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难越的万米高空,通天白塔之顶,光芒环绕。
很难想象,在如此高,氧气如此稀薄的塔顶,竟然矗立着一座巨大,庄严的神庙,琉璃顶,白玉墙,金石为底,庙前还用黑曜石雕刻了一个高达八十米的巨大神像,神像三头六臂,每只手皆举着不同兵器,表情狰狞。
四处寂静无声,片刻后,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却忽然在神庙响起。
空旷的神庙只有一座白玉神像,人身蛇尾,神情带着不尽的怜悯,仿佛救世之神,双手捧着金莲。
“阿朱,阿朱,你说爷爷什么时候能来啊?”盘踞在庙内神像手持莲花座的金发黑眸的人问着放置在一旁的朱鸟。
朱鸟歪了歪头,作为天工城较低端的机械造物,只有当触发特殊条件后,它才能发出声音。
很明显,这句话在情景之列,它盯着穿着纯净白袍的马良,鸟喙张合,“等等,爷爷一会就来了。”
它机械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是的,没有其它声音,甚至没有其它活物。
这座巨大的神庙,只是为了一人所建,一个已经在现世存活四百余年的孩童。
“哦哦,爷爷好久没有来过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觉得无聊的马良站起身,拿走放置在另一个莲花座的普通羽毛笔,在空中按照想象画着什么。
片刻后,无形变为有形,稀薄空气之中出现一只又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但是很快,这些鸟没扑棱几下翅膀,便坠落在地,窒息而死,尽管是死亡,被赋予生命之实的它们并未消失,只是躯体逐渐变冷。
马良叹息一声,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自己能生,而他创造的生物都死了,明明他们是一样的。
思考之间,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神庙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同样穿着白袍,花白须发垂下的老者走了进来。
白袍格外精致,雪白的重叠衣服甚至能看见漂浮的云霞。
“良儿,你又在作画了吗?”老人拾起地上肢体仍在颤抖的鸟,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情。
“爷爷!”马良激动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刚想爬下神座,但是看着老人的脸,他只好又坐了回去。
“是啊,太无聊了,只有阿朱在我的身边,他不像我一样。”马良抱起朱鸟,“他是我的朋友,我担心做那样的事会让他坏掉,我有点害怕。
我和阿朱应该是朋友吧?”
这样的问题,在他得到这只鉴定为完全无害的玩物后,每次大祭司来神庙他都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阿朱是你的朋友。”老人一如往常地回答,别过手,黑色的的火焰升腾,无声吞噬了手中的鸟。
他勾起柔和的笑,“我保证,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马良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小心将阿朱放在一旁,期待问道,“爷爷,这是真的吗?我也能出去看看了?”
“嗯,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待,放心,那一天很快就来了,我的孩子。”大祭司言语温柔,转过身,身影于神庙中消失。
“太好了!”少年欢呼,手举着朱鸟欢快转起圈,不一会,觉得有些累了的他躺在莲花座上,“既然要出去,那我得休息一下。”
他的手蓦地出现一块橡皮,在空中一挥,神庙之外的炽热太阳在瞬间消失。
伴随着被录入的安眠曲,马良陷入沉眠。
【五级收容物马良状态稳定,观测到太阳消失,目标已进入休眠态】
24小时不曾停歇的观察室迅速发出通知,向大祭司及九巫告知收容物马良的状态。
白塔中层会议室。
大祭司马禄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排列呈环形的长桌首,用手敲了一下桌子,“与那人交涉如何?”
九巫之一,称号为巫即之人,负责神庙体系与外界沟通的他迅速答道:
“城市执政官反应强烈,并不满足圣庙作出的决定,表示需要更多战力以应对天孽藏骨。”
“呵呵。”马禄冷笑几声,“一个天孽又能在白塔之下有任何异动,现在的状况防剿局也清楚,一旦收容物再次突破界限,抵达神之领域,届时与鸿蒙方舟的联手创生和消解,应对腐母的侵蚀和污染也将更游刃有余吧。
虚界,渊国和现世的战争即将打响,最大保存力量才是王道,一个天孽算得了什么。
告诉他,十名秘巫的分配已是极限,我就不相信坐落在巨型城邦的分部的执政官,一件传世圣物都不曾持有。”
“是,大人。”巫即无声退了出去。
“巫谢,现在收容物容纳神髓的进度如何?”马禄问道。
“神髓的同化进度约为百分之四十,速度已经有所降低,可能是收容物自身意愿导致。”致力于格物致知,从噤声书局进修归来的巫谢答道。
马禄捏了捏胡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息道,“也是。待在那样的地方,又被我多次许以自由,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预知的。
加倍戒严,使用咒术隔断神庙和白塔的联系,它容不得有任何闪失,必要时,咒断四肢。”
接下来数十分钟,大祭司开始与余下七巫商讨关于浮光城的各项事宜。
末了,马禄饮了口茶,随口问道:“发现天孽的是谁?”
“防剿局三等调查官杜方平,与十五年前参与天孽剿灭战,目前居住于黄灯区,妻子和女儿皆为普通人。”
“三等?赏赐一件奇物与一百万元,绿灯区别墅一套,向防剿局提议此人晋升一等,辅助他的家人完成第一阶段的印记刻印。”马禄再次抿了一口茶,直到苦味充盈口腔。
“不能寒了这些英雄的心。”
“大哥,放轻松,说不定天孽不是抱着毁灭城市的目的呢?”唐岳心痛地看着地上已经变成碎渣的手机。
“就算你生气,也没用啊。”
过了许久,杜方平才闭上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微微叹息,“怎么可能轻松呢?
她就在我的眼前,杀死了我的队友!这样的仇恨,能忘却吗?!”
唐岳和白杨陷入沉默。
原来这个秃顶中年人还有这样沉痛的过往吗。
所以,我应不应该将长女的消息说出来?但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白杨心乱如麻。
唐岳低声问,“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呢?”
“我要复仇。”杜方平平静说道,手掌血肉翻滚,“我要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