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更是一片漆黑,感知上,非常压抑。好像周围的气体,都十分沉重一般,全方位地包裹住他们的结界球,由上而下,正使劲摁压住一般。
几乎是下意识,邱葵就拽住了塔坨那雪白的短绒大氅,心里没来由的,慌得不行,胸闷闷的。
最多半盏茶的时间,结界球停了下来。
“能,亮个灯吗?”百里迟暮颤颤巍巍地问。
“可以。”塔坨应允。
随即,一株夜芒草出现在结界内。
邱葵眯了眯眼,适应银白的光亮后,这才发现,她双手拽着塔坨的左边衣袖,百里迟暮单手拽着塔坨的右边衣袖。
塔坨斜睨百里迟暮一眼,吓得他八字眉一抖,手一松,抱着夜芒草,往结界球的角落里蹿了蹿。
“这里,就是最后盛放和埋葬饕餮的河。他的尸体,连骨带渣,都融进了这条河中。”塔坨说着,再次凝结出一个最强防御级别的结界球,抛进三米开外,黑布隆冬的河床里。
“滋滋滋滋——”
一阵腐烂冒泡的声音响起。
百里迟暮高举着夜芒草,望过去,远远地,依稀可见那气泡结界,触水便滋滋融化,汇入河内。
“这河水的腐蚀性好强啊!难怪能将饕餮的尸身融化掉。”百里迟暮震惊道。
“我记忆中,这条河,从来没有水。”塔坨难得蹙眉,推测着说道,“但这河,确实处处弥漫着饕鬄的气味,腐烂的,枯朽的,尸体的气味。他就在这条河中,已经完完整整地融进河里。这河,因他,怨念横生,滋漫剧毒,凶煞无常。”
塔坨对这条饕餮的领地,很熟悉。
“饕餮死后,你来过这里?”邱葵问。
塔坨摇头,“他死的前一夜,我倒是来过。就寻了本《饕餮食录》罢了。”
这算是吃货与吃货之间的,日常友好往来吗?
邱葵叹口气,“失策了。此刻若是渚尔在,咱们就能进去了。渚尔的结界,可是连海底火山都没问题。”
“不一样。即便是渚尔,它也只能勉强护主你的肉体不遭腐蚀。”塔坨说道。
邱葵问:“是因为渚尔擅长破除结界,不擅防御吗?”
她说到防御,塔坨和百里迟暮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腰间的砍骨刀。公正堂的监狱,围困着上万头穷凶极恶的妖兽,可都全靠渚尔留下的破碎妖丹以作防御禁锢。
它所谓的不擅长,也只是相对匠魂谷的异常而言。
而匠魂谷,实在诡异的离奇……
塔坨和百里迟暮将视线从邱葵的砍骨刀上收回,最终,他们选择了缄默。
还是百里迟暮率先明白塔坨的意思,向邱葵解释道:“我想,应该就是物理攻击和精神攻击的差异。这饕鬄塚内的毒素,应该属于精神攻击内,即便咱们肉体无碍,估计精神也会受损。有很多妖兽都擅长精神攻击。我曾经被一只蝙蝠妖整得,脑袋疼了整个一个月,看什么都是虚影。”
塔坨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怎么办?就这么站着?”邱葵有些着急。
“我与饕餮,有些旧时情谊在,若他死后,还能保留点儿神识,倒是可以勉强一试。”塔坨说道。
“大佬带我们进去?”百里迟暮惊喜道。
邱葵疑惑,“怎么带?把我们变小,藏你身上吗?”
塔坨刚回了句,“真会异想天开。”
随即,他便显出原形,雪白蓬松的身体,瞬间膨胀至一丈来高。头上的金色龙角,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可他额间那撮红毛掩盖下的妖狼族图腾,却隐隐散发出缕缕黑雾,被金灿灿的龙角,照得无处遁形。
“进来!”塔坨张嘴,露出两排锋利獠牙,“藏在我嘴里渡河。”
“不、不是吧……”邱葵见塔坨张开血盆大口,眼神虎视眈眈,喉间咕噜一下,就像在压制他垂涎欲滴的口水似的。
她连连摇头,“你若不小心,吃了我怎么办?”
塔坨惦记她的肉,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意志力很强。”塔坨见邱葵,双腿都在打颤,难得语气温和一些,像个循循善诱的猎人一般,诱导说,“本大王小时候含着一颗蛋,三天三夜都没吞下,你放心!”
不,不放心,一点儿也不放心。
邱葵开始找借口,挑三拣四地起来,“那你今天刷牙了吗?漱口了吗?有没有口臭啊,溃疡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塔坨仰天咆哮一声!
震得大地剧烈颤抖,河里的水更是突然飞溅起来,吓得邱葵一把揪住塔坨下腹部的长毛,身子缩成鹌鹑状。
百里迟暮可不敢揪大佬的毛,被抖的跪倒在地上,急急忙忙大声喊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我用结界护着小葵!这样入口时,便不会接触大佬,只悬浮于口中。若是、若是不小心吞咽下去了,大出来……也是完整的,活的!”
活的?就这么点儿追求啊!
邱葵的脸都苦成了一团,眉心突突直跳,“千万可别不小心啊……我对你的肠道滑滑梯,真没兴趣。”
万般无奈,作为一个累赘,邱葵很有自知之明,她向来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利。
只得接受塔坨和百里迟暮的建议,先蹭进百里迟暮的结界球中,然后结界球飘入塔坨的嘴里。
“待好了。”
塔坨纵身一跃,潜进尸河之中。
尸河里液体,是浑浊的褐色,在塔坨那金光灿灿的龙角照耀下,视线倒是比纯黑的毒瘴,要好上许多。
塔坨张开他的狼嘴,在尸河里前行。
大量的河水,以他身体为中介线,分为两拨,自动闪壁开。
这感觉,不像是逆流而行,倒像是逆风而行。
邱葵觉得百里迟暮的结界球虽然不大,但是透明度很高,视觉上清澈舒服。
更离奇的是,塔坨的嘴里,像是有道天然屏障一样,丝毫闻不到外面尸河中的腐臭。
“江心岛,就在这河的尽头吗?”她问。
一进入这河,既看不见左右河岸,也看不见河底沙石,既无水草浮游,也无鱼虾贝蟹,茫茫然,给她的感觉,很空。
塔坨嘴巴没动,声音仿佛是从腹腔中传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