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郕卫从房子里出来时,神色并不算好看。
老林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时间,立刻下车为他打开车门:“您不多待一会吗?”
贺郕卫冷哼道:“我倒是想待。”
这不是被他亲儿子赶出来了吗。
这一看就是父子俩的谈话不顺利。
贺郕卫对这个儿子的重视,整个燕城人人都知道,唯独贺庭洲本人不怎么领情,一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对自家老子却是一个交代没有。
俩人交往的时间不久,但老林知道,贺郕卫一直在等着他把人正式带到他面前来,给他这个爸爸看一看。
上回他那条秀恩爱的朋友圈,贺郕卫在人后偷偷点开看过。
那张照片拍得很好,小姑娘是真好看,眉眼鼻子,哪哪都生得标致。气质也好,温柔干净,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金枝玉叶,不像之前总跟在他身边打转的那个,卖弄性感。
贺郕卫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看得出来是高兴的:“这小子眼光倒是刁。”
家里这位太子爷老大不小了,好容易才正经交往一个姑娘,老林瞧着都觉得欣慰,便笑着说了一句:“少爷随您。”
说完见贺郕卫突然沉默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贺夫人年轻时也是大美人,当年还有最美战地记者的称号,上过前线,救过人质,跟司令真是顶顶相配的,只可惜……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眼看着父子俩的关系僵了这么多年,要是再因为一个女人恶化,恐怕就更难修复了。
天色渐渐擦黑,霜序正在陪万岁玩飞盘,它矫健的身姿在宽阔的草坪奔驰,在空中腾起时,肌肉拉出坚实优美的曲线。
她玩得出了汗,从皮肤底下透出一层薄红,衬得一张脸素净又明艳。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把飞盘丢出去,万岁顿时如一支离弦的箭,敏捷的身姿随着飞盘奔去。
她接起电话:“干妈,你找我?”
“霜序啊,吃饭了吗?”
“刚吃过。”霜序说,“今天司令来了,晚饭跟他一起吃的。”
“你见过司令了?”付芸诧异之余有点紧张,“他有说什么吗?”
“没。”霜序从她语气里听出异样,“怎么了吗?”
付芸叹了口气道:“你干爸今天想请司令吃顿饭当面道谢,被那边拒了。听说你爷爷跟司令见过面,找他谈你的婚事。”
爷爷找过司令?
霜序回头看了眼身后灯火通明的房子,眉心拧起来。
宋家一心想拿她当垫脚石铺路,把她送给郑家没成,转头又找贺家谈婚事,到底是在羞辱她,还是羞辱贺家?
怪不得司令今天会没打招呼突然就过来。
他在她面前什么都没提,不知道心里会怎样看待她。
霜序的心脏往下沉了沉。
“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这事,你爷爷这么做,一点都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他们有自己的算盘,不为你着想,我跟你干爸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向庭洲跟司令解释一下,我们没有要逼婚的意思。”
付芸语重心长道,“你跟庭洲交往时间不久,谈这些还早,上次他在郑家解围是好意,我跟你干爸心里都记着,但咱们家没有要借此赖上他的意思,别让他误会我们别有用心。”
“好,我知道了。”
付芸又叮嘱几句,才挂断电话。
霜序站在越来越深的夜幕里,身上刚刚跑出的汗落下去,风一吹,从后背沁出凉意。
万岁衔着飞盘跑回来,兴奋地甩着尾巴,她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万岁蹭了下她的手才回神,接过飞盘,随手一丢。
飞盘一脱手,她才看见向他们走来的贺庭洲。
那只飞盘直直冲着他的脸飞去,她吓了一跳,忙喊道:“小心!”
贺庭洲脑袋往后微仰,抬手轻巧接住直冲他面门而来的飞盘。
他踏着青草走过来:“瞄这么准,看我哪不顺眼了,鼻子眼睛还是眉毛?”
霜序却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你爸爸呢?”
“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吗?”霜序探头越过他往身后看,停在大门口的那台车果然已经离开。“你怎么不叫我回去送一下?”
贺庭洲把她脑袋掰回来:“他那么大个人,四肢健全,自己会走。”
人都走了,也没机会当面向他解释。
贺庭洲站的位置挡住了风口,霜序站在他身前,想起付芸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才交往几个月,她就要逼着人家娶她,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很没脸。
她盯着贺庭洲身上的黑色卫衣,说:“我爷爷今天找过你爸爸,但他的意思仅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我,你帮我跟你爸爸解释一下吧。”
贺庭洲一点不见意外之色,把飞盘放到她头顶上:“解释什么?”
解释我没有想嫁给你?好像怪怪的。
贺庭洲调整好飞盘的平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上去,又把她的手机从手里抽走,摞到最上面。
“……你干嘛。”霜序脑袋没敢动,努力把眼睛往上瞄。
“看你压力挺多的,帮你加一点,不用谢。”贺庭洲低头冲蹲在旁边的狗说,“去。捡块石头来。”
万岁一扭头就去找石头了。
“……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比你早知道那么十分钟。”
“你爸爸告诉你了?”霜序瞄着他,“他怎么说的?”
贺庭洲问:“为什么这么在意?”
“他是你爸爸啊。”霜序说,“我当然会在意他对我的看法。”
万岁叼着一块还没贺庭洲一块指节大的鹅卵石回来,贺庭洲捏着那块小石头,哂道:“就你会心疼人。”
万岁把脸扭到一边去。
贺庭洲把霜序头上的盘子取下来,放到狗脑袋上,石子往里一丢:“顶着吧。”
霜序抬起头,正对上他垂下来的眸光,那里面有种天大的事都无所谓的慵懒和松弛。
“他怎么看你不重要。你只需要摆平我就行了。”
霜序沉下去的心从水里被捞了起来,落在安稳的地面:“那我摆平了吗?”
贺庭洲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摆平了。”
这话说得自信极了,他挑起眉,问:“是吗。靠什么摆平的?”
霜序:“靠漂亮。”
她把盘子从万岁头上端走,领着它往家走,贺庭洲勾了下唇,揣着兜,慢悠悠地跟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