沈醉到了前面大厅里跟那丁总捕见面后,闲话客套几句,再稍微解释了几句,便话入正题,直接谈钱。这事儿想避那也是避不了的,除非他不想在这里混了,不然这钱是一定要交的。便是他甩袖子走人了,王雷他们几个也是依旧逃不了的。所以不管你是无奈也罢,不甘也罢,这掏银子是免不了的。
但那位刘知府的胃口却是未免大了一点儿,一开口就是一万两,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就是那丁总捕说出来的时候,也是连连苦笑,一脸的抱歉之色。
几人争论一番是免不了的,但争也罢论也罢,争完论完这银子却还是得掏。无论他们几个说什么,到了最后却还是不得不凑出一万两银子来交于丁总捕带走。丁总捕走后,王雷几人一脸郁闷地坐在大厅里,哀声叹气,痛恨惋惜。哀惋痛叹之余,心中不免又对沈醉生出了不满之意,因为这件事完全都是他惹出来的。若不是他要拉着一干人聚在一起搞什么训练,也不会让那刘知府抓着这个小辫子狮子大开口狠敲他们这一笔。但鉴于沈醉的强势,他们几个却也是有气不敢发。
不过沈醉却也是能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得出来的,心中也颇觉对不起他们,更是把那刘知府恨得牙痒痒的。一万两雪花花的白银呀,他长这么大除了在电视上外可从来都没亲眼见过。那整整一万两雪花花的银子堆到他面前时,他那个眼馋呀,但转眼那一万两银子就被人给抬走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实是莫过于此,如过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想他会毫不犹豫地抢了银子就走,管他那么多。
但此时他只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中痛悔不已,更是恨不得把那刘知府给活活掐死了。在把那刘知府在假想中掐死了无数遍后,他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另外的一个伟大职业——侠盗!
※※※
是夜,苏州城内三更刚刚敲过。突然间一条人影出现在城中的居民屋顶上,只见他站在屋顶之上辨了下方位,便穿房越瓦而过向着不远处的苏州府衙而去。这人轻功十分高明,足尖点在屋瓦上毫不发出一丝声响,而且速度十分快捷,跃出之时身后还带着一串残影,以至于实体在那残影的映衬下也显得朦胧了,整个人便如一道轻烟一般。似虚还实,似真似幻。
到得府衙后院外隔街的一处屋顶上,这条人影停了下来,但见他穿一身黑色夜行衣,眼上从前到后用一条一寸多宽的黑布系在脑后,只有眼睛处开了两个洞。两个眼洞中正有一双灵活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光亮,除此之外下半张脸便全部裸露于外,上唇上还蓄着一层修剪的整齐漂亮的胡须。看这人的衣着打扮却像是个独行大盗,但这大盗偷东西偷到府衙里来,当真是太大胆了一些。
“嘿嘿,刘洪,老子今晚非要偷得你哭爹喊妈去!”黑衣人轻轻地道了句,嘴角露出个邪邪的笑,配上他唇上那一层整齐漂亮小胡须看起来别有魅力。不过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却极是耳熟,不错,不用瞎猜了,正是沈醉。
他此来正是来报这苏州府知府刘洪狠狠敲他一笔的大仇来的,此仇不报,实是难平他心头之恨。他那时坐在椅上脑中想着把这知府刘洪狠狠地掐死的情形,不知掐死了多少遍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报复他的好主意,便是把他多少年来贪污所得的赃银给他偷个一干二净。他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连午饭也没吃,便回到屋中仔仔细细地将那本从还施水阁中找到的“神偷秘技”好好研读了一番。虽然他此时的武功已是全然不惧了,但掌握一些专业知识总是好的。
这一部“神偷秘技”涉及十分全面,举凡关于偷盗的一应事宜秘籍上都有详细提到。其中包括轻功、开锁、察找密室机关、踩盘子的要点、判断一个人身上有无钱财等等,最后还附有一套小巧短打兼腾挪闪避的功夫。这其中轻功最是不凡,沈醉研读之后受益良多,结合了自己目前的轻功身法创出了一项更为高明的全新轻功来。他目前的轻功所学说白了只有一套凌波微步而已,那醉梦逍遥步也不过是以凌波微步结合醉拳的身法步法演化而来,这两种不论哪个,却全都是属于步法。虽带了轻功二字,但步法就是步法,只适合于低来低去,在地面上施展时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精妙绝伦。但用到高来高去上却是勉强了一些,因此他之前便是缺这么一门高来高去的轻功身法,现在看了这神偷秘技上的轻功身法后,他终于结合自身研究出来了一门绝对适合于自己的轻功身法出来。
他研读完这部秘籍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行头。夜行衣是不可少的,面目也是需要遮掩的。但他却不喜欢把嘴包括鼻子蒙起来,是以选择了蒙上半部。但下面却是还露了多半张脸,他为了如此还怕被人看出来,便又在上唇上多加了一撇胡子,这也是一门遮掩的方法。这个方法也是“神偷秘技”上的一部分,那就是改装易容。因为做贼的为了怕被人识出真实身份来,在踩盘子时或败露潜逃时便要做些乔装以掩人耳目。慢慢的总结出经验,就发展成了一门独特的技巧。他当时看到这易容术时,心中想着或许那阿朱易容乔装的本事就是从这上面学来的也不一定。书上虽说是阿朱从小爱扮别人,慢慢的自己研究出来的,但他却总有些不信。现在看到这部“神偷秘技”,他便更倾向于相信阿朱是从这上面学得这门本事的。
他此时看着府衙后院的院墙,轻轻自语了一句,便脚尖一点地,带着一串影子跃到了那院墙上。站在墙上放眼打量了一下院中的情景,他自信地一笑,便选了个方向轻身而去。这又是那秘籍上的一门技巧,就是如何分辨一座庄院内的主屋以及重要之地。
他施展着轻功,带着身后淡淡的影子窜低跃高灵巧快速地向着主屋的方向前进着。后院乃知府家眷所在地,因有女眷在内,因此府衙兵丁捕块便不能擅入后院,也因此这后院内是没有什么人防守的。但他却在这后院中发现了几个巡逻的护院武师,也都会轻功,只是都平平一般而已。在他的眼中,实在是差劲的紧。这样的几个人又怎么能防得住他,所以他毫无阻碍地便到了主院的主屋前。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后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挑开窗阀,然后闪身入内。动作轻灵至极,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到得屋内,他往床上看了看,然后便放眼打量起来这屋中的摆设与格局。打量了两圈之后,他看着一座衣柜笑了笑。然后掏出金龙酒壶来仰头喝了一口酒,转身走到书桌前将桌上的玉石镇纸(注:古代人写字时用来压纸的长条重物)收到了宝壶之内。镇纸收完,他又将桌上一个大瓷瓶内所装的几卷画轴也都一一收入。随后又绕过书桌,到了后面的壁柜前,将柜格上所放贵重之物一个不留的全部收入。他在屋中左边来右边去,将所有值钱的物什包括找到的银两全部打劫完毕后。便来到刚才所看的那座衣柜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细看了一阵儿后,他便伸手往右侧后面摸去。摸到了一处内凹的地方,又得意地笑了笑,往后一拉,那衣柜竟随之而动。衣柜拉开后,里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门户来。
他往里瞄了一眼,看了看脚下的石级,便拾级而下,下了两级后又回身拉上了衣柜。他一双眼已能黑夜视物,下到底部,发现下面的空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石室。石室靠后壁处摆放着十几只大箱子,他走到一个箱子前翻开看了一眼。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又得意地笑了笑,便放下箱盖,将金龙宝壶拿过把整个箱子都装到了里面。剩下的十几个箱子他也不一一细看,便照单全收。全部收完之后,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伸手按在墙上,然后又从金龙壶中取出一枝玫瑰花来,用花茎尾照着纸的顶端运力一插,那脆弱的花茎便插入石壁之内将那张纸订在了上面。
那张纸的正中央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神龙,旁边写着一行字,上书“无影神偷夜神龙”,共计七个大字。
沈醉看着这张被一枝玫瑰花订在墙上的纸,又微微笑了笑,便转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