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何温言这才向祖父行礼告辞。他走得急,没听见何老太爷的低声感叹。“我也不知这么做是好是坏……”第二日,何温言正刚准备出发去医馆,就被何大管家拦下了。“大少爷,老爷请您去趟书房。”“爹是有什么事找我吗?”何大管家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只好结合老爷去沪市时让他去采购医疗器材的事情,猜测道:“应该是替大少爷筹办医院的事。”何温言点了点,信步朝书房走去。“爹。”一进门,何温言便唤道。“我听说办医院的事情已经在进行了?”何老爷点了点头,笑着说:“你爹我替你从洋人那儿订好了一批医疗器材,估摸着十来天后就能送来了。在城内也寻了块地,已经派人建造房子了。”“只是……”想起薛霖拜托他订的发电设备,那批发电机器是何老爷托了不少关系,用了点不正当途径才弄来的,实在不好弄得人尽皆知,必须避人耳目。何老爷顿了顿,“只是爹这里有事还需要你帮帮忙。”毕竟是老子坑儿子的事情,何老爷有些心虚。“什么忙?”何温言不懂商业,奇怪地问道。“我有一个客户,需要儿子你帮忙传个话。”“传话让大管家去不就行了吗?”“这个客户有些特别,必须言儿你去,爹才放心。”“传什么话?”“你见着人,只需对他说:「你让我爹订的那批货物办成了」即可。”何温言蹙着眉头,不知传话这点小事为何一定让他去。可等他跟着何大管家去了酒楼,进了包间,才发现何老爷嘴中的特殊客户他也认识。薛阎罗一改上次的邋遢形象,一身规整的藏青色长袍马褂,眼瞧着那一脸的络腮胡也经过一番细心修剪。“怎么是你?”何温言却未因薛霖这次的用心装扮而给好脸色。反倒是薛霖被他问得一愣:“不是你接了我的请帖?”闻言,何温言脸色更臭了,一听便知是他爹骗自己来赴的约。“我爹只跟我说有个客户,让我来带句话。”薛霖也不是傻子,立即明白是未来丈人在其中帮了忙,忙替岳父说话:“上回,我的确拜托何老爷订了一批货物。”准确的说,是拜托何老爷走私了一批设备。何温言摆着臭脸,点点头:“我爹让我带话,那批货物已经办成了。既然话已带到,我就先走了。”“别,”薛霖一手擒住他的手腕,抓得他有些疼。“菜早已经点好了,阿言不如坐下吃完再走。”“薛老板还是叫在下「何温言」吧。”何大少爷拽下手腕上将自己抓疼的大手,眼圈微红,看薛霖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冷冽。“何某早从坊间听闻薛老板已有意中人,想来我们二人还是不要往来才好。”何温言整了整被抓皱的衣袖,作势要起身离开。“那些不过是外人的风言风语,并不是真实的。”薛阎罗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要为自个儿的桃色绯闻辩解。可何温言却不信,愈发瞧不上眼前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大男人:“薛老板若没做过,旁人怎么会无中生事?”“昨日,我还在医馆见着薛老板的心上人,他体弱多病。若是我是薛老板,且不说明媒正娶,可至少要将人从那种地界赎出来,派人细心照顾。”五大三粗的薛阎罗一时间被人训斥得哑口无言,可茗兰身份一事实在不便于旁人说起,但若是不解释,只怕自个儿这辈子都要打光棍咯。过了许久,这人才缓缓开口:“茗兰,他同我一样祖籍鲁省,曾是我家邻居。”何温言也不知他俩竟有这层关系。“当年北方灾荒,我们两家一同逃难。我爹娘半路上病亡,我则跟着祖母逃难南下,而他则是被他爹和哥哥卖到了妓院抵债。就此,我们两人便再未见过面。”“直到后来,我到了金宁城成了土匪,茗兰所在的妓院因北方战乱南迁,机缘巧合下两人才遇见。”“我与茗兰仅是故交而已。”忆起往事,薛霖的语气平淡,自斟一杯酒饮下。患难后,他乡遇故人。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将曾经的伤疤再次揭开。何温言生在金宁何家,自小被何父何母娇生惯养,没受过多少苦。虽知这世道混乱,可身边从未有人遭遇磨难。何大少爷一时间有些愧疚,却又不知说什么安慰薛霖,慌忙间举起一盏酒杯,自责道:“是我偏听偏信他人误会薛老板,还望薛老板原谅。这杯酒敬老板。”说罢何温言一饮而尽,许是喝得太急,酒水呛鼻,小脸蹴地皱成一团,倒是把薛霖逗笑了。“慢点喝,这酒有些烈,喝急了容易上头。”薛老板替何大少爷拍了拍后背,顺一顺。何温言不常喝酒,每逢佳节也只是小酌甜酒,从未沾过烈酒。今天才饮下一小杯,就觉得白酒在舌尖辣开,酒气熏上了颅腔,不敢再饮下第二杯了。“在下酒量不佳,让薛老板见笑了。”薛霖自然不会笑话他,为他倒了杯茶,让他缓缓。正在这时,小二敲响了包间的房门,上齐了菜。许是解开了误会,两人间的氛围反倒是比上次西餐厅时好些。等到两人用完了饭,何温言便招来店小二结账。薛霖正要掏出自己的腰包,便被何温言拦下:“这一顿怎么能又是薛老板请呢?”何大少爷笑道,笑容中尽是狡黠。薛霖傻愣愣地看着他,眼前的娇少爷充满了灵动,倒是更吸引人了。“好歹,我们何家算是金宁城首富。这一顿就记在何大老爷身上吧。”说罢,何大少爷挥挥手让店小二去找门外的何大管家结账。既然老子能坑儿子,儿子自然也能坑老子咯。作者有话说:被爹坑的何少爷:我也要坑爹!傻乎乎的薛老板:对!媳妇你说的都对!嘿嘿!第23章 门外的何大管家被店小二截住了,他没想过跟着大少爷出来还要他来支付饭钱,身上便没带多少大洋。结果摸遍了全身上下的银两,都没能将这顿饭钱填上。一转眼,就看自家大少爷同薛老板说笑着走出了包间。“大管家,怎么了?”何温言瞧着他面露焦急。何大瞧了眼一旁的薛老板,才低声道:“大少爷,小的银子没带够。”“那便报我爹的名字,让酒楼老板看在他那张老脸上,先欠下这顿饭钱。”何温言倒是不怕丢脸,准确得说是丢自家亲爹的脸。于是,何大管家照着吩咐向酒楼掌柜报了何老爷的大名,赊下了这顿饭。大管家也有些尴尬,想着这笔钱还要回府找老爷报账,才能将这笔账抵上。回府的路上,何温言和大管家叫了辆黄包车,可薛霖却偏要骑着黑色大马在一旁跟着,引得路上行人和街边摊贩都偷偷打量。薛阎罗就在身旁,黄包车夫拉着车不知该快该慢,一张脸憋得铁青。还是何温言发现车夫脸色不对,连忙对薛霖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也不知何大少爷下次何时才会再收薛某的请帖,我倒不如现在多看几眼,免得隔着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阿言。”薛霖理直气壮。何温言自然知道薛霖派人送了多少回请帖,可都让他使唤下人打发了去。“你若要找我,便直接去我家的医馆。不用差人去我家送请帖了。”何温言瞥了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薛霖,压低了声音:“不过,若是没事,就别来找我了。”薛霖见他答应了,这才满意。浓密的胡须掩住了笑颜,双眸却止不住地微弯,暴露了这人的笑意,被黄包车上的何温言瞧个正着。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傻样。何大少爷一边腹诽,却没发现自个儿的耳根羞红一片,连带着双颊也染上红霞。“你赶紧回去吧。”何温言挥手让他感觉离开,一马一车并排走会挡着路。“那我先走了,下回见。”薛霖调转马头,马鞭扬起,响起一串马蹄声,何温言转头看去,只看见一抹藏青色的背影渐行渐远,再回头黄包车已经快到何府了。“大少爷……”“怎么了?”何大管家眼瞧着大少爷同薛阎罗「眉来眼去」,摸了摸自个儿的兜,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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