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连忙转过身，看到了双眼紧闭，呼吸弱不可闻的裴玉。
他怎么躲在这…算了这个问题没必要问，蟾宫都他妈打到脸上了。
姜溯的手指摸上他颈侧，确认对方除了昏迷外一切都还算正常。
昏迷？
姜溯的视线落在了办公区域上散落的针筒，皱着眉捏了一只：“…依托…丙泊酚？”她不认识这是什么，但认识这个药品名字下方的方形标识。
【麻】
这是麻醉剂。
她心里很快升起了一个猜想：裴玉是自己给自己注射的麻醉剂。
为了确认这个猜想，姜溯撸起他白色的袖管，在扫到那点鲜红色的静脉注射孔的同时，还看到了他小臂上安静趴伏着的一条条隆起。
实验室的光线昏暗，只裂隙上方偶尔投下几寸白光。借着光，隆起的形状更加清晰，如叶脉一般附着在裴玉的小臂上，透明的管道里一鼓一鼓，吮着鲜红血液。
她的头皮瞬时一麻，手上用劲，将裴玉的手腕捏的发红。
污染物！
不对，是蚀心者！
裴玉成了蚀心者？！
没等她理清楚炸开的思绪，裴玉的手被她攥的一松，掌心里一直捏着的布条无声落地。姜溯条件反射，一把抄起布条。
布条上字迹凌乱，只能依稀辨别出“污染”、“疫苗”两个词。其他语句被墨水洇开，只剩下几个模糊不清的黑色字团。
她眯起眼，观察起了裴玉现在的状态。破损的白色衣摆下隐约能看到叶脉状的透明触须，根根缕缕，攀在他身上吮着血液。
现在的症状无疑就是被初步污染的蚀心者。只是…姜溯很快意识到问题，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她见过的污染物不多，对蚀心者认知也浅薄的很，但为什么裴玉身上的这些触须这么安静？
要不是她直接撸起袖子看到了，几乎完全察觉不到污染物的存在。
这个问题比起现在两人被追杀的状态实在不算紧要，姜溯很快放下疑惑，又一次扫视起这个十几平米大的办公区域，寻找裴玉布条上的“疫苗”。
办公区域里排着一圈长桌，左侧靠墙放着一排衣柜，饮水机。右侧则是一两个庞大的，看不出用途的仪器。
姜溯的目光停在了仪器边上泛着蓝光的透明柜台，看着上边显示的4°微微一怔。她猫着腰，一骨碌翻到了办公区的小冰箱前。
只一靠近，她就感到一股凉意铺面而来。冰箱门没有关闭，里边的隔板上药剂瓶凌乱散落。摔破的药剂瓶流出液体，带着一股诡异气味。
这痕迹是有人非常匆忙，直接探手到里边翻找了一圈…姜溯看了眼脚边散落的麻醉药剂，也就是说，裴玉翻找疫苗未果，无奈之下直接给自己注射了麻醉药剂？
这下麻烦了，她也不知道疫苗在哪啊。
姜溯按了按眉心，只觉焦躁。新军围剿驻军，整个蟾宫就像个绞肉机，要不是跑得快，她也死在常林军边上了。
现在唯二的办法就是尽快杀出去，或者联系上执巡队杀进来。剑术是好用…那也扛不住枪炮齐射。
实验室上空密集的枪声稍停，姜溯立刻警觉了起来，好半天后才听到几声稀稀拉拉的枪声。
不太妙，她舔了舔唇瓣，冷静地分析着。这更像是战争告一段落，搜寻补枪的动静。
她很快听到了引擎的嗡鸣声。
姜溯毫不犹豫，立刻将地上的麻醉药剂拢进了怀里，散落在地上的各类文件也塞回了办公抽屉，努力让办公区域看起来一片正常。
看着毫无意识的裴玉，姜溯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还是咬牙把他拖进了实验区。
办公区域几乎一览无余，她是因为没有装备，不适应暗光环境。换成那群一个个装备精良的新军，怕不是一枪就点了他的眉心。
杨平的尸体躺在实验台上，庞大的触须几乎垂到了地面上，姜溯一脚踢开了触须修长的尖端，手从裴玉胁下穿过，将他往里拖去。
她的目标地点是实验区域末端的饲喂区。没别的原因，这里的墙壁打破后还能再跳到其他实验室上进行转移。
巨大的，带着胶质的触须几乎占满了整个区域，时不时还要绊一脚，让姜溯拖行的极为费力。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决定还是先将这条破触须推到一边，只一抬头，就看到了实验台上散乱摆放的晶体，浓郁的紫色瞬时冲入了姜溯的眼帘。
杨平的蚀晶？
按照蚀晶价格换算一下…一克八万，眼前的这些晶体怎么看都至少有个拳头大小，保底都是七八十克，也就是……不，姜溯！你是在逃命！
姜溯努力告诫自己，把视线从紫色的蚀晶上拔了出来，准备继续把巨大触须推向一边，手推上Q弹触须时，她却愣了一下。
手上的触感很怪，她能摸到触须上的一整道裂口。
说是裂口也不太恰当。
姜溯低头瞧了一眼，很快找到了原因：触须上被人整整齐齐的用刀削出了十几个空洞，几乎成了蜂窝煤，多看一会甚至有些恶心。
来不及想这到底是什么实验需求，姜溯已经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带着裴玉直接一步冲入了饲喂区。
饲喂区空间狭小，安全笼一个摞着一个。
最大的安全笼足有一人高，装着一个闪着丝缎光泽的暗色帘幕状污染物。
其他的安全笼内或是动物，或是烂泥一样，形态各异，安全笼内的环境也有所区分。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食盒里都放着一块透明的，带着胶质感的立方体。
污染物似乎很喜欢这个立方体，几个安全笼里几乎将它啃的只剩了个底。
结合刚刚在杨平尸体上看到的孔洞，不难猜测，实验室的人员是在拿杨平的尸体饲喂这些污染物。
姜溯眉心一跳，这听起来实在是太符合蟾宫疯子的行为了。
就是不太符合人类的行为。
整齐规则的脚步声停在了实验室外，放缓了些许。就在进门的同时，她听到了一道温和的，属于驻军智能玉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蟾宫：“全体驻军，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放下武器。”
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蟾宫玉兔和金乌是铁了心要围剿驻军？
姜溯打量了一下裴玉。如果新军搜查到了饲喂区，她能一剑劈了枪跳下去跑路，但是裴玉……
脚步声在办公区停了下来，她甚至能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有人来过。”
新军小队不急不缓，程式化的步距下，连脚步声都是一个音量。为首的人并没有按亮光源，只是打开了头盔上的夜视仪。
他们的队形没有任何变化，每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服装，带着白色的头盔，沉默地走进了实验区域。
为首的人偏了偏头，听到了头盔里玉兔传来的指挥声音：“打开穿墙雷达。”
头盔面罩一霎暗了下去，只有物体的浅灰色轮廓一圈叠着一圈。
“报告玉兔，DZ013号实验室无异常。”为首的人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迈进了实验室区域后方的饲喂区，“是，撤销轨道炮。”
头盔下灰色的眼睛又扫了一圈安全笼，漠然地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离，姜溯屏住呼吸，并没有立刻冒出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那道声音又在试验区域响起：“……是，我们去DZ014。”
在这道命令后，规则的脚步声这才离开了实验室。
安全笼内，带着华贵绸缎暗光的污染物微微一动。
姜溯尽可能又慢又轻的吐出肺内浊气，不由得磨牙。要不是她靠着练气二阶的修为勉强憋了半小时的气，怕是在刚刚就要起来换气。然后被守株待兔的这群人一个点射毙命。
天知道她听到那句